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客棧小二把一塊用粗麻布包著的,二指長寬、淡黃色的“胰子”遞了過來。
沈淵有些疑惑地接過這“胰子”一看,竟然是前世的“肥皂”,不由得有些神思不屬起來。
穿越了這麽久,沈淵在山上練劍的閑暇之余也設想過,要是自己真的沒能進入煉氣期,又僥幸撿回一條小命,在世俗界應該怎麽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
燒玻璃、買肥皂,再不濟攤幾個雞蛋餅,估摸著混口飯吃應該不難。現在看來,倒是自己過於孤陋寡聞了一些......
客棧小二見沈淵盯著手上的胰子猛瞧,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不曉得該不該打擾這位丹陽武院的貴客,猶猶豫豫的開口道:“客官,您這熱水要我幫你加嗎?”
回過神來的沈淵,聽到客棧小二的這番話,連連擺手道:“不用了,小哥你忙去吧。”
“好嘞,客官要不要再做份飯菜,沐浴之後吃。”客棧小二麻利的應了一句,退出門外,正要將門關上的時候,又轉身探出個腦袋來,臉上掛著殷切的笑意,樂呵呵的問道。
“嗯,多做些菜,到時候一起吃。”門後傳來沈淵有些沉悶的聲音,還有嘩啦啦的倒水聲。
“好嘞......”客棧小二馬上就關上了房門,不敢再打擾這位貴客的“鴛鴦浴”。
......
三天前。
景元城外數百裡處的一處荒廢小道旁邊。
兩名面貌奇異、衣著簡單,而臉上又有些疲憊之色的青年男女正在一處小窩棚中躲雨。這兩人約莫都是雙十年華,女子似乎小上一些,面貌倒是與大鄭國人大差不差,但是瞳孔中卻泛著絲絲異色,不像普通人的烏黑瞳孔。
野外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興許上一刻還是豔陽高照,下一刻就能劈頭蓋臉的下起雨來。
沒辦法,老天爺就是這麽任性,說翻臉就翻臉,這可苦了一直在玩命奔逃的青年男女。
這間用茅草、石塊壘成的簡單窩棚,大概是以前在荒野中的獵戶或者行腳商人、樵夫用作簡單歇腳用的。
但是隨著隨著戰爭的蔓延,哪裡還有人會去做打獵、砍柴和行商這種要命的事情。
雖說景元城周圍方圓數百裡大概都是安全的,但那也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隨著朝廷的衰落,對於有些事情也是有心無力,譬如說清除荒野中的猛獸之類的事情。
而且大鄭帝國和風瀾草原上的韃子打了這麽久,中州之地早已經是狼煙四起,路匪叢生,連帶著相連的州府也跟著遭了殃。
邊境的百姓為了躲避兵災,紛紛往東邊流亡,這年月哪裡還有敢在荒野之中亂晃的普通人,至少都是有兩把刷子的豪俠異人之流。
突然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轟”的一聲就潑了下來,在此之前沒有半點預兆,重重的雨幕層層疊疊將小窩棚鎖的嚴嚴實實,面貌奇異的青年男女依偎在小小窩棚裡的火堆旁,竟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生出一絲歲月靜好的意味來。
瞳孔青碧的男子正在忙碌著,將被雨水浸得透濕的衣衫脫下,掛在火堆旁的簡易支架上烘烤。
同樣瞳孔中泛著一絲藍光的女子卻雙臂抱膝,靜靜的坐在火堆旁,絲毫不在意身上正滴滴答答的雨水,眼神注視著窩棚外層層疊疊的雨幕,幽幽的出神。
“阿赤,我們真的能逃得掉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秒鍾,又或許是半個時辰,藍瞳少女忽然有些恍惚的開口問道,臉上泛出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望著窩棚外的雨幕。
碧瞳青年正在皺著眉頭擺弄自己被大雨淋濕的衣衫,陡然間聽見少女這樣發問,卻忽然松開了緊皺著的眉頭,也不說話,反倒是溫和的笑著,坐到藍瞳少女少女身邊,幫她脫下已經濕透了的衣衫。
待到碧瞳青年將少女的衣衫也掛在簡易支架上,他將藍瞳少女摟進自己的懷中,堅定的說道:“說什麽傻話呢,阿朱?我們肯定能逃出去的,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碧瞳青年摟著藍瞳少女溫和的說起了一種不知名的方言,聲音抑揚頓挫,又帶著神秘的韻味,似乎是一種古老的山盟海誓。
藍瞳少女緊貼著碧瞳青年的胸膛,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小聲的跟著念了起來。
誓詞說完,小小的簡陋窩棚裡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氣氛,像是心有靈犀的少年少女初次相會時的氣氛,溫馨而又羞澀。
瓢潑的大雨似乎將這個世界一分為二,暫時將這對情人從艱難的逃亡生涯中解放出來,忽然碧瞳青年懷中的少女抽泣起來,“嗚嗚”的哭咽著。
“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想要強行煉製同心蠱,受了反噬,阿赤你也不會去打鎮魔司丹藥的主意......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嗚嗚嗚......”
