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生手腕一甩,數十截樹枝向四面八方飛散出去,每一個碎片都擊中一棵大樹,砰砰悶響中,數十棵大樹應聲而倒。
程大壯震撼道:“好……好厲害。”
“拿著。”希生掏出一本煉氣秘籍和一本劍譜,然後就地打坐煉氣。
程大壯則立在一旁,認真鑽研其練氣秘籍和劍譜。
兩個時辰過去,太陽高懸,天空飄下細雪,身穿棉衣的程大壯感到了寒冷,不由抱緊身體。
衣著單薄的希生則是氣定神閑,頭上冒起騰騰熱氣。
他睜開眼道:“怎麽樣,看懂第一章了嘛?”
劍譜共有百章,第一章就是‘殘劍’的細解。
程大壯搔搔腦袋,汗顏道:“我看不懂。”
“看不懂沒有關系,不指望你能一開始就完全看懂,普通人總是從實踐開始,慢慢領會。
你默念煉氣心法,配合劍譜上的口訣,試試看。”
希生伸手敲了敲旁邊一棵白樺樹,真氣順著樹乾盤旋而上,緊接著十數根樹枝被打斷,落在地上。
意思是讓程大壯以樹枝代替劍刃,反覆練習殘劍招式,逐漸掌握要領,熟能生巧。
程大壯手握一根樹枝,按照希生所說,默念煉氣心法和劍譜口訣。
接著手腕一震。
樹枝靜靜地躺在程大壯手中,安然無恙。
程大壯不由臉紅。
自己看了整整兩個小時劍譜,連基礎的劍式都沒有練出來,天賦實在太一般了。
“師父,對不起,我太蠢了。”
希生道:“無妨,我當初也是花了三個時辰才煉出一絲真氣,震斷了樹枝,再試試吧。”
說完,希生又閉上眼睛原地打坐煉氣。
接下來要去純陽山,那裡是純陽宗的地盤。
純陽宗可不是什麽名門正派,此行略顯凶險,所以程大壯最好也掌握劍道的一招半式,到時候也有自保之力。
時間又過去兩個時辰。
希生睜開眼道:“怎麽樣,學會了嗎?”
程大壯臉色微紅,緊張道:“不行啊……”
無論怎麽樣抖動手腕,手中的樹枝始終無法震斷。
希生伸手懸在程大壯丹田上,微微皺眉道:“根骨分為三種,上中下,而你是下根根骨中的下根根骨,沒想到你的修煉天賦居然會這麽差。”
程大壯握緊拳頭:“師父,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用心刻苦地學,一定能入道的。”
希生道:“但願吧。”
程大壯心中也很不甘,憑什麽自己天賦這麽差?但是誠如希生所言,一個人難以自己的思想,也難以決定自己的天賦,很多事情冥冥中已有定數。
幸運的是,希生沒有嫌棄他天賦差,反而帶著他去往純陽山,準備采集純陽草,用這種神奇草藥來清除他身上的屍毒。
乘風禦劍,神行萬裡,一刻鍾之內,希生就帶著程大壯來到了純陽山脈,而純陽山就在中心那座高逾千丈的大山。
朱薇也被帶上了,負責采集草藥。
一旦清理完程大壯身上的屍毒,朱薇就會被遣回到拜劍山莊,結束這趟旅程。
程大壯想著很快就要和朱薇分別,心中竟然生出不舍的情緒。
畢竟在一起這麽久了。
雖然被她狠狠咬了一口,但她也不是故意,只是順從僵屍的本能。
山腰位置的一處山坳上,這頭希生坐在一棵桃樹下閉目打坐煉氣,那頭朱薇背著藥框,低著頭采藥。
希生告訴了程大壯純陽草的外形,和采集的數量,朱薇也有樣學樣,采了不少草藥。
一共需要三十斤。
慶幸的是山上這種草藥並不罕見,多走幾步就能采到。
程大壯采了十斤,扭頭注意到朱薇彎著腰采藥的模樣,好似一個活人,他走了上去,說道:“朱薇,辛苦你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低著頭,從地上雜草中拔著摻雜在裡面的純陽草。
程大壯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等事情結束,我帶你回家吧。”
朱薇側著腦袋看了程大壯一眼,她的眼神空洞無神,瞳孔中映出程大壯的面容,複而低頭繼續采藥。
有朱薇的幫助,三十斤草藥很快采集完成,由希生負責烹製解藥。
篝火上的架起鐵鍋,希生拿著一根樹枝,攪拌著鍋中金黃色的藥湯,又從袖中拿出十數味補氣活血的中藥丟了進去。
藥湯沸騰冒泡,熱氣嫋嫋飄向口中,希生伸手沾了一點含進嘴裡,點了點頭,又添了一把柴。
直到鍋中的藥湯燒到只剩一斤不到,希生將濃縮的金黃色藥湯盛到一個陶瓷杯中,遞給程大壯。
程大壯先是拜了一拜,才雙手接過。
希生笑道:“你太客氣了。”
“徒兒尊敬師父。”
程大壯接過藥湯喝了一口,感到全身暖洋洋的,體內最後一絲僅有的寒意也消失了,屍毒被徹底清理乾淨了。
“隨你怎麽說吧,但我不是你的師父。”
程大壯端著湯碗微微沉默,他知道,自己把朱薇趕回到拜劍山莊,和希生就應該不會再有瓜葛了,因為人家不想帶著他闖蕩江湖。
到底是希生真的喜歡獨行,還是因為程大壯天賦太差呢?
如果程大壯是上品根骨,會不會希生就回心轉意,願意帶著他?
