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附近。
一片農田的地頭,丁壽昌坐在涼棚下,搖著蒲扇,翻看從藏書樓借出來的《飲翠齋筆錄》。
這是寒巢列出書單中的一本書。
看書之前,丁壽昌大致翻了一遍。
這本書是一個叫空竹的修士,在飲翠齋閉關修行時所寫的。
內容繁雜,幾乎無所不包,有每天吃喝、栽花釀酒、接待友人,也有修行感悟等等。
山風吹拂。
他坐在陰涼處,專心看書,很快就沉浸其中,仿佛變成了空竹,每日在飲翠齋悠閑度日。
“好你個小懶蟲。”
耳邊傳來一道笑聲。
丁壽昌抬頭看去,看到一個皮膚略黑的精壯漢子,臉上綻開笑容。
“鼓牛師兄,你來了。”
鼓牛是米爐山的弟子。
以前守山是鼓牛的活兒,丁壽昌是“走關系”加進來的,兩人互相輪班,一人守半天。
鼓牛遞過一包靈谷。
“回去休息吧。”
米爐山是小山頭,山上一共只有十多個門人,沒有額外的靈石雇人守山,原本也不需要另外雇人。
只因明善心地善良,礙不過丁壽昌找上門求助,把他留下了,每天勻出一點靈谷作為丁壽昌的報酬。
丁壽昌接過谷子,隔著布袋子捏了一把,雙眼微亮。
靈谷是他的報酬。
米爐山的法門擅於淬煉靈谷精氣,經常替同門烹飪靈谷,這包靈谷就是烹飪時“剩的”,經常遇到好東西。
“師兄,這是象鼻蠶豆?”
“好眼力!”
鼓牛伸出一個大拇指,笑著道:“壽昌,等你長出氣根了,乾脆來米爐山算了,我親自教你炒豆子。”
丁壽昌眨了下眼,擠出一個笑臉。
“師兄,以我的聰明勁兒,萬一要是上山了,保不準咱倆誰當師兄呢。”
“你小子……”
……
谷神宗的各山之間散養了許多林鹿、花鹿,方便弟子們騎乘趕路。
丁壽昌離開米爐山,騎上一頭六尺高的林鹿,返回千尺山,徑直前往位於山腰的飯堂。
進入飯堂,第一眼就看見陸弘、俞鹿靈、柳紅夜、許留歡、鄒楚楚坐在一起。
他舉起包裹,笑著走過去。
“你們猜我帶什麽了!”
陸弘看向丁壽昌,沒有平時一起吃好東西的興奮,而是神色複雜,轉頭看向俞鹿靈。
丁壽昌察覺到了異樣,臉上的笑容落下。
“怎麽了?”
俞鹿靈臉色微紅,嘴角壓著一絲笑容。
柳紅夜笑著道:“丁師弟,俞師姐長出氣根了!”
“啊?”
丁壽昌驚訝地看向俞鹿靈,問道:“真的?”
俞鹿靈嘴角的笑意緩緩綻開,用力點頭。
“昨晚突破的,早上我去見山主,山主說我可以下山了。”
“恭喜!”
丁壽昌心緒繁雜。
上山三年,之前有八個人長出氣根,俞鹿靈是第九個,也是他身邊的第一個熟人。
看到熟人比自己更優秀,帶來的衝擊尤為劇烈。
他明白了陸弘的心情,和陸弘對視了一眼,笑著道:“這可是大好事,今天我們大吃一頓!”
“我請客!”
俞鹿靈也想慶祝。
可是顧及到別人還沒有長出氣根,不好意思表現得太興奮,直到丁壽昌主動提出來才放下顧慮。
她取出一把靈石拍在桌子上。
“柳師妹,你去點菜,什麽貴點什麽!”
“好。”
柳紅夜拿上靈石,離開桌邊。
丁壽昌找雜役弟子要了一個盤子,把蠶豆倒進去,放在桌上,坐在陸弘旁邊。
“俞師姐,你下山後是不是要去解劍山拜師修行?”
“嗯。”
俞鹿靈興奮地揚起眉頭,脆聲道:“我姑姑說了,先去她那裡休沐三日,三天后帶我去拜師。”
“恭喜!”
丁壽昌十分羨慕。
入山數年,他聽說了許多傳聞,其中一大半都與三山四嶺有關,其中解劍山的實力極強。
谷神宗七大殺法之一的《壓天劍經》就是解劍山的絕學。
聽說此劍一出,劍可遮空,難見日月,威力極其驚人。
“哎。”
許留歡一向閑散,此時也受到了刺激,輕歎一口氣,喃喃道:“解劍山啊……”
陸弘也是一樣,沒有心思說話,也沒心思吃東西。
忽然間,桌邊安靜地令人沉悶。
丁壽昌笑了笑,看向鄒楚楚,沒話找話地詢問:“楚楚,你還在金霞山嗎?”
“當然了。”
“等以後長出氣根,直接在金霞山拜師修行?”
“十有**吧。”
鄒楚楚輕輕笑了下,道:“你呢,該不會打算留在米爐山吧?”
丁壽昌笑容略僵。
米爐山有錢途,但是沒有前途,山上修為最高的山主也僅是第二境道基境。
“我還不知道。”
陸弘搖了搖頭,小聲道:“壽昌,不要去米爐山,要是沒人收你,你和我一起去神光山。”
丁壽昌笑著搖了搖頭。
神光山雖然不是三山四嶺,但是也小有名氣,豈是他想去就可以去的。
他看著眾人。
俞鹿靈去解劍山,鄒楚楚去金霞山,陸弘去神光山,許留歡八成是去百泉谷。
只剩下他沒有去處。
一時間也沒有心思說什麽,朝俞鹿靈勉強一笑,低下頭不再說話。
草草吃完一頓飯。
眾人在飯堂門口分別,丁壽昌獨自前往藏書樓,走出不遠,忽然聽到有人喊他。
“丁師弟。”
俞鹿靈追上丁壽昌,幾次張嘴都沒有說話。
丁壽昌有些疑惑,問道:“怎麽了?”
俞鹿靈抿了下嘴唇,小聲問道:“你想不想去棲真山?”
丁壽昌眼神微動。
俞鹿靈的姑姑在棲真山修行。
棲真山名聲不響,但是風景雅致,似乎暗含造化,他去過那裡兩次,單是肉眼所見就遠勝米爐山。
俞鹿靈看著丁壽昌。
“你要是想去棲真山,我去求我姑姑……”
丁壽昌心動了片刻,緩緩搖頭回絕。
“多謝師姐關照,只不過……這件事我另有機緣。”
“什麽機緣?”
他蹙眉想了一下,笑著舉起手裡的《飲翠齋筆錄》。
“在書上。”
俞鹿靈不明白。
丁壽昌也不明白,他只是以此打發走俞鹿靈。
拜師是大事,就算他想沾俞鹿靈的光,也應該是自己親自去棲真山,而不是讓俞鹿靈出面。
“你快回去收拾東西吧,過些天我去解劍山找你。”
“好,一言為定!”
目送俞鹿靈遠去。
丁壽昌歎了口氣,看著手裡的厚重書本,心中暗道:“說不定真是我的機緣,以我的天資,山主不可能坐視寶珠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