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很難,字的選擇、下筆的力道、著墨的分布、筆畫的連貫等全部會影響輸贏。
與畫符、繪畫、布陣等有許多共通之處。
丁壽昌坐下後,認真看過對手留下的殘字,拱手道:“我叫丁壽昌,你叫什麽?”
山上新弟子一共二百余人,他認識不到三成。
青衣少年拱手道:“朱宣,上一把你們輸了,你來選先寫還是後寫。”
“不急。”
丁壽昌瞥了一眼擺在對面的丹藥瓶,道:“我來得匆忙,沒有帶太多彩頭,不如……”
“我有!”
俞鹿靈早就輸急眼了,從腕上摘下一個銀手鐲,一掌拍到桌上。
“這是上品法器‘繞指劍’,可以化作一柄長劍,另有兩道分光劍刃。朱宣,你敢不敢接?”
朱宣嚇了一大跳。
丁壽昌也心裡一個咯噔。
他的確沒帶東西,正想以此做借口,隨便拿點彩頭玩一把,可是卻讓俞鹿靈斷了後路。
一件最便宜的普通法器也要十幾兩靈石。
上品法器更是輕松超過一二百兩。
哪怕對修士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不妥。”
他拿起手鐲,立馬還回去,推脫道:“這是你家裡人給你的護身之寶,怎麽可以拿來當彩頭。”
“沒事,我相信你!”
“我不是怕輸,我是,我是覺得遊戲而已,不至於……”
朱宣本來也在猶豫,可是見到丁壽昌一直退縮,心中立即增添了許多把握。
“我接了!”
他拿出一張赤紅符籙。
“這張炎劍符是上等赤符,可以喚出一柄六尺火焰長劍,威力堪比養元境圓滿。”
又拿過剛贏到手的丹藥,壓在符籙上。
隨後從腳下搬出一個小箱子,陸續取出一塊暖香紫玉、三十兩靈石、一塊拘風石、一株草藥。
“怎麽樣,夠不夠?”
“不夠!朱宣,我的繞指劍是解劍山才有的法器,拿到外面有市無價,你還得添東西。”
朱宣看向同伴。
幾個人湊了湊,又添上一把鑲滿寶石的短劍,三枚火焰般的紅棗。
“夠了吧?”
“嗯。”
朱宣看向丁壽昌,問道:“你先還是我先?”
丁壽昌長吸一口氣,按下心頭的緊張。
“你先請。”
“好。”
換上一盆乾淨的水。
朱宣拿起毛筆,蘸滿墨水,略作沉吟後,落筆在水面上率先寫下一豎。
一行行豎線飄在水面,像一排竹筏。
丁壽昌看了幾筆後,心頭忽然一驚。
這個字他不認識。
字還沒有寫完,但是他認識的字裡面,沒有一個字包含這個筆畫。
一息後,朱宣提起筆。
“該你了。”
丁壽昌神色凝重,問道:“這是什麽字?”
“竹。”
知道字意後,眼中繁亂的筆畫頓時明朗,這個“竹”字像一叢竹林,底部仿佛扎入水中,頂端又衝天而起。
竹林透出的鋒芒如槍。
丁壽昌腦海中閃過一個個字眼。
盾、劍、槍、城、國……
無一例外,全部在一個照面間便被槍林刺穿。
心裡沒有把握,手上也似乎沒了力氣,丁壽昌不敢提筆,死死盯著“竹”字。
“這是哪種文字?”
“玉書。”
玉書是中古天庭時,仙神們使用的文字,可以通鬼神、動天地。
符籙上的符紋、法寶禁製上的紋路,全部是源自於玉書。
丁壽昌只在書上知道世上有“玉書”這種文字,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
“朱宣,你耍賴!”俞鹿靈也沒了把握。
朱宣笑著道:“俞鹿靈,鬥字隻規定說一個字蘸墨一次,從來不限制寫什麽字,我怎麽耍賴了?”
