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面黃肌瘦,眼睛中卻透出機靈之色的少年,沈淵心中微微一歎,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這少年在撒謊。
眉稀齒疏,筋黑目赤的食人之相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生的出來的,這些少年的樣貌吃的人肉絕對不少。
為首少年的話像是為其他的少年提供了一個例子,都紛紛忍住被穿過琵琶骨的痛苦,叫嚷起來。
“少俠救命......”
“英雄救命......”
“我們是被擄來的......”
一時間沈淵的耳朵裡盡是這些雜亂的聲音,讓人聽得心煩不已。
沈淵也沒多做考慮,直接開口問道:“我也不多說其他的,這位黑衣女子是誰?”
聽聞這話,有些嘴快的少年直接脫口而出,“她是大夫人。”
而那為首少年則是突然遲疑了一下,剛想回答自己不知道,卻見到昏黃的燭光下,沈淵眉目低垂的目光,冷冽得好似兩點寒星一般,刺的人皮膚生寒。
這個問題本就是沈淵的有意之舉,如果這些少年真的是被黑風盜擄上山來,未必會知道這黑衣女子的身份,更不會說出“大夫人”這種親近的稱呼來。
而像為首少年這樣聰明的孩子,僅僅是一個遲疑,沈淵也明白接下來的話並不是少年的實話,而是為了求生編造出的謊言。
在其他少年還在大聲聒噪,讓沈淵救救他們的時候,為首少年卻是換了一副面孔,臉上滿是不符合年紀的戾氣與不忿。
“憑什麽,我們一樣的年紀,你活的光明正大,我們卻要像鬼一樣的吃人肉,你說啊!”
“憑什麽!憑什麽!”
為首少年猛然掙扎起來,不顧自己被掛在鐵鉤上,奮力的朝沈淵咬去,恨不得將沈淵生吞活剝了一般。
其他的少年還不明白自己的頭頭為什麽發瘋,眼睛裡盡是茫然無措,就聽見眼前的白衣少年冷笑了一聲,道:“我哪知道這事兒!你問我,我問誰去?”
就在為首少年聽了沈淵這話,以為事情還有轉機的時候,就聽見眼前的白衣少年淡然無比的說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對著煉屍說完這句話之後,沈淵抬腳便走出了偏殿的大門,隻留下那個“大夫人”像鬼影一樣附了上來,伸出一隻白骨手掌朝為首少年的脖頸處刺去。
就在沈淵剛剛跨過偏殿的門檻,伴隨著幾聲極短的慘叫,身後的偏殿之中重新變得寂靜起來,黑衣女子如同鬼魅一樣跟在了沈淵的身後,白骨手掌上還殘留著一顆顆還在滑落的血珠。
對於為首少年的疑問,沈淵回答不了他,也並不想回答。
說破天,他也只是個煉氣二層的小小修仙者,難不成因為這個問題,他就要殺上天心劍宗或者大龍象寺的山門,去討個公道?那也把這些頂級宗門看得太輕,或者說把沈淵自己看得太重了。
很明顯,在這個世界,只有拳頭大的才能講道理,實力才是一切的基礎,尊嚴永遠只在劍鋒之上!
再說了,這些孩子明顯就是黑風盜賊人的小崽子,沈淵都已經把他們的親爹都宰了,要是再把這些小崽子給放了,那就真應了那句古話,叫做“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了。
沈淵可不想給自己找什麽不痛快,再搞出像黑衣女子這樣的事情來,乾脆斬草除根,一了百了。還能讓他們一家子在九幽之下團圓......
“照這麽說,我還是個大善人來著......”沈淵心中暗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這世道這麽苦,下次別來了吧。無量他喵了個陀佛......”
沈淵看著大殿門口倒在地上的屍體,有心想要用火彈術處理一下,但是折騰了這麽久,一股疲憊之意頓時湧上心頭,現在的他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今天的這一番交手比沈淵在竹劍陣中待上三天還要累,即使是身上有冬暖夏涼的雲紋白衣,他也出了滿滿一身的汗,一股酸臭之氣縈繞全身。
沈淵猶豫了一下,決定按照自己本身的睡覺的**,直接回到了之前的房間中,躺到了房間中的大床上,留下一個讓黑衣女子守門的命令後,直接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時間過得真慢啊,比以前的三年時間都要漫長......”這是沈淵睡著前最後一個想法。
沈淵已經很累了,不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真正的算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早已疲憊不堪。
天才蒙蒙亮,沈淵就有些迷迷瞪瞪的起了床,準備去上個廁所。但是還沒完全清醒的他一眼就看到了房門口站著的,白面獠牙的黑衣女子,登時就被嚇得完全清醒過來。
“晦氣!”
