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掌攔住了顧恆的眼睛:“過猶不及。”
這個略顯清瘦的老頭往前一步,所有的劍意便被他攔在身前。
顧恆身心頓覺一輕,再抬頭看向空中的氣機交鋒,已然不同。
他看到了天地之力形成的絲線,這種絲線,隨處可見,並有規律運轉,互不干擾,甚是和諧。
兩位大修士交鋒這片空間波動劇烈,絲線以特定方式組合變換,雙雙對撞又複原樣。
煉神修士也不能使天地之力憑空產生或消失,只是借用,天地之力隨其心念而動,如臂使指。
顧恆雙眼開始模糊,隨後視線被徹底剝奪,腦袋一陣眩暈。顧恆隻得右手扶額,雙眼緊閉,努力撐住身體不跌倒。
再回神,眼睛重新睜開,隱隱透出紫意,他看這個世界已然不同。
人體有秘藏,修行就是打開秘藏的過程。
秘藏打開與天地相合,則洞世界之真。
先天蛻凡境至煉神需以身體各處所相合的本源之力探索全身實體,以魂靈之光照遍周身虛無,明真我,而後打開天地門。
然此方世界道則不全,本源混亂。
人受蒙昧籠罩,目不明、心不靜、魂不清,則道不成。
修行之路因此斷絕,無法破入煉神。
幸得百年前出了一位驚才絕豔之人,另辟蹊徑開創了一條道路。
在先天三境時,點燃三花,照亮蒙昧之霧,強行推開天地門,以三花之火為柴,通天宮為爐,煉魂靈為元神。
煉神之路得以開啟。
顧恆作為此界唯一的先天四境,道體已成,魂靈澄澈,元神已經開始萌芽,若他願意,隨時可以推開天地門入煉神,可是先天第五境關系到煉神第五重的突破,而且蛻凡境的極限是什麽樣的風景,如何不讓人期待。
眼睛已經重新閉上,眼角掛著血淚,凡人提前看破世間本質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顧恆臉上帶著笑,如此代價是他完全支付得起的,雖閉眼,卻也依舊可以‘看到’,這是與平時雙眼看到的完全不同的風景。
此時這對眼眸已經可以看破世間虛假之象,後續能力還待探索。
顧恆心下了然他摘得了他的第一道神通,思索片刻,起名破妄眼,意為破妄而明真。
隨意扯出一根黑色布條系在眼上,整個一副瀟灑盲眼少年的形象。
此時隨著兩大煉神空中鬥法繼續,威勢欲烈,天空開始緩緩顯現一道遮天陣圖。
兩位煉神大修士往上瞥了一眼,眼睛微咪,也不言語,雙方同時撤力,這場戰鬥也就草草落幕,看起來誰也沒能奈何誰,當然,兩人都未拚死相鬥。
陣法光幕散去,古劍長河倒卷,回歸劍閣,天空陣圖也緩緩消散。
兩人飄然落地,對於剛才出現的陣圖並不言語。
顏亦之露出一副得了寶貝的笑臉模樣。
旁邊這位耍劍的自然就是劍閣閣主白千山,此刻滿臉鬱悶,拿出一個小袋丟給了顏亦之。
顏大儒笑道:“白閣主客氣客氣,顏某受之有愧啊。”神識一掃,臉上笑容更盛。
原來這兩位大佬以顧恆去哪邊做賭,現在看來是顏亦之贏了。
三位長者同時望向顧恆,看到他眼上的布條,眉頭都微微皺起。
“沒事兒吧?”李秋年問道。
顧恆臉上笑意不減:“我很好。”
聞言,三人都是一笑,神通覺醒他們都感知到了,現在看來代價也不是很嚴重,那就真的是很好。
“這兩位,暮鼓書院院長顏亦之,劍閣閣主白千山。”李秋年介紹道。
顧恆連忙行禮:“顏院長,白閣主。”
白千山連忙擺手道:別這麽客氣,叫我白叔就好,某些讀書人講究綱常禮法,跟他客氣點沒錯。”
“姓白的,你說誰呢?”顏亦之冷道。
白千山毫不掩飾道:“誰狗叫說誰。”
兩道氣機又準備爆發。
“夠了!”李秋年往前一踏,所有的氣勢就這樣被壓了回去:“兩個加一起三百多歲了,成什麽樣子。”
顧恆對這兩位的性格很是驚奇,與他想像中的威嚴、高高在上的大修士完全沾不上邊,不過仔細想想他遇到的煉神修士好像都沒有那方面的氣質。
不待顧恆再跟幾位前輩求教幾句,就見一綠色儒衫女子從遠處走來。
女子沒有絕美的面貌,卻意外的讓人看上去很舒服,自帶一股書卷氣,望之讓人心靜。
“院長,白閣主,前輩,這位道兄。”女子一一見禮,聲音如清泉。
“子玉,來了啊,你帶小顧先去找個院子住下。”顏亦之道。
看來顏亦之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現在女子就是來帶人的。
“嗯。”這位叫子玉的女子並不過多言語:“道兄這邊請。”領著顧恆便離開。
兩人一路沉默,顧恆不是個善交際言談的,見女子不說話,便自顧自的左右環顧起來,眼睛已傷,開了破妄眼,倒是可以換個角度看世間,也算是修煉破妄眼神通的一種方式。
劉子玉是個徹底的愛書之人,一天中會在書樓靜靜看書五六個時辰,如無必要,從不與人交流,此時看著顧恆卻幾次想開口又放棄了。
顧恆倒是注意到了女子的躊躇:“姑娘欲言又止,有什麽指教嗎?”
聽到這話,女子先是松了口氣, 輕聲道:“道兄的眼睛?”
顧恆不在意道:“受了點小傷,過幾日便好。”
女子又問:“那你現在這樣看得見?”
顧恆略微思索便解釋道:“剛才得了點機緣,算是不睜眼也能看到。”
“佛門天眼通?”女子眼睛一亮。
顧恆苦笑道:“姑娘抬舉了,稍微沾點類似的能力罷了。”
劉子玉將顧恆帶到一處僻靜小院,院前一汪小池,池中數尾錦鯉,池邊有棵梧桐,樹影遮的小院格外幽靜。
此處是個閉門讀書的好地方,很適合這位劉子玉,可顧恆卻是不太喜歡,他本就想多認識一些人,填補十八年記憶裡空缺的面孔。
可是這裡周邊目光所及之處並無其他院子,也沒看到什麽學子路過。
有心拒絕又不知如何開口,這兩進院子明顯不是給普通學子住的,再說不喜歡就有點不識好歹了。
顧恆委婉道:“子玉姑娘,這院子太大了些,我一個人住是否過於浪費。”
“每位進入監天院修行之人,都可以帶一名侍者,雖說是侍者,但也算是院裡修行弟子,道兄可以找一相熟之人來這與你同住。”劉子玉提議道。
“呃,好吧。”顧恆默然,他只是想換個能看到人的住處,可惜劉子玉不懂,他也不好明說。
兩人實在沒什麽可聊的話題,氣氛略顯尷尬,劉子玉告辭道:“道兄且先休息,我叫劉子玉,住在修身林。”
顧恆回道:“多謝,慢走。”
看著劉子玉走遠,顧恆也轉身進入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