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互相熟絡後,幾乎處處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弟子,一起練拳、拜山、下棋等。
不過這些與丁壽昌無關。
他按照周旭的建議,每天早上提前半個時辰起床,在山上跑步,在林中站樁,熬煉力氣。
下午接著站樁,學習《合元六十四式》。
晚上則留在房裡,挪去椅子,在桌後扎起步樁,一邊看書,一邊站樁。
換成旁人早已肉身損傷,丁壽昌有胎記庇護,免去了暗疾,可是即便如此也經受了莫大的苦楚。
所有苦痛全部是先經歷一遍才會轉移給胎記。
此外更難忍受的是精神折磨,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產生“休息一下”的念頭,若非他心智頗堅,早已中途放棄。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時間不算長,可是丁壽昌卻經歷了一番脫胎換骨的變化。
清早,廣場上,丁壽昌打完拳法站在原地,眉宇間多了一股之前沒有的雄壯之氣。
肩膀漸開,胸膛漸壯,站立時仿若一株扎根岩壁的老松。
“呼!”
“喝!”
借著呼吸吐納,丁壽昌把體內一部分熱氣聚在一起,沉入臍下。
片刻後,呼吸放緩,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抹堅毅神色。
“招式大致掌握,呼吸也初步領會。”
“唯有行氣之法遲遲入不了門。”
“周旭也說不明白行氣的關隘,這一關只能自行領會。”
丁壽昌輕吐一口氣。
《合元六十四式》,借招式、呼吸淬煉肉身精元,借行氣之法,把精元匯入臍下,滋養先天一氣。
一起入門的新弟子中,已經有十幾個人拳法大成,可以把全部精元煉成一股氣,灌入臍下。
他距離大成還遠。
只會借助呼吸、吞咽,采集一部分精元外放產生的熱氣,大部分精元最終還是重返肉身。
“丁壽昌。”
丁壽昌回過頭,看見一個頭戴抹額的少年,微微彎起嘴角。
“穆震山。”
來人正是他的另一個室友。
一起住了半個多月,他才從別人口中得知,穆震山出自龍墟口穆家,家中世代煉器,十分富庶。
穆震山丟出一兩靈石。
“我在房間放了一盒古銀的碎渣,你把裡面的黑渣挑乾淨,再把挑出來的古銀清洗三遍。”
“好。”
丁壽昌接住靈石。
穆震山說完轉身便走。
不少人看到了這一幕,有人故意嗤笑一聲,毫不掩飾心中的鄙視。
丁壽昌臉色十分平靜,仿佛沒有看見。
他需要靈石。
《合元六十四式》淬煉的精元源自肉身,吃的越好,肉身精元就越充足,修煉速度就越快。
千尺山上每天提供一碗金脂粥。
普通弟子全仰仗它補充精元。
可是世家出身的弟子,除了早上的金脂粥外,還有丹藥、妖獸肉、靈藥等等。
眼下差距還不明顯,但是丁壽昌知道,以後差別只會越來越大。
他需要靈石,采買每天的第二碗金脂粥、第一枚丹藥……
“丟人”的是丁壽昌,可臉紅的卻是陸弘,他低著頭走到旁邊,小聲道:“壽昌,你為什麽要聽他使喚?”
丁壽昌收起靈石,笑了笑,沒有解釋。
陸弘年紀還小,又是陸家少爺,就算解釋了他也不會明白。
“你準備去幹什麽?”
“鬥字。俞鹿靈約了一夥人賭鬥,壽昌,你字寫得最好,我們一塊去吧?”
鬥字是拿一種不溶於水的特殊墨水在水面上寫字,字跡飄在水上,呼風吹字,使字與字互相碰撞。
字跡保持完整的贏,被撞散的輸。
受上一世的影響,丁壽昌的字十分規整,剛勁有力,被夫子表揚了幾次,因此受人邀請比鬥過幾場,全部輕松獲勝。
“下次吧,我還要回去挑古銀裡面的碎渣。”
“哦。”
兩人分開後,各自走向一邊。
還沒有離開廣場,一個年紀略長的道童攔住丁壽昌。
“丁壽昌,跟我來,山主要見你。”
“是。”
丁壽昌不敢怠慢,揣著一肚子疑惑,跟在道童身後朝石塔走去。
……
石塔第三層,山主盤坐在蒲團上,離地約三尺,身外纏繞著一黃一白兩股氣息。
丁壽昌束手站在旁邊,靜靜等候。
片刻後,山主張口一吸,把黃白氣息納入體內,睜開雙眼,眸中射過一抹寸許精光。
丁壽昌看得雙眼一陣刺痛,立即低頭行禮。
“弟子丁壽昌,拜見山主!”
山主眨了下眼,微微頷首。
“丁壽昌,你每日勤修不輟,沒有辜負宗門的期許,修行上有什麽難處?”
丁壽昌心中欣喜。
“回山主,弟子大致掌握了招式、呼吸,剩下行氣之法依然不通,也不明白如何才能修至大成。”
“因為你沒有領會拳法的真意。”
山主抬手取出紙筆,一邊寫,一邊道:
“吐納分快慢、深淺、長短;”
“招式分合、動、收、發、柔、剛、盛;”
“行氣講究,充則足、松則行、靜則通、調則靈;”
“合元六十四式取出不同的拳法,你必須掌握每一招的真意,領會其中變化,才能習至大成。”
說完,山主隔空遞過紙張。
丁壽昌雙手接過。
只見上面畫著一條“河”, 河中有一個個小人,有的地方湍急,小人擠成一團。有的地方平緩,小人動作舒展。
他看了一遍,沒有領會,直接請教道:“弟子愚鈍,看不懂什麽意思。”
山主笑了笑,收起紙筆。
“這是合元拳的真意,你回去自行領會。”
隨後取出一個匣子,打開後取出一株形似人參的草藥,但是根須上還有一個個花生般的塊莖。
“認得這是什麽嗎?”
丁壽昌在山裡長大,見過很多草藥,點頭道:“好像是‘地肺草’的根。”
山主點了點頭,遞過草藥。
“認得就好。用功太苦會損傷肉身,地肺根和黃蟲花一起煮水熱服可以療傷,摸星山上有這兩種草藥,以後自己去山上采。”
“是,謝山主照拂!”
“去吧,以後遇到不懂之處,可以直接來找我。”
“是。”
走出石塔,丁壽昌揣著草藥,心中暗道:
原來是這樣
上山以來,他一直有些疑惑,千尺山的管教有些過於疏松,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們是否修行。
此時才意識到,千尺山上的教導之法是“因材施教”。
對於懶惰的,任由他去廝混;
對於狡黠的,任由他去鑽營。
山主只是靜靜地旁觀,找出真正一心向道的弟子,提供幫助,避免他們誤入歧途。
“自助者,人助。”
“看來在千尺山不能坐等師長教導,而是要自己爭取。之前把這裡當成學堂卻是想錯了,好在沒有‘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