老張頭一番話,徹底擊碎了劉季抱大腿翻身的希望。
當然了,他也不是愛護羽翼,存心要搪塞劉季。一無所獲也有一無所獲的理由。
要知道,一方天地,如果出現了逆轉時空的情況,那麽,必然存在強烈的時空振蕩,在人眼所不能及之處,出現不穩定的時空裂縫。
然而,老張頭苦熬一十七年,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的時空裂縫。
聽老張頭一無所獲的理由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劉季雖說不甘,但也不好犯渾。希望破碎的他,再一次迎來了沉默。
突然,劉季想到,既然老張頭對時空感興趣,那愛因斯坦那一套,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熟讀歷史的劉季雖然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回到了過去,但是既然老張頭對時間穿越感興趣,那自己要想從他那套點東西,不得先吊吊他的胃口?
“老頭,你沒發現,不代表它一定不存在啊!”
老張頭一聽劉季這話,覺得有理,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劉季以為老張頭上鉤了,卻不想他又感慨說:“唉,話是如此,只不過,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十七年啦,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就算有,命裡也非老夫之物,是時候該離開了。”
執念,是修行人最忌憚的心魔了。
這一點,才是老張頭執意要走的原因。
老張頭看淡了,劉季卻急了,而人一急,就容易亂了分寸。
劉季害怕錯過良機,直接就給交底了:“老頭,我們那個文明已經找到了時間逆流的方法,你若真心想知道,願意拿什麽交換?”
老張頭怔住了,隨即兩眼放出了光:“你不妨先說說看!”
他想白嫖?
劉季翻了翻白眼:“你說,這樣合適嗎?”
老張頭眼裡的光又淡了下去,只見他感慨道:“看來非我命中之物啊!”
感慨完了,老張頭別過腦袋,就又安心地撐起了他的船。
陷入沉默的兩人都清楚,老張頭肯定是想要的,但也不是一定要,而劉季肯定也是希望老張頭要的,但還不至於求著老張頭要。所以,一個不能獅子大開口,一個也不能想著空手套白狼。
劉季思索了片刻,決定自己先開口,步步為營,見縫插針。
“老頭,你覺得時間是什麽?”
老張頭也是很謹慎:“劉季兄弟,你說你的就行。”
劉季沒有計較老張頭的推諉,接著說了下去:“在大多數人的認知裡,時間的本質其實是運動……”
太陽東升西落,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圭表上的影子從最短到最長,再到最短,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然而,這種認知,其實只是人類對時間的一種主觀記錄形式。
它的意義只在於,擁有自我意識的高等生物需要明白,自己從生到死的這段時間裡,他是怎樣度過的。
也就是說,從這個角度理解時間,對探清時間逆流沒有任何意義。
說到這裡,劉季特意停了下來。他想探清楚,自己小試牛刀,有沒有震驚到老張頭這個原始人。
然而,老張頭卻始終表現得異常平靜。
這樣的平靜,自然和老張頭清楚劉季的小心思有關,但更重要的是,老張頭也是個有悟性的人,活了這麽多年,早就想過這一點了。
為了打消劉季的小心思,老張頭接言說:“太陽東升西落,往複運動,其實也只是時間流逝的一種表觀而已,人族利用這種表觀形式記錄時間,其實也只是為了擺脫混沌,活得更從容一些,並沒想過以此掌控時間。”
話音忽頓,老張頭做出一個理解他人的表情:“所以,未觸及本質,也在情理之中。”
劉季面露不屑:“所以,你是在把我的話翻述一遍,然後……證明我沒有幫到你?”
老張頭解釋說:“老夫從不是那種接受了別人幫助,卻昧著良心說沒有的無賴。”
老張頭又接著說:“人品這種東西,空口無憑,劉季兄弟,你可以選擇相信我,繼續說下去,也可以……”
劉季做了個手勢,示意老張頭不用再說了。
最後,劉季選擇相信老張頭的人品,繼續說了下去:“時間的流逝,本質上,其實就是因果之間的單向運動……”
今天,我劉季站在這裡,就是果,那麽假如,我回到了昨晚付包宿錢的時候,果,就出現在,因的面前。
換而言之,時間的倒流,就是因果順序的顛倒。
這一次的話,老張頭顯然是動容了,細長的眉毛都不經意地抖了兩下。
劉季心下一喜,便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這次成了!
果然,老張頭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可,私自顛倒因果,不會招來天譴?”
顛倒因果這事,雖說劉季自己也沒經歷過,但他還是大手一揮,一口篤定的說:“不會,因果,是可以相互轉換的。果,既然出現在了因的面前,自然也就順勢轉為因了。”
這就是,論一個大忽悠的基本素質了。
死的都可以說成活的,因果不就也能互相轉換了?
老張頭斂下眉目,顯然也是接受了這樣的解釋。
本來,老張頭還有另外一個更直接的問題,但他沒有問,而是遵守了諾言。
“劉季啊!你說說,你想要什麽吧?老夫能辦的,該辦的,就會給你辦下!”
能辦的?該辦的?這話不簡單啊!
只是劉季一高興,也沒想那麽多,他隻覺得,重生之後,這潑天的運氣也終於是輪到他呀。
他想了想,是要權還是要錢呢?
一番思索下來,劉季想明白了。
要權,一來自己朝中無人,立不穩腳跟,二來,官場最麻煩的,不是當父母官給老百信處理問題,而是給上級當乾兒子。
十分精力,至少得有九分,花在迎來往送,人情世故上面。
他劉季這輩子就圖個逍遙,怎麽入得了這樣的樊籠呢?
還是圖個富貴,安心當個富家翁吧!
劉季嬉著小臉,開口就要老張頭給他指一座金礦的下落。
然而,劉季熾熱的目光並沒有得到老張頭的回應。
竹筏上的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就這麽乾瞪著。
最後,老張頭終於開口了:“金錢乃是萬惡之源啊!劉季,你不再仔細考慮考慮嗎?”
這話,劉季一聽就聽出了裡面的味了,原本還想著爭辯一番,可一想,突然覺得也怪沒勁的——人哪能總想著靠別人發家變跡呢?還是老老實實打獵去吧!
孤零的竹筏上,老張頭沒有再說什麽,劉季也沒有再說什麽。
寅水河上,唯有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