程大壯心中作如是想,卻也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問的。
不過程大壯還是口稱師父,因為他希望能抱上希生的大腿,畢竟希生那麽厲害,如果抱緊他的大腿,以後修仙路上肯定會輕松許多,也就不用蠅營狗苟地活著了。
程大壯把藥湯全部幹了,這藥湯加了蜂蜜,喝了甜到心地,他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抹抹嘴巴說道:“師父,山頂就是純陽宗嗎?我殺的李衙內就是純陽宗的弟子,這個門派居然連李衙內這種人渣都收進來,肯定不是名門正派。”
希生道:“那我們上去看看吧,如果是邪魔歪道,就滅了他。”
程大壯沒料到隨口一提,希生就心血來潮要上純陽宗,這膽子也忒大了吧!
還是藝高人膽大?
程大壯擔心道:“師父,萬一上去打不過人家,不是倒霉?”
“你放心,我有兩把刷子,尋常的宗門彈指可滅,就算打不過,自保也綽綽有余了。不過你就別跟著了,會拖累我。
在這裡等我。
我去去就回。”
說著,希生身形一縱,往山上掠去。
程大壯立在半山腰眺望山頂。
等了許久,不見他下來。
程大壯心中一慌。
怎麽這麽久不下來?
莫非遇到了不測?
程大壯又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見希生下來。
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上山尋找希生,第二個選擇把朱薇趕回拜劍山莊,他和希生這段姻緣也到此為止。
程大壯陷入了猶豫,他看向像頭木頭似的杵在寒風中的朱薇,問道:“朱薇,你說,我該怎麽辦?”
朱薇還是像往常那樣,沉默以對。
“我該上去嗎?
如果我上去了,我能幫上忙嗎?
我這麽弱!
我雖然很弱,但是朱薇很強,我驅使朱薇,說不定能給希生幫上大忙!
我應該上去!
可是……”
程大壯眉頭皺成川字,猶豫了很久。
畢竟上去是有可能會死的。
殺李衙內他大仇在身,可以視死如歸,而這一回,他卻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他不畏懼死亡,只是王芸秋在等他回去,他應該給她一個交代。
“讓老天爺來作決定吧!”
程大壯從懷中拿出一個銅板,扔向天空,銅板有兩面,一面光背,一面印著年號,他心裡打定注意,如果是年號,就趕著朱薇上去看看。
如果是光背,便帶著朱薇離開。
銅板落地,程大壯定睛一看:光背!
豈有此理,我命由我不由天!
程大壯踩過銅板,帶著朱薇向山上行去。
月黑風高,烏鴉夜啼,程大壯未能煉氣入道,無法禦氣飛行,只能踩著崎嶇山路往山上行去。
步行實在太慢了。
可能得花上好幾天也未必到達山頂。
而且程大壯已經超過十個時辰沒有睡眠了,身體困乏得緊,如果不是喝了那碗藥湯補充了點體力,早就倒下了。
他手上還有攝魂鈴,看著健步如飛的朱薇,起了歪心思:“朱薇,你能不能背我上山?”
“你不說話的話,就……當你默認了。”
程大壯搖了搖鈴,朱薇走了過來,微微彎下腰,他便不客氣趴在她的背上,兩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肩頭,說道:“得罪了。”
鈴聲再響,朱薇身子一縱,掠向山頂,程大壯一下子從她背上摔了下來,疼得臉色扭曲,他猛地搖了三下鈴,朱薇又行了回來,停在他的面前。
程大壯本想責備幾句,想想還是算了,又趴在她的背後,這回死死抱住朱薇纖細的腰肢,決不能再讓她丟下他跑開了。
一人一屍,快速向山頂掠去。
朱薇不懂溫柔,跑得飛快,一顛一顛的,使得程大壯困意上湧,他眯了眯眼睛,原本只是想打一會兒瞌睡,結果一歪頭,枕著朱薇的肩膀睡去了……
“啊——!”
程大壯打了個哈欠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山門口,而朱薇立在一旁一動不動。
幾乎所有的修仙宗門的大殿和廣場,都設在山頭,一是方便吸收日月精華,二是避開紅塵俗世。
而此時程大壯站在山門口,抬眼望去,整個宗門大殿和山頂廣場一派死氣沉沉的晦暗模樣。
除了慘淡的月光,沒有任何的燈照。
程大壯咽了口口水,心中發怵。
他低聲喚了幾句師父,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宗門大殿忽然開了,一個人行了出來,正是希生的模樣。
程大壯喜道:“師父,您沒事吧?”
希生招了招手:“我能有什麽事呢?嗬嗬,好徒兒,過來吧。”
程大壯心頭一震,一股寒氣從尾椎骨升起,直衝天靈蓋!
這個人不是希生!
因為看希生根本不承認他的徒弟身份,怎麽會這麽和藹地稱呼他為徒兒呢。
“希生”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了,愣著幹什麽,快過來。”
“我師父呢?”
“倒是個機靈的小子,你的師父死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希生”一掌拍地,無數藤蔓突破地面,纏住程大壯和朱薇的身體。
程大壯一搖攝魂鈴,朱薇猛地出爪,抓斷了纏住他們的藤蔓,並飛身撲向那人。
“希生”突然變化成程大壯的模樣,但是朱薇隻按照鈴聲辦事,程大壯對著他搖動攝魂鈴,他就是擊殺目標。
朱薇張開嘴狠狠咬在那人的肩頭,他閃身避開,笑道:“原來是沒有神智的僵屍,難怪毫不遲疑。”
“大壯!快走!你不是對手!”