俞鹿靈無言應對。
她旁邊一個穿著白色道袍的少女大聲道:“那你剛才怎麽不寫!”
“我願意,我想寫什麽就寫什麽,關你什麽事!”
“你,你……”
“好了。”
丁壽昌輕吐一口氣,拿起毛筆,蘸上墨水,輕輕刮去表面多余的墨水,在水面畫出一個長弧。
毛筆落下後再也沒有提起,一筆成字。
字的主乾像魚,兩邊各有一個起伏蒼勁的鳥翅,最上方是一個帶著尖勾的鳥頭。
“這是什麽字?”朱宣瞪大雙眼。
“鳥。”
丁壽昌放下毛筆。
朱宣立馬道:“不對,玉書裡的‘鳥’不長這樣,你寫的哪種字?”
“狌人的字。”
狌人是山裡的野人,長相和人十分相似,但是不通人言,也不懂文字。
下窪村是山村,偶爾有狌人進村,拿草藥、獵物等,和村裡人交易食鹽、鐵器、刀劍等。
丁壽昌見過幾次交易的場景,順帶著學了一些狌人文字。
同樣的“鳥”字,他寫出來的遠比狌人優美,筆畫猶如龍蛇之形,暗含筋骨,轉折處又力度十足,鋒芒畢露。
和鳥相比,更像一隻長著利爪、尖喙的黑鷹。
朱宣看向周圍的人。
“你們誰認識狌人的字?”
一個少年道:“我家一個護衛是狌人,他寫的字就是這樣的,像畫畫。”
又有一人道:“這個字和石篆上的‘鳥’字很像。”
石篆是刻在石頭上的字,傳聞是人族處於蒙昧時期所創,乃是所有文字的源頭。
千尺山不缺見多識廣的少年,三言兩語間斷定了的確是“鳥”字。
“開始吧。”
“對,快開始,讓我們瞧瞧石篆厲害,還是玉書厲害!”
丁壽昌拿起吹筒。
“請。”
“好。”
朱宣臉上多了一些忐忑。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咬住吹筒,對著自己的字吹出一股疾風。
“竹”字迅猛直衝。
“鳥”字則一邊向前,一邊加速旋轉,兩個鳥翅仿佛兩把砍刀,尖銳的鳥頭像一記鐵鉤。
悄無聲息間,兩個字撞在一起。
“竹”字的槍林刺入鳥翅,“鳥”的鐵鉤也掘開了竹林的樹根。
水面上散開一縷縷墨跡。
“平局?”朱宣心生退意。
俞鹿靈大聲道:“不行!比殘字,繼續!”
“繼續!”
“繼續!”
風繼續吹,兩個字徹底攪在一起,不斷地有墨水流出來,拖出一縷縷細長黑線。
一息後,“竹”字散開,從一片竹林變成了一灘散亂墨跡。
“鳥”字也變得殘缺不全,但是仍然完整的保留下了小半個身子、一整個鳥翅。
“石篆贏了。”
“好!”
俞鹿靈一巴掌拍在丁壽昌的肩膀上,大聲叫好。
陸弘也興奮得臉色通紅。
丁壽昌長舒一口氣,軟在凳子上,此時他才意識到,剛才一直是渾身緊繃的狀態。
“把東西還我們!一件都不許少!”
俞鹿靈踩在凳子上要東西。
朱宣雙目無神,看著一樣樣東西被拿走,終於回過神來。
“再來!”
“來就來!”
俞鹿靈大聲應戰。
丁壽昌不想再鬥下去,也不敢再鬥。
狌人的字他一共只知道十幾個,其中最適合鬥字的就是鳥。
這招用過後,再用就失了先手。
繼續鬥下去,輸多贏少。
他搖頭道:“朱宣,停手吧,狌人的字不止這一個,等你找到應對的辦法再來找我。”
趁著朱宣被震在原地,丁壽昌站起來,拿上東西。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