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陽壽仙 第九章 影動天江州

自離開東義城後，這幾匹駿馬便一刻不歇，直直向西而去。

頭頂上，烏雲飛退，日墜深谷，而後月升星明，天地幽冷。

蘇老頭在心裡默默計算著幾顆主星的方位，不多時，便算出他已向西奔出數千裡。

真的假的...

蘇老頭猶自不信。

可耳邊傳來的陣陣轟鳴，又令他心跳加快。

這是...河?

他忍不住將頭探出馬身。

狂暴的氣流瞬間糊住他的雙眼，刀子般的狂風扯開他的嘴，讓他面皮如麵團般抖動。

蘇老頭這才識得厲害，慌忙縮頭進去，待用手掌護住腦袋，這才又眯眼小心的探出去。

然後他不自覺的止住了呼吸。

眼前，一片寬大的江流搶佔了他的視野。

江中巨石橫陳，湍急的白練撞在巨石上，爆出連綿不絕的雷鳴之音。

普天之下，唯有一條江河有如此威勢。

那便是天江。

這是到天江州了。

而天上明月尚未過中。

半夜飛馳六千裡，世上真有如此急速！

和這位爺比起來，我見過的那些修仙者真是小小蝦米啊...

蘇老頭咽口口水，閉上眼睛，腦海裡又回想起初見修仙者的情形。

那是三百五十年前。

一群白色道袍的少年，趾高氣揚的找到了他，拿出一塊兒和陳應一模一樣的令牌，傲慢的讓他帶他們去找神樹。

“吾等奉旨伐樹，遣汝尋路。”

少年們展現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博得了蘇老頭的信任。

可尋到神樹後，他們卻孽化成了一個個怪物。

這些普通的修仙者孽化都令一城蒙難，若身旁這位仙師也孽化...

蘇老頭打了個冷顫。

七日之後，當真凶險難測。

不過他想起來現在正在酣睡的陳應，又不是那麽確定。

陳應給他的感覺，和那些修仙者完全不一樣。

說不定，讓他接觸神樹，並不會發生什麽劫難?

“嘩啦！”

忽然，蘇老頭身下的駿馬崩裂開來，化作一灘泥土將他淹沒在內。

耳邊天江之聲略微小了些，天際也有些許白芒浮現。

蘇老頭順著晨光沿江邊望去，看見遠處一片灰影。

那是天江州的州府，江心城。

“仙師，仙師。”

蘇老頭耳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這小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七日之後少不了一番大變動，他不是找著往火坑裡跳嗎?

“仙師?醒醒?”

白二仍在堅持搖晃著陳應，蘇老頭猶豫一下，還是沒將陳應從需要警惕的名單中剔出去。

“噫！睡的好爽！”

陳應滿足的長歎一聲，從泥巴裡坐起來。

“到哪了?”

“江心城...仙師不知道嗎?”蘇老頭有些傻眼，這道士帶著他一路狂奔，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我怎麽會知道。”陳應用術法洗乾淨衣服，重又變得精神起來。

蘇老頭無語凝噎。

或許這就是仙師吧，閉著眼睛都能找對路...

“...總之，前面就是江心城了，也是我與您約定的說書之地。”

“哦...那就去說書吧。”陳應抬腿往城裡走去。

“仙師，現在時日尚早，江心城城門未開，仙師可否帶我入城，尋到天香樓，將說書之事傳出去?”

蘇老頭倒也光棍，不管陳應七日後如何，眼下說書才是最要緊的。

每說一次，就有可能救下一人。

聽的人越多，他能救的便越多。

再救一個。

這便是蘇哲元三百年來奉行的宗旨。

“差點忘了。”陳應一拍腦袋。

“去！”

陳應右手一指腳下，腳下的影子便脫離了他的身體走出。

這影子向前跑去，等跑到一塊大石頭的影子旁後，陳應的影子在石頭上狠狠一拍，石頭的影子一陣扭動，忽然長出了手腳，咕嚕咕嚕的向遠方跑去。

等石頭的影子碰到一顆老樹的影子後，也拍它一下，老樹的影子連忙拔出雙腳，揮舞著枝條向下一處跑去。

不多時，眼前的大地上已經再無影子。

蘇老頭目瞪口呆。

“行了，我們進城吧。”陳應帶頭向江心城走去。

白二一推蘇老頭，蘇老頭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趕上。

“仙師，這些影子是...?”

“哦，我讓它們去通知這一州的人了。”

“只要影子能碰到的，無論是誰，統統都能通知到。”

“明日晚上，我讓全城的人都能聽到你說書。”

蘇老頭滿頭大汗:“可是這，這是否通知的人太多了些。”

“以往說書，都只是小范圍告知，這麽多人...”

“怎麽，你覺得不妥?”

“是有點...”

“哪裡不妥?”

“這...”

蘇老頭吭哧兩下，竟答不上來。

他以往隻對顯貴大俠說書，多是因為顯貴大俠們不想讓普通人也知道長生果方位。

可長生果並不只有他們才能找到。

尋常人中，不乏好運者尋到一兩枚長生果。

這些尋常人難聽到蘇老頭說書，長生災劫發作的往往也快一些。蘇老頭所見幾例劫變，都是尋常好運的普通人。

這些普通人藏在茫茫人海，蘇老頭平時就是想救他們也力有未逮。

現在，陳應給了他一個挽救普通人的機會，他有什麽理由拒絕?

再救一個。

這不正是他的信條嗎?

蘇老頭思考之際，陳應已用法術騙過城門守衛，帶著沒有路引的三人漫步在江心城內。

忽然，蘇老頭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啊呦！影子，我的影子！”

蘇老頭抬起頭，看到白二既興奮又好奇的打量著眼前混亂的街道。

此刻，陳應的影子大軍剛剛蔓延到城內。

一隻野貓的影子沿著牆邊小心翼翼的穿行著，它縮在牆角左右觀望，瞅準一個空隙後，在牆壁上一躍而起，將一個路人印在牆上的影子撲到。

那人的影子先是驚慌失措，而後一手撓頭作困惑狀，待影貓衝他嘶叫一陣後，它點點頭，伸手抓住自己的雙腿，將自己從主人身上拔下，向前撲住另外一人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被貓撲倒後，先是痛苦捂頭，接著又眼露驚喜。

他放眼望去，整條街道早已是人影亂竄，不由得驚叫出聲。

這一聲仿佛一個信號，整個江心城以此為中心，卷起道道漣漪。

人們相互看一眼，心裡便都有數了。

那位傳說中，知曉長生之道的蘇老先生來江心城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

而且蘇老先生不光要來，還要對全城宣講。

這等機會，往日大多只有皇親國戚，各大掌門，上品大官才有資格知曉。

沒想到還有機會輪到我們！

還有這傳訊手段，仙家一般！

白二望著熱鬧起來的江心城，不由心生羨慕:

“師父，這招能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