程大壯抬頭一看,發現遠處的大樹上,希生被層層藤蔓包裹在其中,勉強掙扎露出了一個腦袋。
“師父,這是怎麽回事?!”
“沒有時間解釋了,你不是對手,快逃命啊!”
“不!師父,我來救你!”
希生頻頻搖頭,一個基礎劍式殘劍都沒有學會的少年,怎麽可能救得了他呢?
他的對手不是普通人,而是這座山的山君,純陽山君。
山君乃一山之精,可以保衛一方,庇護此山生靈,但是山君和人處得久了,會漸漸沾染上人的**。
所以不能和山君靠得太近,隻可供奉,不可觸碰。
而純陽宗主卻破壞了這個規矩。
他為了得到山君的力量,阿諛討好,獻上了天材地寶,衛士仆從,妖嬈舞女。
權力和美色腐蝕了山君,它沉溺在了享樂之中,**一日大過一日。
最終它吞噬了純陽宗主,化成了純陽宗主的模樣。
並且整個宗門,也葬身於它的口腹之欲之中。
希生上來的時候,見到山頂一片死氣沉沉,宗門大殿裡,除了舉止神態怪異的純陽宗主,見不到其他弟子,就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
他想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好在他已經用傳音符千裡傳音,通知了他的師尊自己有難,如果不出意外,對方會馬上趕到!
但是他的師尊有事抽不開空的話,那麽希生和程大壯都會死在這裡。
希生覺得自己爛命一條,生死看淡,只是不想害了這個淳樸少年的性命。
此時程大壯不聽勸阻,拔腿衝了過來,一刀接著一刀砍在藤蔓上,十刀過後,藤蔓斷裂,希生從樹上滑了下來,滿頭大汗,說道:“我被山君吸了太多精氣,至少要五十個呼吸時間才能有所恢復,你能拖住它嗎?”
此時純陽山君和朱薇正戰作一團。
作為凶屍中的凶屍,朱薇戰力不俗,一時間,純陽山君竟抽不開身,不過他似乎也挺享受這場戰鬥,並不討厭和朱薇周旋下去。
地面拱起,無數具披著甲胄的骷髏士兵爬了出來,朝程大壯和希生走了過來。
程大壯握緊長刀,眼神堅銳:“師父,莫說五十個呼吸,就是五百個呼吸,徒兒也必須給您拖住了!”
希生一邊運氣,一邊說道:“謝謝你,大壯。”
“客氣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咱倆誰跟誰啊,不必見外!”程大壯蹩腳地阿諛起來。
希生被他逗笑了,止不住地搖頭。
骷髏士兵揮刀殺來,程大壯振作精神,舉刀相迎。
俺天生神力,對付不了修仙者,還對付不了你們這幾個雜魚嗎!
刀勢凶猛,程大壯一刀攔腰砍翻一個骷髏士兵,又一腳踹飛一個骷髏士兵,以一敵多,絲毫不落下風。
那頭,朱薇和純陽山君的戰鬥接近白熱化,兩者之間各有負傷。
程大壯也沒料到朱薇戰力如此強悍,他解決掉這群骷髏士兵後,拔腿想要過去助陣,卻聽到希生喊話:“不能過去。”
“為什麽不能過去?朱薇都咬中他了,他中了屍毒,趁他病要他命啊!”
希生搖頭道:“他的本體是這座大山!只是精神暫且寄居在純陽宗主身上,殺了純陽宗主反而會更麻煩!”
“原來如此,還是師父見多識廣!”
“我們走。”
希生運氣調息,恢復了七成實力,立刻抓住程大壯的手往山下逃去。
“師父,朱薇怎麽辦?”
“她已經死了,你操心她做什麽?”
“也對,沒辦法了!我們活命要緊!”
後方突然風聲大作,二人都停了下來,回頭只見朱薇的無頭身體遠遠飛了過來。
而她的腦袋則被純陽真人抓在手裡,拋起拋落。
朱薇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她裡面穿著一件交領白衣,外面套著對襟窄袖紅衣,此時兩件衣裙都破碎開來,大片大片慘白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還是一個處子,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連世間最快樂的事情都沒有嘗試過。”
純陽山君看著手裡的腦袋,邪惡一笑:“實在是可惜!”
“師父,我們快逃吧!”
程大壯奔出幾步,回頭看到希生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純陽山君:“處子?她手臂上的守宮砂都消卻了,怎麽會是處子?”
純陽山君笑道:“守宮砂說明不了什麽,不妨告訴你們,本君自從化人之後,便體會到世間上最快樂的時候就是陰陽相合。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陰陽和合,乃生萬物。
放眼萬物,皆是如此。
而陰陽和合,最完美的境界則是處子與處子結合,由此達到完美的陰陽互補之境界,因此本君化人之後,尤其注重這一點,深入鑽研,遍嘗世間萬名處子。
只需一眼,便能判斷其是否處子。
這具女屍生前,就是貨真價實的處子。
正合本君的胃口。”
程大壯暗暗嘀咕:“這個純陽山君屬實有點邪魔歪道啊。”
純陽山君道:“話說回來,你們怎麽狠得下心把這麽美麗可人的女孩兒,煉成行屍走肉?良心不會痛嗎?”
程大壯道:“山君,那你還把人家的腦袋打飛了呢!”
“嗬嗬,她要殺我,本君豈能坐以待斃?
本君也是通曉人性的仙靈,爾等擾我清修,我本該殺了兩位!
但轉念一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下不為例,你們去吧。”
“多謝山君開恩!”
程大壯非常識時務地抱拳一禮。
沒辦法!