碧瞳青年聽到少女的哭泣聲,扶住她的肩膀,將一張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臉扳到自己面前,心疼的抹去少女臉上的淚水,道:“阿朱不哭,哭腫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就算阿朱不煉同心蠱,我也會煉的,有了同心蠱,就算是婆婆找到了我們,她也不能拆散我們了,阿朱和阿赤會永永遠遠的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碧瞳青年的這番話說的藍瞳少女破涕而笑,小巧的鼻尖上鼓起了一個好大的鼻涕泡,“那我們說好了,阿朱和阿赤永永遠遠不分開......”
兩人又依偎在一起,安靜的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一時間天地中只剩下了“嘩啦啦”的雨聲,還有兩人身旁火堆的“劈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老天爺似乎耍夠了性子,瓢潑的雨勢為之一收,天空中頓時只剩下一些毛毛細雨,變得天朗氣清起來,甚至太陽都從雲後面露出了半張臉。
正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原本還在打著盹,卻忽然同時驚醒過來,兩人臉上的表情從迷茫瞬間變為了警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鎮魔司的人追上來了!”
“我的感應蠱被發現了,你呢?”碧瞳青年將火堆旁簡易支架上半乾未乾的衣衫取了下來,為少女披上。
藍瞳少女眼中藍芒一閃,一隻透明的小蟲攀附上她圓潤的耳垂,凝神細聽了片刻,道:“來了,大約二三十裡,聽風蠱告訴我大約有五個人。我們走吧。”
休整過後的青年男女重新燃起了鬥志,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堅韌。
“這些幫該死的鎮魔司老鴰咬的可真緊!”碧瞳青年披上自己半乾不乾的衣衫,一腳將火堆踢滅,恨聲說道,“左右不過是一顆剛入品級的潤血丹,還有塊不知用途的破石頭,怎麽跟拐了他們孩子一樣,窮追不舍。從賀州到景州,這一路上何止千裡之遙,怎麽還跟癩皮狗一樣黏在後面。”
“好啦,快別說了,我們快走吧,前面就是景元城,到時候進了城躲一躲,再找個機會溜去關外,那些鎮魔司的鴉衛就找不到我們了。”藍瞳少女似乎對碧瞳青年冷靜的表情極為癡迷,一雙眼睛眯成了彎月,笑嘻嘻的說道。
“不急,總要讓這些老鴰知道我們蠱術的厲害。”碧瞳青年眼中的青光大放,臉色微微一白,在昏暗的天色中,一隻只看不清形狀的灰色飛蟲融進空氣之中,像是溶入池塘中的墨點,消失不見。
接著,碧瞳青年沒有帶著少女走上那條荒無人煙的小道, 反而一頭鑽進了荒野之中,消失在兩人高的荒草之中。
俄而,五個騎著高頭大馬,身披黑色鬥篷的人就來到了碧瞳青年之前待過的小窩棚中。
若是有識貨的草原商人在此,定會對那五匹雄壯駿馬垂涎三尺,這可都是之前草原上賣來的貢馬!這些駿馬個個鬃毛柔順,四蹄健壯,更是比普通駿馬高出半個多頭,就是沒個眼力見的,都知道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千裡良駒。
相比這些一眼看過去就非同一般的寶馬良駒,那五個身披鬥篷的人就有些普通起來,高的高,矮的矮,刨去這身黑鬥篷,怕是扔進人堆就找不到了。
唯一讓人感到不一樣的就是,這些黑衣人都是令行禁止,一身的鐵血之意,黑袍翻動間,借著昏暗的天光,還能看見隱隱約約反射出的幽幽寒光。
為首的那位身形高大,健壯如熊羆的黑鬥篷做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眾人停下,前去小窩棚前調查一下。
五個黑袍人相繼下了馬,兩人留守,剩下三個人互為掎角之勢警惕的往簡陋窩棚中摸去。
“停!”為首的黑袍人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站在了原地。互為掎角之勢的剩下兩人也警惕的看向四周的荒草,仿佛裡面潛伏著追捕之人。
為首的黑袍人從身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打開木盒子之後,又搖晃了幾下,一隻長得像水鴨子一樣的黑色小鳥撲閃著翅膀飛了出來,令人驚懼的是,這鳥的眼珠子竟然整個都是血紅色的!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一個大鄭帝國江湖中流傳已久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