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沈淵敏銳的五感告訴他,有人在偷偷的注視著他,而且還看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可當沈淵剛要去找那暗中觀察之人的時候,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卻又突兀的消失了。
沈淵自然不會懷疑自身的感知能力,雖然心中有些許疑惑,但是在這種情況未明的形勢之下,難免有些不安起來,愈發迫切的尋找起“河陽船行”的位置。
而之前蹲在河道碼頭喝河水的一個小乞丐卻不見了蹤影,拚了命的往中大街的三司坊跑去。那小乞丐的樣子活像是中了三千萬的彩票,使出吃奶的力氣要去兌獎的一般。
經過一番尋找,沈淵終於找到了一張繡著“河陽”兩個金字的旗幟,就掛在河道碼頭上最大的一艘船的桅杆上,正在隨著微風飄蕩著。
那只看上去有一座三層閣樓一樣大的船,最前方的甲板上站著三個人,似乎在不斷爭吵著什麽。
沈淵順著船隻甲板搭在碼頭上的木板,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船上,看上去差點就要掉進河裡的模樣。而跟在沈淵身後的煉屍白夫人則在沈淵的口令下,一個跳躍就跳上了甲板,引起一陣驚訝的呼聲。
就在沈淵站上甲板的一瞬間,甲板前方的三人似乎也看到了沈淵,停止了爭吵。
那三人之中的一個帶著襆頭,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客人是要坐船嗎?不知道是要去哪裡?”
沈淵看著眼前這位師爺模樣的男子,也不多說什麽,直接就將那張只有四個大字的船票遞了過去。
襆頭中年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外之色,接過船票,用手摸了一陣,“客人是去青牛城的嗎?怎麽到今天才上船?”
說罷,這襆頭中年又轉過頭去看向甲板前的另外兩人。那兩個皮膚黝黑,肌肉健碩,像是船上水手的男子聽聞此言也是意外無比的樣子,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在交流著什麽。
沈淵微微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往自家煉屍的身邊靠了靠,有些驚異的說道:“在下是去青牛城不假,但是你又是怎麽知道的,而且什麽時候上船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襆頭中年聞言哈哈一笑,將手中的船票再次遞給沈淵,笑著解釋道:“看來客人是第一次坐我們河陽商會的船隻吧。我們河陽商會的船票上有一種獨特的密文,坐得次數多的客人一摸就知道是去哪裡的船,在什麽時候該就上船了......這樣一來,也不怕有些心懷不軌的人用假船票糊弄人。”
“至於這什麽時候上船也沒什麽講究,不過大部分離目的地較遠的客人都會提前上船等候,生怕錯過了開船的時辰。像公子這樣離目的地又遠,又準時準點到的客人可真是少之又少了,所以在下才會覺得有些奇怪......”
沈淵微微皺著眉頭,細細的摸了一下手中的船票,果然在船票的邊角處有一些凸起凹陷的痕跡。
聽了襆頭中年的解釋後,沈淵也是松開了皺起的眉頭,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我在船上的房間在哪邊?我這張船票應該是單人單間的吧?”沈淵看向襆頭中年,開口問道。
“客人訂的船票可是我們河陽商會最高級的船票,自然是單人單間的!”襆頭中年看著沈淵身旁的黑衣女子,馬上又補了一句,“當然,如果客人有家眷的話,想要住在一起,房間的大小也是足夠的。”
“這樣的話,那就帶我去吧,看樣子這船應該是快要開了吧?”
沈淵看著河道碼頭的景象,又想起剛才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略有些煩躁的問道。
“額,是要開了,如果客人再晚來一盞茶,我們就已經順著河道出城了。不過......”