人家的拳頭太硬了!
而且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丟人!
“師父,山君放過我們了,我們走吧。
師父?”
程大壯看到希生猛地扯開朱薇屍身,撫摸著朱薇的腹部和胯部,突然臉色慘白,倒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兩眼瞪得大大的,仿佛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鬼怪。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純陽山君見狀笑道:“怎麽,你殺錯人了?”
“不可能!”
純陽山君笑道:“你不信有什麽用,事實擺在那裡。
看來你是殺錯人了。
倒也不用太過自責。
因為自責是多余無用的情緒。
強者從不責備自己,而是責怪他人,呵呵呵呵。”
程大壯道:“師父,到底怎麽了?”
希生閉上眼睛,顫聲道:“我殺錯人了!我向師尊保證過,我不會犯錯的!!”
程大壯道:“師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是人就有犯渾的時候,您別太自責了!更何況您不是親眼見到朱薇承認自己作惡嗎?”
“她不是朱薇!”
“啊?”
希生擦掉淚水,恭敬一禮道:“山君大人,晚輩誤闖此地,叨擾您的清修了,請您多多包涵。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來晚輩們的無禮。
可否將您手上的腦袋還給我?”
純陽山君掂著手中頭顱,冷笑道:“還給你?這話說的,難道這個腦袋本來就屬於你?
本君也很喜歡這個腦袋,留作紀念,你們快滾吧,否則本君改變心意,放你們二人不過。”
“山君,你當真不還嗎?”
“不還你又怎樣?你奈我何?”純陽山君洋洋得意,根本沒把希生放在眼裡。
程大壯緊張道:“師父,我們下山吧?”
希生閉著眼睛說道:“你帶著身體先到山腳等我。
如果半個時辰我沒下來,你就把她的身體送到拜劍山莊。”
“師父,那您呢?”
“我自己鑄成的錯,自己來擔!大壯,下山去吧。”
“不!師父,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大壯,你留下只會讓我分心,下山去!”
“師父,我……您保重!”
程大壯躬身一拜,抱著朱薇的屍體往山下行去。
純陽山君看了卻沒有阻攔,他並非嗜殺之徒。
而且程大壯這個人他一眼就看沒什麽修煉天分,最垃圾的根骨,這種人就算抓住,也沒有多少吞噬的價值。
“大壯。”
程大壯站住腳步。
“知道我為什麽不收你當徒弟嗎?”
“您說。”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可若是領進門的師父不夠格,根基沒有打好,徒弟也難成大才,這就是我為什麽不收你的原因。
不是因為你沒有資格。
而是因為我沒有資格。
我道行太淺,不配為人師,大壯,我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保重。”
程大壯眼眶一熱,終於改口:“希生道長,大壯在山下等你下來!你一定要小心啊!”
“好。”
如同程大壯答應王芸秋那樣,希生也答應了程大壯。
但他只有一成不到的把握。
但他覺得自己必須去做!
“萬法無相,天地無極,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劍來!”希生大喝一聲,方圓百裡內所有劍客的劍刃出鞘,飛上空中,數量龐大,至少三千劍刃。
他只能做到引劍方圓百裡,而他的師尊可以做到引劍方圓千裡。
這一招叫做劍雨。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因為同時操控劍刃的數量過多,太消耗自己的心血與真氣。
純陽山君抬頭,望見空中數千劍刃飛速旋轉,即將落下,渾然不懼:“呵,劍雨,看來你是劍尊的弟子。
劍尊也不過區區千年壽命,而本君自本山成形以來,壽齡何止萬年?
便是你師尊來了,也只能勉強和本君過上兩招。
更何況你?”
大玄仙域公認存在二十六位頂級修仙強者——‘一帝’,‘二聖’,‘四尊’,‘八王’,‘十宗’。
劍尊位居‘四尊’之一,足見其實力強悍。
名師出高徒,希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修仙強者。
純陽山君卻如此蔑視,看來是對自己的實力極有自信。
希生劍指向天,臉色慘白,仿佛身體被掏空,脖頸和臉上沁出細密汗珠,艱難開口:“純陽,你是得了百年供奉才能化靈,至多具有百年壽元,如何能稱萬年壽齡?
不要虛張聲勢了。
馬上把腦袋還給我,我停下劍雨。
純陽山君大笑:“兩敗俱傷?你小子還挺幽默!”
“朱薇”的腦袋落入地面,地面自動分開一張大嘴,將腦袋吞了進入,移到山腹核心,確保腦袋安然無恙。
看來純陽山君真的喜歡這個腦袋,否則不會特意保護起來。
“山君,得罪了!”
“想死本君成全你!”
“疾!”希生劍指落下。
數千劍刃飛速落下,劈頭蓋臉砸向純陽山君。
好快!