沈淵被自己的煉屍嚇了一大跳,也覺得有些丟人,不過起都起來了,照這個樣子也不能再睡個回籠覺了,還是去把破廟裡的屍體處理一下吧。
借著蒙蒙亮的天光,沈淵釋放了數十次火彈術,將破廟中的屍體挨個燒成了灰燼。
原本沈淵還想著把那間偏殿一把火點了的,但是又想想,偏殿燒了不要緊,要是連帶著把黑風山給點著了......
“不敢想啊,不敢想。”
沈淵將山火蔓延的可怕情景驅逐出腦海,放棄了放火燒山的打算。
接著,沈淵帶著黑衣女子又將破廟的幾間大殿搜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什麽法器之後,晃晃悠悠的走下了山。
為了防止黑衣女子嚇到人,沈淵特意給它的臉上重新蓋上了黑紗,還多帶了一個鬥笠,雙重保險。
......
天光微亮。
黑風山腳下的小道旁,響起了一個刻意壓低的沉悶聲音。
“小仙師?”
“小仙師,你還活著嗎?小仙師?”
剛走到山腳下的小道上,沈淵就看見一個手持棍棒的影子,做賊似得在沈淵之前被攔截下來的地方尋找著什麽。
這個人影一邊用手上的棍棒敲打著小腿高的荒草,一邊在嘴裡小聲的“小仙師”、“小仙師”的喊著,聽聲音竟是那駕車的憨厚漢子去而複返,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子。
沈淵覺得這憨厚漢子的行為好玩又好笑,但是還是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憨厚漢子聽到咳嗽聲被嚇了一大跳,手裡緊緊的握著棍棒,轉過身來,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驚惶。
但是在看到沈淵之後,憨厚漢子臉上的驚惶瞬間轉變成驚喜,直接將手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木棍丟在地上,快速的朝沈淵的位置跑過來。
只是憨厚漢子站到沈淵的面前之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不住的上下打量沈淵,看得沈淵都要發起毛來了。
沈淵被憨厚漢子打量的極為不適,忍不住打斷道:“何叔,別看了,是我,還有吃的嗎?我餓了。”
“有,有。”
憨厚漢子連連點頭,正要領著沈淵往前走,卻突然發現沈淵的後面還跟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人,看其凹凸有致的身形,竟還是個女人!
憨厚漢子頓時驚得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對著沈淵的身後連連點指。沈淵卻是嘿嘿一笑,朝黑衣女子招了招手,道:“過來。”
接著,向憨厚漢子介紹已經走到跟前的黑衣女子,“這位是我在山上認識的朋友,何叔你可以叫她......”
“額......白夫人。”
沈淵腦子轉了一圈,就直接給黑衣女子安了個稱呼。
“啊?好, 好。”
憨厚漢子聽到沈淵的話,看了看所謂的“白夫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沈淵,欲言又止,最後沉默下去。
對於憨厚漢子的反應,沈淵早有預料,對於何叔的沉默寡言以及不善言辭也是大為滿意。
在這個世道上,不該做的事情不做,不該問的事情不問,應該是大多數凡人最簡單的保命之道了。
既然知道沈淵身後的白夫人是友非敵,憨厚漢子就領著兩人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山石後。
一匹烏黑的駿馬正拉著一個黑色車廂停在這處山石後面,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憨厚漢子一行人,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出來。
見到馬車的憨厚漢子臉上也露出幾分喜色,三步並兩步走到車廂裡,拿出了幾個大白饅頭和一些清水遞給沈淵。
沈淵自從昨天早上就是水米未進,就靠著煉氣一層的修為硬抗,當下早就忍不住了,接過饅頭就往嘴裡塞。
直到兩個饅頭和一壺清水下肚,沈淵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憨厚漢子正在猶豫要不要給白夫人也送上一份吃食的時候,沈淵像是看穿的他的想法,道:“白夫人修煉了一門奇功,已經辟谷了,不用吃東西的。”
憨厚漢子聞言,悶悶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吃完東西的沈淵,朝白夫人說了個“上車”,便鑽入了車廂之中。
又過了一小會兒,黑風山下忽然響起了一聲哨聲,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徹底撞碎了山間的薄霧,一隻烏黑發亮的馬車從黑風山的小道中往前方的景元城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