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頭花鹿邁著輕盈的步伐,一嘣一跳地追逐蝴蝶。
距離服下鼎中的靈藥已經過去八天,花鹿瘦了一圈,曲線變得更加流暢,棕色皮毛變得油光水亮。
身上的紅、白、黃三色斑點,分別變成了火紅、銀白、燦金色,十分醒目。
遠處一塊岩石後,丁壽昌身上纏著藤蔓,提著木槍,遠遠打量著花鹿。
這幾天他一直思索聽雷的話。
“勝負之象未變,顛覆之機未現。”
這句話的意思很淺顯,時機未到,他與花鹿之間仍然是人弱、鹿強,不應該冒然出手。
可是他不明白,什麽時候才是出手的時機。
肉眼可見的時間之內,一直是人弱、鹿強,甚至花鹿吞食了靈藥,還會越來越強。
丁壽昌毫無頭緒,轉頭看向另外一個方向。
天池邊的一叢雜草附近,白思年悄悄鑽入水中,看樣子是準備從水下潛過去。
丁壽昌靜靜地看著。
半盞茶後,白思年遊到花鹿附近,猛地跳出水面,還沒有撲出去,花鹿便逃出數丈。
丁壽昌搖了搖頭,轉身朝山下走去。
附近是花鹿選定的巢穴,不必擔心找不到它,唯一的困難就是他不是花鹿的對手。
……
午飯時間,丁壽昌在炭火上支起一塊石板,準備吃烤肉。
谷神宗附近的山林中,食物很豐富。
水果豐盛,有桑葚、山棗、青桃等。
幾乎有水的地方就有魚、蝦、蟹、龜等,尤其是各種龜類,種類繁多。
野參、黃精等草藥也很容易找到。
完全掌握了鑽木取火的技巧後,雖然依然是風餐露宿,但是吃的東西並不差。
他搬過一隻毛尾龜,抽出短劍,一劍捅進去,結果它的性命。
十分熟練的宰殺、拆分。
很快,一塊塊暗紅色的龜肉平鋪在石板上。
白思年光著膀子走過來,看見地上血淋淋的毛尾龜頭顱、內髒、龜甲等,皺起眉頭。
“丁壽昌。”
丁壽昌瞥了他一眼,笑著道:“吃點兒?”
白思年搬過一截樹樁,坐在對面。
“我們聯手吧。”
“怎麽聯手?”
石板上沒有塗油,龜肉上的脂肪也很少,這使得肉很容易粘住。
丁壽昌迅速翻弄龜肉。
“我抓不住那頭花鹿,你也抓不住,我們聯手才有機會,而且……”白思年略微停頓了一下,“我猜,聽雷師叔的意思就是想讓我們合作。”
丁壽昌眨了下眼。
他又想起了聽雷的話。
鹿強,人弱,如果有兩個人的話,人的實力增添一倍,勝負之象也就……
石板上升起一縷縷白煙。
他趕緊挑走龜肉,問道:“我們一起抓鹿,最後算誰的?”
“我們一起回去,由師叔決斷。”
丁壽昌緩緩搖頭。
命由天定。
可是他不喜歡把一切都交由別人決定。
就像上次沒有扔出銅錢一樣,他喜歡自己做主,哪怕最後親手搞砸一件事,也不想把它交給天意。
撿起一塊半生不熟的龜肉扔進嘴裡。
丁壽昌咀嚼了兩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點兒?軟嫩可口,這幾天我吃了四種龜,數它最好吃。”
白思年不喜歡帶血的肉,可是耐不住腹中饑餓,還是拿起樹枝,開始品嘗。
兩人吃完一整隻毛尾龜。
白思年道:“你既然會選擇聽雷師叔,想必知道一些內情。聽雷師叔不是尋常修士,繼續拖延下去,一定還有第三個人。你不願意聯手,別怪我去找別人。”
丁壽昌沉默片刻,灑然一笑。
“隨你,只要你不怕我最後坐享其利,隨你去做什麽。”
“告辭!”
……
下午,丁壽昌躺在一塊鋪著乾草的石頭上,仰頭看著天上。
天氣漸暖。
陽光逐漸強烈。
一部分陽光穿過樹葉縫隙,化作一柄柄光劍,從天而降,刺入大地,也刺在他的臉上、眼上。
他眯起眼,忍受著灼目陽光。
視野逐漸恍惚。
大片光暈中似乎有一幅圖畫,一頭花鹿在奔跑,一個人在後面追趕。
鹿跑得快,人追得慢,雙方的距離逐漸變大,最後鹿消失在光中,只剩下一個孤單人影。
“勝負之象……顛覆之機……”
他抬起手擋在眼前,腦海中仍然想著追逐鹿的場景。
“速度拚不過。”
“力氣拚不過。”
“什麽也沒有,只有兩隻手、兩隻腳、一把短劍。”
想象中,一人、一鹿置身於廣袤群山,丁壽昌丟棄掉所有的東西後,忽然間想到了前世的人類狩獵。
人跑不過鹿,也跑不過馬,也是最後還是人贏了。
不是贏在速度、力氣,而是贏在……
耐力!
人的耐力比它們都強,在漫長的追逐中,可以把它們拖到筋疲力盡,最終成功狩獵。
丁壽昌猛地翻身坐起。
“我懂了!”
完整狀態下,鹿強人弱,但是經過長時間消耗後,他可以掌握主動權,把局面變成人強鹿弱。
以強擊弱,方能取勝!
……
經過幾天觀察,丁壽昌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花鹿只在清晨和黃昏活動,其他時間大多在覓食、休息、假寐等,很少頻繁活動。
進入深山的第十七天,他決定再次出手。
正午,花鹿躲在樹蔭下休息,丁壽昌背著藤蔓,帶著火把、青桃、龜肉干等,大大咧咧地走過去。
白思年遠遠看著, 心中暗想,等丁壽昌栽一次跟頭後,再去尋求聯手。
可是出乎他預料的是,丁壽昌沒有衝上去,而是站在數丈外,用力丟出去一塊石頭。
花鹿受驚後,迅速跑開十幾丈,警惕地看向丁壽昌。
丁壽昌不緊不慢地追上去,再次丟出一塊石頭。
花鹿又跑出數十丈。
“丁壽昌,你幹什麽?”白思年大聲喊道。
丁壽昌追上花鹿,再次丟出一塊石頭。
白思年皺眉想了一下,臉色稍變,喊道:“別砸了,你把它攆走了,我們又得找!”
丁壽昌沒有理睬,追著花鹿,走進一片茂密的叢林。
……
夜晚,丁壽昌舉著火把,在林中尋找花鹿留下的痕跡。
這是他第一次晚上行動。
過去了大半個月,花鹿仍然無法掌握暴漲的力量,留下的腳印足有拳頭大,深達數寸。
追蹤許久,丁壽昌對於樹林中的痕跡越發敏銳。
只需要掃一眼,就可以精準的盯住花鹿腳印,雜草、落葉、枯枝等很難造成干擾。
追出一大片樹林,前方出現一堆光點,像一群紅、白、金三種顏色的螢火蟲湊在一起。
丁壽昌咧嘴一笑,撿起一塊石頭用力丟過去。
“螢火蟲群”猛地一顫,成群結隊地飛走。
夜露微寒,無人深山的寒意比別處又冷幾分。
丁壽昌緊了緊身上並不能抵禦寒冷的藤蔓,再次追上去。
“跑吧,你跑得越久,距離落到我手裡那天就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