純陽山君心頭一凜,沒想到劍雨來得這麽快,這麽急。
地面凸起山石凝成護體屏障,也輕易被劍雨洞穿,純陽山君在凶猛劍雨中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哪裡走!!”希生雙目怒睜,劍指一作,劍雨對準飛速逃竄的純陽山君當頭罩下。
純陽山君身形再度一縱,堪堪與劍雨擦身而過,方才身位被數百把劍刃插滿。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純陽山君兩腳飛速邁動,朝希生衝殺過來,背後無數劍刃跟隨。
同時純陽山君手指朝天,搭成心形,法訣一成,旋即地面泥土破碎,無數藤蔓探出,纏住希生的雙腳。
一柄利劍旋轉飛來,劍光連閃,藤蔓斷裂。
希生縱身踩在寶劍劍身上,飛向天空。
數千把劍刃圍繞他飛速盤旋,最後劍刃猛烈撞擊在一起,爆出璀璨火光,融為一柄巨大劍刃,猛地插向純陽山君。
純陽山君大喝一聲,使出法天象地,身形暴漲萬倍,迎向巨劍。
轟然巨響中,山陽山君的身體被巨劍洞穿一個大洞,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迅速萎靡,最後縮為一具皮囊。
巨劍也被砸碎為無數殘片,紛紛揚揚而落。
希生從空中跌落,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來,雙手撐住地面不使自己倒下。
不遠處的山峰樹林向兩邊分開,露出峰壁上一張巨大人臉。
人臉笑道:“去吧,我不殺你。”
“把腦袋還給我,否則……我不會走。”
純陽山君冷冷道:“你當真以為本君不敢殺你嗎?這方圓十裡荒無人煙,我在這裡殺了你,再去山下把那個毛頭小子做掉,又有誰知道是我做的?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從這裡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還給我!”
希生衝了過去,四周樹林猛地一震,數千葉片飛來,嵌入護體真氣,插滿了他的全身,他身子一震,倒在了地上。
生機迅速流逝,希生躺在地上,雙眼無神地望向天空。
腦海中思緒紛飛——“從今往後,就叫你希生吧。”
“我是誰,一葉浮萍罷了。”
“如夢亦如電,無我亦無念。”
“……”
希生緩緩合上雙眼,聽到一個聲音在說:“你真的變成人了啊。”
“師尊?”
希生以為是幻覺,睜開眼,卻看到一個中年模樣,相貌普通的白衣男子行到了他的面前。
低著腦袋,目光溫和地看著他。
“劍……劍尊大人?”
純陽山君一改之前的不可一世,傲慢無禮,化為人形,誠惶誠恐地跪在劍尊面前。
隻一個眼神,它就明白,區區百年道行的它在劍尊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劍尊抬了抬手,示意純陽山君保持沉默,蹲在希生身旁,說道:“你做得很好,我方才都看在眼裡,我會將你葬在面朝大海的地方,每天你都能看到潮起潮伏,日出日落。”
希生眼裡蓄起晶瑩道:“師尊不怪希生嗎?”
“不知者無罪。”
劍尊微微歎了口氣,死者為大,他也不想在他死前去責怪他了。
其實他早就來了,只是現在才出來。
古人盜橘、吃米,實則另有隱情,有些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
當希生來到拜劍山莊之時,也是朱薇又一次打殺仆從唯恐遭到問責之時,朱薇推出一個和自己相貌極為神似的婢女玲兒頂罪。
玲兒頂替了朱薇的身份,在朱莊主面前承認了罪過。
朱薇瞞過了所有人,也包括希生。
所以希生和程大壯一直在驅趕的並非是朱薇,而是玲兒。
玲兒未經人事乃是處子之身,自然不可能多次流產,所以當純陽山君提到她是處子之身時,希生才恍然領悟自己殺錯了人。
此時傷勢嚴重的希生呼吸沉重,已是必死無疑,顫抖著朝劍尊伸出手。
他後半生行俠仗義,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值得被劍尊救贖,但沒想到最後還是前功盡棄,一敗塗地。
他眼眶裡晶瑩浮動,半是自責的痛苦,半是愧對劍尊的羞慚。
劍尊握住他的手,語氣溫和道:“為師不怪你,睡吧。”
聽到這一句話,希生神色安詳地閉上雙眼。
看著徒弟死在眼前,劍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早點出來,你明明可以救他!誰沒有做錯的時候,你不是也說不知者無罪嗎!”
不遠處,響起程大壯問責的聲音,原來他也沒有下山,只是躲在安全的地方想要找機會幫助希生。
劍尊歎了口氣,沒有說話,只是接過純陽山君遞過來的腦袋,扔給了程大壯,向遠處行去。
純陽山君跪伏在地,誠惶誠恐地目送劍尊遠去。
程大壯接住腦袋立刻安回到玲兒的腦袋上,衝到劍尊面前,叫道:“你這混蛋,還有半點為人師表的樣子嗎!明明來了,卻不現身,眼睜睜看著徒弟被殺,算什麽師父!
你根本不配當人師父,如果你還認他這個徒弟,現在就應該把這個妖物給宰了!”
純陽山君聽到這話,臉都綠了。
怎麽能這樣拱火呢!
年輕人不講武德!
劍尊淡淡道:“純陽是一山之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它若死了,這座山會變成死山,萬物凋零,山下幾百戶人家靠什麽為生?”
純陽山君忙道:“劍尊大人您所言極是!從頭到尾都是他們無端尋釁,小的無奈反擊而已!”
程大壯怒道:“胡說八道!這妖物吞食整個宗門的人,邪氣太重!放過它,不知道要死多少無辜的人!你要是個正道人士,就把這座山劈開,了結它的性命,而不是說些空頭大話,然後拍拍屁股離去!”
純陽山君倒吸一口冷氣,這小子真是不怕死啊!
劍尊聽了並不生氣,說道:“後生,你見識太淺,山君本性純良,只有遭受了惡人的玷汙,才會邪化為妖魔,但它不同於其他牲畜所變化的妖魔。它的本體是山,山本無**,方能久久佇立天地之間。
惡人死後,殘存的惡念也不會留存太久,至多十日內便會散去。
自始至終,都沒有必要來打擾它。”
得了劍尊點撥,純陽山君心神一震,身體化為一堆泥土,融入大山之中。
果然如劍尊所說,它的本體是沒有世俗**的。
“可是……可是希生道長他就這麽白白地死了!”程大壯臉色不甘。
“他沒有死,只是融入到了天地之中。”
程大壯微微一怔,眼底浮現一抹苦澀,原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必要招惹山君,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有些事情不經歷,又怎會明白其中的艱難險阻。
他臉色黯然地埋葬了希生的屍體,然後背著玲兒向山下行去。
來到山腳,程大壯看到劍尊懷抱一柄寶劍,背靠一棵大榆樹,似乎在等什麽人。
程大壯不想招惹,越過他往前行去。
“留步。”
免得你我兩敗俱傷。”
“閣下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不想拜我為師嗎?”
