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狗腿小廝的,是鄭乾沙缽大的拳頭。
有些時候,確實需要低頭;有些事情,卻絕對不能妥協。
就如有些仇怨,一旦結下,就注定不死不休。
穿越兩月半,鄭乾已經受夠了這世界的毒打。在金手指覺醒的那一刻,就暗自下定決心,要過與先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拳頭穿過柵欄間隙,正中狗腿小廝的鼻子。
吃痛之下,狗腿小廝身體後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手中的燒雞,隨著鼻血,一起拋飛了出去。
“艸!你特麽的竟敢打我!”
“合著老子浪費了半天口舌,是特麽的在對牛彈琴!”
“我特麽的就從沒見過,你這等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強種!”
狗腿小廝氣急敗壞,面目猙獰。
抹了一把鼻血,爬起身來狠狠踹起了牢門。
結果,牢門沒有踹破,反而傷著了腳指。
“哦嗚——”
狗腿小廝抱著右腳,扭頭衝牢獄一頭扯著嗓子怒吼:
“丁小寶?丁小寶?”
“哎——來啦!”
“把牢門打開,老子要給這強種點兒顏色看看!”狗腿小廝咬牙切齒。
“呃……這恐怕不合規矩。”丁小寶面現難色。
“嗯?”狗腿小廝神情一冷。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莫要讓兄弟難做。”丁小寶隱晦的瞥了周邊牢房的犯人一眼,低聲解釋。
狗腿小廝冷哼一聲。
摸出一錠銀子,使勁塞進丁小寶的衣袖。
“嘿嘿。正所謂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丁小寶霎時滿臉堆笑,掏出牢房鑰匙,一邊開著牢門一邊叮囑:“您下手的時候注意一點兒,不要留下明顯的傷勢。可以瞅準小腹、下體、大腿等隱蔽的地方……小的親自替您守門……”
嗆啷啷……
牢門被丁小寶打開。
鄭乾攥著拳頭,回憶著《斷玉拳》中的招式,正準備來個先發製人。
牢房外猛地傳來一聲大喝:
“丁小寶,你在幹什麽呢?”
三人同時扭頭,發現來人赫然正是挺著啤酒肚的司獄丁大人和那位留著山羊須的陸管事。
“二叔……”
“住嘴。當差之時,要喊丁大人。”
“是。二……丁大人。”
“嗯。這裡沒你的事兒了,你先下去吧。”丁大人給丁小寶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著狗腿小廝離開。
“呃?丁大人,在下乃是趙……”狗腿小廝心有不甘,想要表明身份。
丁大人眉頭一橫,眼神一冷。
狗腿小廝隻好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這丁大人身為司獄,乃是衙門裡的實權人物。
他主子趙二公子固然身份不凡,連這丁大人也輕易不敢得罪,需給面子。
可那面子畢竟是給他主子的,不是他這小廝。
像這等狗腿小廝,最擅察言觀色。
知道今天有這丁大人和他身旁的山羊須男子在,多半沒機會收拾鄭乾報仇了。隻好跟著丁小寶,怏怏離去。
“鄭公子,咱又見面了。你這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啊。”
陸管事主動向鄭乾打起了招呼。
“小生見過兩位大人。”
鄭乾拱手行禮。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我聽說昨夜這監牢裡發生了變故,怕傷著了鄭公子,耽誤了老夫人的抄經大事。因此,請丁大人幫忙,提前保釋鄭公子出獄。”陸管事直接道明了來意。
“都是本官管理不善,讓匪徒鑽了空子,驚擾大家……”丁大人一臉自責。
“丁大人哪裡的話。怪隻怪這些江湖匪類,自持武功,目無法紀……”陸管事出言安慰。
兩人一番客套。
言談之間,也沒履行什麽手續,就直接將鄭乾帶出了牢房。
丁大人一直將陸管事和鄭乾送出了監牢建築外面,目送兩人離開,方才離去。
鄭乾暗暗稱奇。
這位司獄大人對待陸管事的態度,就像是在對待一位上司。
鄭乾欲言又止,有心探尋陸管事的身份,又怕引起對方反感。
陸管事似看出了鄭乾的心思,停下腳步,淡淡的道:“莫要胡思亂想。你有傷在身,今天就算了。你先回家,換一身乾淨衣服,收拾一番,養好精神。明天一早,再去城西小河旁的幽篁園,到時候,會有人安排你具體的抄經工作。”
陸管事說完,也不待鄭乾答應,直接快步離去。
鄭乾微微一怔,愈發覺得這事情有些怪異。
這幽篁園,鄭乾也聽說過。乃是城西的一個楠竹園,環境清幽。原本是城中首富黃家的產業,據說前不久才換了主人。新主人是誰,坊間雖有議論,卻沒有確切的消息。
能讓首富黃家出讓楠竹園的人物,其身份絕對非同一般。
不是大富大貴,就是既富又貴。
這樣的人物,別說家中不缺能抄寫佛經的讀書識字之人,即便缺少,隨便撒點兒銀子,也能從市面上招一大群叮當響的讀書人來。
為何,非要費力找自己這個坐牢的小書生?
