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霞”光萬道,各種顏色的絲帛雲錦等,飄蕩在樓閣殿宇之間,仿若晚霞。
其中一棟掩映在霞光中的小樓內。
鄒楚楚吩咐身邊的小女童,給丁壽昌、俞鹿靈、陸弘、許留歡送上茶水。
俞鹿靈接過茶水,看著幾位小道童,問道:“楚楚,你可以帶她們一起下山嗎?”
鄒楚楚笑著搖頭。
“人家又不是我的侍女,我只是教她們織布,哪能隨便帶走。”
“哎。”
俞鹿靈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看向陸弘,問道:“陸師弟,你招攬了幾個人?”
陸弘低著頭沒有吭聲。
丁壽昌有些疑惑,端著茶杯朝他看過去,問道:“怎麽了?”
最近幾年俞鹿靈、陸弘經常下山,四人相聚的次數比小時候少了,但是關系並沒有疏遠。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陸弘這種模樣。
陸弘抬起頭,朝幾人擠出一個苦笑,小聲道:“山上的七覺師兄,他也要下山建道觀,讓我跟他一起去。”
幾人一起看向俞鹿靈。
俞鹿靈愣愣地看著陸弘,半息後和丁壽昌等人對視一眼,再次看向陸弘。
“你,你答應了?”
陸弘皺著眉頭,搖頭道:“還沒有,我師父想讓我答應。七覺師兄是山主弟子,很多師兄師姐都去幫忙。”
丁壽昌看出了陸弘的猶豫。
同一座山上的師兄師姐,彼此熟悉,又修行同一道法門,和他們呆在一起肯定更利於修行。
換做他同樣會心動。
俞鹿靈盯著陸弘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不再說話。
丁壽昌放下茶杯,笑著道:“這沒什麽。我們五個人不在一座山上修行,還不是一樣來往,去了道觀也一樣。”
“就是!”
鄒楚楚笑著道:“等我們煉就道基,學會禦劍後,想見面還不是隨時見面。”
許留歡點頭附和。
三人隨口閑談,聊山下的種種,聊修行的進境,只是已經沒有先前的親近氣氛。
坐了一會兒,陸弘找了個借口告辭。
丁壽昌主動請纓送行,一路送到金霞山的山腳。
分別時陸弘看著丁壽昌,欲言又止。
丁壽昌笑著道:“怎麽了?”
陸弘苦笑道:“壽昌,你說師姐會不會怪我?”
“當然會。”
丁壽昌臉上的笑意更燦爛了。
陸弘的苦笑也更苦澀,歎息道:“我真羨慕你,沒有家族約束,沒有師門牽絆,一個人自由自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你要是喜歡,可以離開陸家,叛出師門,也可以自由自在,反正還有鷹瞵師叔的道觀可以落腳。”
陸弘張開嘴巴,語塞片刻,搖頭道:“壽昌,你說我該怎麽選?”
“你不是已經選了?”
兩人對視片刻,陸弘退後半步,朝丁壽昌拱手行過一禮。
“壽昌,我走了。”
“山下再會。”
“山下再會。”
……
入冬前,下山建觀的消息正式傳出,整個宗門都為之騷動,連雜役弟子、千尺山的學子也被卷入其中。
各色修士奔走不停。
雙極嶺某個角落的木屋內一片寂靜。
丁壽昌坐在書房,拿著一封信,神色有些疑惑。
這是周旭托人送來的信。
信中說他有一位師兄,名叫“斬農”,想加入道觀,讓他再過去一趟商議條件。
信中措辭古怪,丁壽昌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斬農想加入道觀,還是斬農想讓人求他加入道觀。
“莫非……這是在待價而沽?”
“天齊師弟!”
門外傳來一聲呼喊。
丁壽昌收起信件,走出房間。
門外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正烈真人座下的五弟子慶禾,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慶禾都會登門送藥餌。
還有一個人眼蘊神光,面含春風,透出的氣息溫柔、和煦。
“見過二位師兄。”
慶禾笑著介紹道:“這是我三師兄。”
丁壽昌拱手道:“見過慶霄師兄,久聞師兄大名,今日終於得見。”
慶霄微微一笑,頷首道:“我也早就聽說了天齊師弟,只是一直瑣事纏身,今天才抽出幾分閑暇。”
丁壽昌眨了下眼,側身讓開。
“二位師兄請進,我們坐下說話。”
“好。”
進入房間,丁壽昌倒了兩杯清水,遞給二人。
慶霄垂眼看了一下清水,又環視一周,掃視過牆壁、木柱、屏風等,笑著道:“師弟的清淨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聽雷地位特殊,連帶著丁壽昌也受到許多關注。他在山上修行四年,落在一些人眼中,得了一個心神清淨、平易簡樸的品評。
丁壽昌微笑回應,等著慶霄說出真正的來意。
慶霄看向慶禾。
慶禾笑著道:“天齊,師兄準備遵從掌門指令,明年就下山修建道觀。”
丁壽昌瞬間知道了兩人的來意。
他看向慶霄,拱手道:“師兄道法卓俊,此番下山一定可以所向披靡,蕩平妖邪。”
慶霄微笑道:“借師弟吉言。 ”
慶禾等了兩息,臉上的笑容落下。
“師弟,我知道你和俞家的修士親近,但是此番下山不宜和他們太過親近。”
丁壽昌心中有些疑惑。
“為什麽?”
慶禾道:“你可知道掌門為什麽要我們下山修建道觀?”
“莫非不是為了蕩平妖邪?”
“這只是其一。”
慶禾看了慶霄一眼,正色道:“各地世家吝嗇人力,任由妖邪作亂。我等此番下山,一是蕩平妖邪,二是肅清世家,集結一切力量,抵擋大劫。”
丁壽昌心頭猛地一跳。
肅清世家?
俞家就是世家。
驚訝之後,他略微一想,察覺到了不對勁。
世家和宗門之間的關系千絲萬縷,肅清世家就是肅清宗門,真正的用意應該不是這樣。
丁壽昌想了片刻,覺得應該是收整世家。
以道觀之名,統合各個世家,一起抵禦妖魔。
“師兄,據我所知許多世家準備聽從掌門調遣,著手修建道觀。”
慶禾避開眼神,看向慶霄。
慶霄笑著道:“世家林立,有的心向宗門,有的私心頗重,師弟與他們結交時,還需多幾分防備。”
“多謝師兄提點。”
二人又坐了片刻,起身告辭。
丁壽昌送到門外,目送他們遠去,轉身返回時,剛走了一步忽然停下。
“不對,今天好像是十五。”
十五號是送藥餌的日子,可是兩人離開時什麽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