程大壯愣了一下說道:“我有什麽資格做閣下的弟子?閣下是四尊之一,名震九州,而我一個只是天賦低劣的農家小子。”
劍尊的目光掃過程大壯,心道:我也不收你這小子為徒,但是師尊他老人家夜觀天象,推演道法,說了在純陽山上他會遇到兩隻狗,必須要收入麾下,日後將會派上大用場。
劍尊的師父是劍道頂級高手,劍癡,他的話,劍尊奉若神明,不敢不從。
來到純陽山,劍尊倒是沒有見到兩隻狗,只看到了程大壯,那麽兩隻狗肯定是指這個少年了。
富人家孩子們的名字好的各有不同,而某些窮人家孩子們的名字則土得各有不同,劍尊實在想不通“大壯”為何也能當作一個人的名字,他也無意深究,如果程大壯同意做他的徒弟,給他改個名字就好了。
免得別人取笑他收徒沒有眼光,居然收名字這麽土的人當徒弟。
屍毒已解,程大壯現在還有什麽煩惱呢,他現在隻想回家,於是拒絕了劍尊:
“多謝,不必了。”
劍尊略有些驚訝,天下不知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要拜入他的門下,而喜歡清靜的他頻頻搬家,就是為了躲避這些塵世紛擾,沒想到頭一次主動要收別人當徒弟,會遭到拒絕。
“你不想給她一個交代嗎?”
“誰?”
“這個小女孩。”
程大壯回頭看了臉色慘白,面無表情的玲兒一眼,眉頭不由皺成了川字,這一路沒有她的幫助,自己早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她為他可是掉了好幾次腦袋。
雖然說這只是一具屍體,但程大壯卻把她當作了自己的戰友。
而且最重要的是,希生是錯殺了她,她含冤而死,這個孽債,只有找到朱薇,才能消卻。
程大壯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有拜師眼前這位絕頂劍道高手,讓自己也成為劍道高手。
才有機會替玲兒報仇雪恨,也讓九泉之下的希生瞑目。
雖然不知道劍尊為什麽要收他為徒,但拜師於他,絕對不會有損失。
一念至此,程大壯的態度急轉直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閣下,請收我為徒!”
“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為師要你改個名字。”
名字好不好,取決命名人,程大壯這個名字在村裡人看來已經是一等一的好名字了。
而在劍尊看來不夠風雅,意境不高。
程大壯雖然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但是劍尊既然開了口,也只能聽從了,畢竟還要從人家那裡求道學藝。
程大壯道:“請師尊賜名。”
劍尊略一思索道:“常思神仙道,心念無覓處,一夢醒方知,平安便是仙,就叫你程安然吧。”
“弟子程安然,多謝師尊賜名。”
“既然為我弟子,為師便送你一件見面禮。”
劍尊拋出了一把叫做無念的神劍。
這是劍癡親自鍛造出的神劍。
現在傳到了程安然的手上。
程安然雙手接住跪在地上,發現居然接不住這把劍,反而被壓痛了雙手。
劍尊微微一笑。
他帶著程安然,來到一座靈氣充沛的仙山,不準其下山。
這一修,便是整整十年。
十年後,在劍尊的指點下,程安然又去太玄宗修道
去往太玄宗之前,恰逢春分農耕時節。
程安然抽空回了趟老家,王芸秋已經成家了,還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程安然無顏相見,只能遠遠觀望。
王芸秋過得還不錯,其夫君是個老實本分,勤勤懇懇的農夫,耕種著自家的兩畝田地,自給自足。
生活清貧,好在夫妻同心,安穩度日。
王芸秋的丈夫在田間勞作,汗流浹背,而王芸秋適時上前,遞來茶水,又拿著粗麻汗巾擦拭著他臉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閑暇時,二人坐在田邊一棵樟樹下閑聊,樹冠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片圓形陰影,籠罩著二人。
王芸秋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而丈夫一手圈住她的身體,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逗得她哈哈大笑。
看到這一幕,程安然突然感到有些嫉妒。
旋即他灑脫一笑,抬腳離開了。
她過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或許當初他不回來的決定是對的。
若跟了他,日子便不太平了。
程安然去往太玄宗,一修就是三百年。
在劍尊的教導下,底子打得好,修為和劍法更是一日強過一日,成為了太玄宗的劍首。
每次都能出色完成宗門任務,並且在三百年內縱橫大玄九州,斬殺無數妖魔和魔道梟雄,名震八方。
修仙有美容駐顏之效果,大玄仙域得道的修仙者,平均壽命動輒上千年
在太玄宗修了三百年的程安然,壽命相當於修仙者中的青年。
而太玄宗的掌門付傑,已有上千年的壽齡。
他原本只是程安然的師兄,害怕程安然取代自己成為太玄宗掌門,於是陰謀陷害,和一眾修仙強者合力將程安然打落絕情崖。
前任太玄宗掌門,也遭到付傑的迫害,含恨而亡!
