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年過半百,兩鬢生出了斑駁白發,戴著噗頭,身穿常服,披著一件貂皮大襖,半垂著眼簾,神情不怒自威。
以如同魔兵天將般的姿態落在兩人面前,氣浪翻騰之下,掀起一陣腥風。
“金丹中期……”
解立臉頰肌肉抽搐。
代安靖接過他的話,從牙縫中擠出來人的身份:“雲家老太爺……”
“城主沒攔住他!”
飛劍極速倒退,哪怕明知眼下已經是無力回天,但兩人還抱有一絲期冀。
雲老太爺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蓋過耳邊呼嘯的風聲,沙啞的語調令人毛骨悚然:“就那個連築基巔峰都留不住的廢物?他怎麽可能攔得住老夫?”
兩人啞然。
這麽看來,城主好像確實有些廢。
可……沒辦法。
放眼方圓百裡,能拖得住雲老太爺除了同為金丹期的城主外,還能有誰?
似乎知道兩人所想,雲老太爺咧開嘴,勾起一絲嘲弄的冷笑:“那廢物已經連同城內十余築基修士一同去見大渝太祖,很快!很快你們也得去陪他!”
話音落下,雲老太爺悍然出手。
他的整具身體爆成一團虛無,無數魂魄從體內湧出,一張張痛苦猙獰的鬼臉瞬間遮蔽了半邊夜空,連星月都為之驚懼,一時間,這千畝靈田上空回蕩起無數哭喊、哀求和嘶吼的嘈雜魔音。
代安靖那雙一直充斥著疲懶與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瞪得溜圓,他還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將自己的本體煉製成類似招魂幡、萬魂幡之類的容器靈具……
在這無數魂魄中,解立甚至看到了永川尉,在永川尉身旁還有一個更大的魂魄虛影,應是那位從未露面的城主。
他看著這無數魂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知為何,一種名為饑餓與渴望的感覺彌漫上他的心頭,就好像眼前‘以一魂化萬魂’的這位雲老太爺不是邪修,而是一塊香氣撲鼻、外焦裡嫩的炙肉。
無數魂魄撲襲而來。
凜冽勁風撲來,兩人抬頭時就像‘孫猴子抬頭看如來佛按下的手掌’,只不過他們要面對的是一張全是人頭的巨掌。
代安靖的飛劍已經停了。
不是他們不跑,而是跑不掉了。
眼前人展現出來的實力根本不是金丹中期具備,他已經無限接近於元嬰,二者的唯一區別可能就是前者體內的金丹還沒能化嬰。
“若不是你們破壞老夫計劃,老夫此刻已經成就元嬰,擺脫壽命桎皓!”
很顯然,雲老太爺是憤怒的。
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無數亡魂呼嘯而下,好像要將生者的魂魄撕碎,一切似乎要塵埃落定……
“拚了!解立,等會記得……”
代安靖眼裡閃過一抹心痛和無奈,在最緊要關頭挺身而出,手中一塊玉玨被捏碎,話還未說完,一道青光從碎裂的玉玨中浮現,怒喝聲回蕩在天地間:
“何人膽敢欺吾族子弟?!”
怒喝聲回落,撐起一道屏障,接下了這一擊,下一刻,玉玨中的青光直接灌入代安靖眉心處,他雙眼一翻,體內儼然換了一個主持身體的靈魂:“斬!”
陡然生出的變故讓在場另外兩人都呆住了。
解立喜上眉梢。
而隱藏在翻騰魂海中的雲老太爺卻是面色鐵青,避無可避地接下了這一道重斬,長劍劃破天穹,夜空仿佛被劃開一道口子,仔細一看卻是魂海被斬開。
皎潔皓月和璀璨星河的光芒透過其中。
“二斬!”
沒有給其他能反應的機會,‘代安靖’口中再度呼出一聲,掌中的柄飛劍橫掃而出,斬盡無數魂魄,於夜空下折射出月光的寒涼,最終又飛回他的手中。
連續兩斬,整個魂海已經被削去一半。
可場上沒有人能掛上笑臉。
雲老太爺在心痛。
解立看著天空中已經搖搖欲墜的代安靖,隱約明白他剛剛未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甚至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撐住。
而代安靖此刻只能旁觀。
他體內主導身體的那部分力量甚至沒有任何自我意識,只知道一味地對原體抱有敵意和殺意的生物宣泄力量。
只有三劍的機會。
眼下連續兩件都沒能斬到雲老太爺的身體……
‘該死,早知道就換一張底牌了!’
他心中暗罵一聲,外界那股力量將第三劍斬出,夜空下風雲變色,他最後一絲感官隨之消失,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一息之後,就連意識也隨之沉睡。
劍鋒蕩盡群魔。
似乎盡顯仙俠風范。
可只有解立知道這家夥有多狼狽。
還好他趕在對方摔落之前接住了,不然這恐怕就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活生生摔死的築基修士。
解立接住了人,甚至不敢回頭看。
學宮的製式長劍泛著流光,劃過夜空,朝著遠方急速遁去。
眼下他總算騰出空來向學宮報信。
在大戰的中心點,那原本厚實的魂海此刻如同被滌蕩過一般,只剩稀薄的一層,一道虛影從其中晃晃悠悠飄出。
是雲老太爺。
其實代安靖斬中了。
第二劍就斬中了雲老太爺的本體。
不過那只是他的肉體。
修煉了邪功之後,他能夠吞萬魂於己身,萬魂不滅,己身魂魄也不會滅。
肉身現在只不過是承載他魂魄的載體罷了。
不過即便僥幸留得一命,他還是很惱火,眼下已經是滿盤皆輸的局面了。
延壽?不僅沒成功,還暴露了身份,雲家在大渝勢必會被通緝,變成過街老鼠。
破境?被斬去大半修為,眼下能維持金丹修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沒有生魂入口,再過一陣子,傷勢爆發開來,他說不定得直接掉到煉氣期……
“這兩個人……必須死!!!”
雲老太爺從牙縫中擠出話來。
……
“雲家主?你為什麽願意幫我?”
傷勢未愈的解立飛不了多遠,他的神魂和肉體已經達到了一個疲憊巔峰。
可正當此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將解立兩人接上自己的飛劍。
雲南見解立要刨根問題,勉強擠出一個淺笑:“家父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