而且,先後兩次,對方都是在自己遭遇危機或衝突之時出現。
也未免太巧了點兒……
鄭乾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原身一介落魄書生,除了抄過的幾首經典詩詞,還真沒有什麽可圖謀的。
如果這陸管事及其背後之人的目的,也是自己腦海中的詩詞,那為何又半點兒都沒表露出來?
莫非,對方知道像趙二公子那般強搶不行,所以選擇了懷柔,想要先跟自己拉近關系,再徐徐圖謀……
思慮之間,鄭乾不知不覺已走到了一幢雕欄畫棟富麗堂皇的樓前。
迎面可見一塊醒目的鑲金牌匾,上面龍飛鳳舞的刻著三個豔紅大字:春風樓。
一時間,鄭乾百味雜陳。
當初,鄭乾抄來的那首《紅藕香殘玉簟秋》,正是賣給了春風樓的花魁海棠。
鄭乾托一位作為青樓常客的同窗,好不容易才搭上了這位海棠姑娘,並費盡口舌,最終才議定了三十兩銀子的售價。
鄭乾放棄署名權,對外聲稱這詞的原作者便是海棠。
三十兩銀子,盡管和鄭乾原本的預期有些差距,但其實也已經不少了。
放在普通人家,那就是一輩子也攢不到的巨款。
像鄭乾這樣的單身書生,節儉一點,也能花上幾年,撐過兩輪院試乃至鄉試。
當發現這世界存在武道,人命如草芥的時候,鄭乾其實就定下了猥瑣發育的計劃。
先利用原身的特長,參加院試,考個“生員”的文憑。接下來,再考慮是繼續在科舉仕途上鑽營,還是棄文從武體驗傳說中刀光劍影熱血柔情的江湖生活……
生員,亦即民間所說的秀才。
這世界,教育普及程度不高,讀書人不多。秀才在地方上已經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可以享受許多特權,譬如免除徭役,見縣令不跪等等。
有了秀才的功名,等於是有了一定的身份。
無論是安全還是生活, 都等於有了一定的保障。
鄭乾的打算確實不錯。
奈何。
原身留下的家底實在太薄,鄭乾穿越而來之時,就已經揭不開鍋。
要吃飯,就得搞錢。
身無長技,一念之差,鄭乾選擇了抄詩詞來賣。
哪曾想,直接陷進了麻煩的漩渦。
除了低估了這世界的殘酷黑暗,鄭乾也嚴重低估了那首能傳唱千年的經典詞作的威力。
不過兩三天時間,“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的曲子已傳遍了整個青萍縣的勾欄書館。
花魁海棠亦是名聲大噪。
就連出場費,也從原本的十兩變成了一百兩。
讓很多男人後悔,當初還是十兩的時候,自己為什麽會猶豫那麽一下,未能一親香澤。結果,一夜之間,曾經還可考慮的對象,就已經成了消費不起的存在。
每每想起,就跟直接虧了九十兩銀子似的。
聽聞消息的鄭乾,亦是後悔不已,覺得自己要價太低。
好在,能賣的詩詞還有幾首。
鄭乾打算,下次將價格翻個十倍。
花魁海棠,亦似嘗到了甜頭,主動聯系鄭乾要買新的詩詞。
鄭乾興衝衝的趕到春風樓,還沒將自己的新價報出,那花魁身後,就冒出了一個鼻孔朝天的男人。
那男人一邊摟著花魁海棠活動,一邊睨了鄭乾一眼:
“就特麽你叫鄭乾是吧?呦呵,沒看出來,你這窮酸還挺有文采……”
鄭乾心中一跳。
這個男人,正是鄭乾的頭號仇人趙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