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程安然在絕情崖下遇到了四尊之一的絕情尊者,這位劍道究極高手,交給了程安然絕世的劍法。
程安然在絕情崖苦修三十年離開了。
而絕情尊者則是身死道消,白骨化灰。
他唯一的遺願,就是希望程安然能夠替他打敗玄天大帝,以報當年玄天將他打落絕情崖之仇。
程安然離開絕情崖後,除了要解決昔日那些強敵。
同時還要找一個人,那就是朱薇。
彼時,玲兒頂替的事被一位敏銳的拜劍山莊食客所察覺,捅到了明面上,朱莊主也保不了她,朱薇害怕擔責,連夜跑路。
程安然一步步修煉成劍道絕頂高手後,去拜劍山莊也未能找到朱薇。
她去了哪裡?
沒有人知道。
但是程安然知道,最終她一定會慘死在自己的劍下!
不止朱薇。
太玄宗的付傑,神劍山莊的夏雪峰,靈虛宮的司南月,青陽宗的方青陽,……
這些坐霸一方的頂級修仙強者,在三十年前合謀、合力將他打落絕情崖。
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們必將慘死在他的劍下!
萬裡雪飄,天地銀白。
程安然披蓑戴笠,孤獨地行走在銀裝素裹的蒼茫山野之上
他一路踩過積著厚雪的青石山階,來到太玄大山之巔。
看守山門的太玄宗弟子正背靠山門,垂著腦袋打瞌睡,聽到腳步聲,睜開眼,伸手攔住去路:“來者何人?”
“叫付傑滾出來。”
程安然微微抬頭,露出隱藏在寬大鬥笠下的英俊面容,劍眉鳳目,眼神銳利。
看門弟子心頭一震,急慌慌奔向宗門大殿。
片刻後,一襲紵羅玄衣的付傑被弟子們簇擁而出。
他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目光一凝,微微而笑道:“程安然?你這勾結魔道的無恥敗類,居然還有臉回來?”
“付傑,當年之因,今日之果,你領死吧。”
程安然摘掉鬥笠扔了出去,一頭白發在風雪中飄揚。
鬥笠打著旋兒飛到付傑面前,砰一聲被其護體真氣震碎成渣。
付傑背負雙手,失笑道:“無知鼠輩,如今本座的太玄劍經已臻化境,取你首級只在呼吸之間。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徒兒們,讓你們鍛煉鍛煉。
給我剁下這魔道敗類的四肢,丟到後山喂狗。”
話音落下,十數位太玄宗弟子飛身而來,將程安然團團圍住,一齊拔劍,刺了過來。
程安然雙目閉攏,巋然不動。
十數劍尖即將刺中他的腦袋之時,他突然雙目怒睜,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陡然,劍風大作,血肉割裂聲不斷響起。
隨之弟子們的屍體接二連三倒在了地上。
“這……這不可能!”付傑瞪大眼睛,眼神愕然,下頜已然抵住程安然的寶劍劍鋒,臉側滑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付傑,你當初誣陷我和魔道勾結,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等一下,程大哥——”
劍光一閃,付傑的腦袋掉在了地上,話音也戛然而止。
程安然收劍入鞘,轉身離去。
他的身影漸漸隱沒於漫天風雪之中。
神劍山莊演武場,四面圍坐上百精壯護衛,數十位門客。
偌大場地中心,兩個赤膊青年正頂著寒風,你一拳我一腳,打得熱火朝天。
一旁頭戴小氈帽,身著華服的夏雪峰負手而立,臉上洋溢著慈父式的微笑:“乘風,乘雲,這場算是平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大汗淋漓,汗流浹背的夏氏兄弟停了手,對夏雪峰恭敬抱拳,齊聲道:“父親,我們不累。”
夏乘雲一臉驕傲道:“我未來要繼承神劍山莊,怎麽可能因為這麽點訓練就累。”
夏乘風不忿道:“去你的,我是長子,理應繼承山莊!”
夏乘雲挑眉笑道:“區區庶子,焉敢放肆?我是嫡子,我才是繼承山莊的第一順位人!”
“來,乘雲,我們再比過!”
“來就來,我會怕你?”
看著兩個能乾的兒子,夏雪峰露出滿意的微笑。
“你們繼承不了山莊了,因為神劍山莊會在今天覆滅。”
轟然一聲爆響,大門一下子爆開,兩個看守丁壯也飛了進來,躺在地上哀嚎。
程安然散著白發,披著蓑衣,手扶腰畔劍柄,一腳踏進山莊之內。
眾人定睛一看,驚奇道:“居然程安然?!”
“那個太玄宗的叛徒程安然?!他還沒死?”
“此獠勾結魔道,喪心病狂,害死了無數仁人志士,真是可惡!!”
神劍山莊上百名護衛紛紛站了起來,拔出兵刃嚴陣以待。
夏雪峰大手一揚,五指成爪,十丈之外的兵器架上的一把重達二百斤的梨花開山巨斧遙遙飛來,被他握在手心。
他單手提斧,兩眼微眯道:“曾名震江湖的太玄劍首程安然,因為勾結魔道,在三十年前遭到天下正道群起攻之。
修為盡廢,打落絕情崖,沒想到居然還活著。
還找到我神劍山莊來了。”
程安然道:“夏莊主,當年之因,今日之果,你覺得自己能逃掉嗎?”
“逃?”夏雪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神劍山莊雄霸江北百年!底蘊深厚,高手如雲!
你當年被廢掉修為打落懸崖,全身骨骼經脈盡斷,形同廢人,如今孤身一人前來,不是送死,又是什麽?
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你修為盡廢,隻過去區區三十年,哪怕天縱奇才,又能修煉到多高的境界?