襆頭中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有些話堵在嘴裡,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就在襆頭中年猶豫的當口,甲板上的水手壯漢走過來一人,沉聲說道:“齊管事,開船的時間到了,你該下船了。”
說罷,這水手壯漢不由分說,就將這襆頭中年像拎小雞仔一樣提溜到了河道碼頭,又手腳麻利的將搭在甲板上的木板收起,解開船邊的纜繩,朝著沈淵露出滿是大白牙的笑容。
雖然沈淵對於襆頭中年的奇怪舉動有些好奇,但是也沒到那種非要知道不可的程度。而且對於這種想說又不想說的行為,沈淵向來是有些不喜歡的,彎彎繞繞的弄得人頭疼,想說什麽就說不就行了,一點也不爽快。
個子較高的健碩水手將木板放在甲板的一側,另一個矮一些的健碩水手則對沈淵示意道:“客人請跟我來。”
隨後,矮一些的健碩水手便引著沈淵往船艙的方向走去。
前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矮個子水手就和沈淵熟絡起來,像是極為健談的樣子。
“在下是這艘船的船長,姓張。之前的那兩人則是河陽商會的齊管事和這艘船的舵手,我們因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有些分歧,怠慢了客人還希望見諒。”
張姓船長一邊走在前方引路,一邊向沈淵解釋道。
然而沈淵對於這些事情根本不感興趣,張姓船長似乎也看了出來,將話題轉移到兩人腳下的這艘大船之上。
“說起來,這艘河陽號也是景元城中有名的大船了,常年都是滿員的。只可惜最近的年景不大好,好些地方的人都不太願意來景元城遊玩了......”
沈淵跟在這矮個子船長身後,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一邊點點頭。
河陽號分為三層的樣子,最下面是水手、船員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不時有上身穿著短袖布褂的漢子進進出出。
中間的一層,也就是沈淵現在走著的地方則是普通客人待著的大通鋪,被簡單的分成幾個大隔間。不過是清晨時分,房間裡的聲音就已經十分熱鬧,小孩的哭鬧聲,父母的吆喝聲、叫嚷聲,還有洗漱聲不絕於耳,聽得沈淵有些皺起了眉頭。
張姓船長似乎一直在觀察著沈淵的神色,當即就開口說道:“客人既然是齊管事所說的貴客,自然不用和這些家夥住在一起的。客人的單間還在上一層。”
“嗯。”
沈淵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張姓船長則繼續說道:“說起來,客人也真是好運氣,河陽號上的單間只有五間。平日裡也都是人滿為患,早就被人預定好的,難得有生面孔的客人搶到這單間船票......”
這張姓船長似乎在旁敲側擊起沈淵的來歷與身份,只不過這話說的屬實是滴水不漏,讓人很難心生反感。
沈淵聽到這話則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也沒有說出自己身份的意思。
左右不過數百步的路程,說話的功夫,張姓船長帶著沈淵走過一個樓梯的轉角,來到大船的二層,沈淵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開闊起來。
站在這船艙二層的甲板上,沈淵竟變得和景元城中的閣樓一般高了。
張姓船長沒有打斷沈淵的眺望動作,在一旁等待了一會兒之後,這才開口說道:“客人,這邊就是剩下的單間了,您要不要挑選一個中意的?”
沈淵轉過頭來,看著張姓船長指著身後丈許高的船艙, 臉上滿是殷切的笑容。
“不用了,船長你說哪個房間比較好,我就住哪間就行了。”
沈淵微微一笑,最後看了一眼景元城中的景象,便跟在張姓船長的身後往二層船艙中走去。
“那就這間吧,這間房南北通透,等船隻到了渝水之上還能通過窗戶看見江中景色。”張姓船長當即將沈淵領到比較靠近二層甲板的一間房中,對著沈淵說道。
沈淵推開房間的窗戶,果然能看見河道兩岸的景色,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在二人說話間,沈淵忽然感覺到腳底下的船隻輕微晃動起來,張姓船長的神色微微變動,便笑著說道:“看樣子,船閘已經打開了。客人既然選好了滿意的房間,那我就先下去了。”
張姓船長前腳剛跨出門又像是想起什麽,扭過頭來說道:“江上風高浪急,客人沒事不要在船上隨意走動。吃飯的話,會有專門的侍從送給客人的,保證都是江中新鮮打撈上來的河魚,味道更是鮮美無比!”
沈淵自然是滿口答應,目送張姓船長離去之後,便關上了房門,沉思起來。
雖然這張姓船長為人圓滑,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樣子,和沈淵的交談中也解釋了之前三人爭吵的原因,但是沈淵總覺得這人嘴巴裡的話有些不盡不實的樣子。
並且隨著船隻的開動,沈淵心中的那種被人盯上的不安感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聚越多,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沈淵強自按捺住自己躁動不安的情緒,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煉屍,心中總算有了不少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