殺你,只會讓江湖同道恥笑我夏雪峰欺凌廢人弱小。
程安然,既然你僥幸留得一命,想必是上天旨意。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莊主也有好生之德。
滾吧,本莊主心懷慈悲,不忍傷你性命。”
“夏莊主仁善啊!”
“夏莊主菩薩心腸,義薄雲天,但我等不能放過這個魔道敗類!”
“……”
眾門客先是對夏雪峰一番吹捧,然後對程安然惡言相向,虎視眈眈。
程安然冷笑道:“夏莊主,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低看我。
無關人等離去,程某不願徒添傷亡。
若有不識趣的,休怪程某劍下無情。”
眾門客紛紛大笑:“魔道敗類,口氣委實不小!”
“我們這麽多人!他才一個人!”
“簡直就是飛蛾撲火!”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災!程安然,你這是自尋死路!”
“……”
夏乘風喝道:“你這魔道妖人塗炭九州!其罪難饒!
今天就由我這個未來神劍山莊的莊主替天行道!以正視聽!拿命來!”
“大哥你別動!我來!”夏乘雲斷喝一聲,飛身向前,手舞一杆梨花長槍,攪動漫天風雪。
“你們不要出手,我一人便足夠拿下他!”夏乘雲自信滿滿,勢要取程安然首級,揚名立萬。
程安然手扶劍柄,並不出手,只是騰挪躲閃,避開夏乘雲不斷突襲而來的槍尖。
“快出劍!快出劍!再不出劍你就要死了!”夏乘雲厲聲喝道。
程安然一邊輕松避開槍尖,一邊神色淡漠地說道:“你不配我出劍。”
“狗賊!”一槍未中,夏乘雲惱羞成怒,縱身而起,長槍在手心回旋一圈,刺向程安然胸口。
程安然身形一晃,陡然出現在夏乘雲身後,抓住他的腳踝重重摜向地面。
雪地中頓時凹陷下一個大字型人影。
夏乘雲氣息全無,當場斃命。
“擋路者死。”程安然緩緩拔劍,隨之一聲清越的劍鳴響徹整個山莊。
風雪來得更快更急,在山莊上空呼嘯而過。
好強的真氣波動啊!
夏雪峰心頭一跳,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眾護衛和門客也紛紛噤聲,更有甚者悄悄往出口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隨時準備逃跑。
夏乘風高聲道:“父親,我去會會他!”
夏雪峰伸手攔住,踏前一步抱拳道:“程安然,當年可能有什麽誤會,你也許沒有和魔道勾結。
不如我們同上太玄宗,把事情弄明白!”
程安然道:“不必去了,付傑已死,太玄宗已滅!
你當年夥同付傑,誣陷我勾結魔道,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胡說八道!我父親不是那種人!豎子!受死!”夏乘風狂吼一聲,拔劍衝了過去。
夏雪峰叫道:“乘風!回來!”
程安然持劍相迎。
二人錯身而過。
劍光一閃,夏乘風的腦袋滾落於地,眼珠瞪得滾圓。
“可惡!殺了他!”夏雪峰一聲斷喝,眾多護衛與門客手持兵刃衝向程安然。
程安然宛如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撞入人群之中,無數人的被撞得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吃我一斧!”
夏雪峰手舞開山大斧,斧頭旋轉成圈,飛身而來,一斧頭攜帶風雷之聲轟然劈了下來。
沉悶巨響中,地面爆開一個大坑。
“嗯?”夏雪峰扭頭四顧,猛然抬頭,一柄利劍從天而降。
他急忙揮斧格擋,卻突然感到胸口一痛,竟是心臟被人摘了出來。
程安然手握他正在跳動的殷紅心臟,用力一捏,頓時心臟整個爆開。
程安然收劍入鞘,向外行去,幸存者寥寥數人,無一人膽敢阻攔。
山莊護衛統領怒喝道:“眾所周知,‘一帝,二聖,四尊,九王,十宗’,乃我大玄仙域公認最強的二十六位修仙者!
付掌門和夏莊主都是名列‘十宗’中的大宗師!
你公然殺害他們, 就是與整個大玄天下作對,就是自取滅亡!”
程安然冷然道:“我已經查到當年誣陷我和魔道勾結一事,就是他們中的人所為!哪怕玄天,我也不會放過!”
眾人皆是神色各異,沒料到程安然居然猖狂到了這種地步!
世人皆知大玄仙紀五千載,而玄天大帝高壽一萬年!
是超越大玄仙紀,遠古巨神般的無上存在!
威震九州,彈壓天下!
程安然憑什麽能撼動這尊巨神!
不顧眾人或震驚或譏諷的目光,程安然向山野行去,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接下來,程安然準備殺這三個人——靈虛宮主司南月,青陽真人方青陽。
江州之主,李鳳影。
解決司南月和方青陽之後程安然馬不停蹄地趕往李鳳影的所在之處。
李鳳影名列“九王”,道法高深,曾經力斬肆虐千裡的巨型旱魃於江州最大的湖泊——佔地千頃的千青湖。
龐如山嶽的巨型旱魃的熾熱屍體,沉入千頃大湖,整個湖的湖水都沸騰了。
斬殺旱魃,李鳳影僅僅隻用了一劍!
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百年過去,李鳳影的實力必然更上一層樓,變得更加強大恐怖。
是“九王”中的佼佼者。
看來,這可能會是程安然生命當中的一場惡戰。
也許會斷手斷腳,乃至丟掉性命。
但程安然還是去了。
不曾猶豫。
一往無前。
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