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奉天部首吩咐道:“阿虎,把那對男女的特征畫像給余鴉衛一份,再交代清楚一些細節。”
名叫阿虎的玄鴉衛雖然對自家老大的舉動有些奇怪,但是也習慣了服從命令,當即從腰間的囊袋中抽出一張畫像,上面畫著一對面貌奇異的青年男女,並根據畫像朝眼前的勁裝少女解釋著什麽。
“這對青年男女瞳孔顏色與常人不同,擅長使用邪法,像是能驅使靈蟲,但是那些靈蟲的威力又遠遠超出普通驅蟲術的范圍,倒像是蠱術的范疇。凡是中術者全部魂飛魄散、血肉盡枯。”
“而且這兩人基本上形影不離,所以我們要這樣排查,一是要注意有沒有形跡可疑,面貌奇異的外地人,而且他們基本上也會掩飾自己的不同,也可以從服裝上下手;二就是注意城中、城外有沒有失蹤的人。據我們猜測,那對男女驅使的靈蟲還沒有達到食氣而生的地步,還是需要血食供給的。而且那對男女不是善類,一言不合出手殺人也是尋常之事......”
阿虎仔仔細細的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一股腦的講給了勁裝少女,卻沒注意到勁裝少女的眼睛越來越來亮,聽著聽著心思都飛到九霄雲外了。
奉天部首輕咳一聲,阿虎頓時住嘴不言,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余小魚聽令,本部首封你為特使,專門負責這對青年男女的行蹤,一旦發現蹤跡,就是你正式成為玄鴉衛的時候,清楚了嗎?”
奉天部首渾厚的聲音在白虎堂中回蕩,聽到這話的勁裝少女激動地簡直要暈過去了。
“玄鴉衛余小魚遵命!”勁裝少女聲音中的激動幾乎要溢於言表,躬身抱拳行了一禮。
而勁裝少女身後的錦袍老者則是嘴唇微動,像是在和奉天部首交流著什麽。若是有精通唇語的行家在這裡,就會發現這老者正在向奉天部首致謝,多謝成全之類的話雲雲。
勁裝少女一臉恭謹的退出了白虎堂,接著一聲壓抑不住的歡呼就從外面傳進了白虎堂。錦袍老者衝奉天部首歉意一笑,便跟著走了出去。
奉天部首則是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輕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件事暫時先這樣,阿虎你和剩下的玄鴉衛繼續暗中調查,我回賀州主持大局,切記不要輕舉妄動。而且還要順帶著找一找有沒有其他的奇珍異寶,將之前的那一份給補上。”
“是,大人!”
阿虎和剩下的玄鴉衛齊聲說道,抱拳的時候白虎堂中響起一陣甲胄碰撞的聲音。
......
三天前,
黃昏,
景元城,北城門。
城門根下的守城士卒照例在收進城費,但是這進城費的大頭都在靠近中州方向的西城門。大部分的士卒都去西城門了,其他人少的城門就隻留了一個倒霉鬼守一下而已,馬重三就是這樣的倒霉鬼。
只不過這種兵荒馬亂的年頭,除了離得近的遊人,又有幾個吃飽了撐的,從大鄭朝的腹地跑到離邊境不遠的景元城來。
但是好巧不巧的,一對面目普通,看上去略有病態,看上去像一對年輕兄妹的遊人,風塵仆仆的來到景元城北城門根上,說是特意趕來景元城一覽大好風光。
馬重三才不管什麽風光大好不大好的,難得碰到幾個冤大頭從北城門進,這要是不敲上一筆,他覺得自己都對不起自己,半夜爬起來都要懊悔得打自己一個大耳光。
當下馬重三這個大頭兵就對這對年輕兄妹提出了要收進城費的要求,並且獅子大開口,要的進城費比其他的城門還要貴上好幾倍。
年輕兄妹中的男子臉色頓時就有些陰沉了下來,馬重三卻在心裡一陣得意,暗暗在心裡誇自己聰明,“馬上城門就要關了,現在去其他的城門也是來不及的,只要眼前的這兩人想進城,不想露宿荒野的話,就要從大爺的北城門過,不怕這兩人不交錢......”
年輕兄妹中的妹妹拉了拉臉色陰沉的男子衣角,走到一旁去商量了一下,似乎是一副要妥協的樣子。正當馬重三為自己的英明決策而洋洋自得的時候,男子又走了回來,站在因為營養不良而有些瘦弱矮小的馬重三面前,頗有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覺。
馬重三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剛扶了扶自己腦袋上的頭盔,就見到眼前男子的眼中綠光一閃,又朝著他的臉上抽了一袖子。
馬重三剛想拔出刀來呵斥這個看上去有些妖異的男子,就覺得自己好像嗆了一口灰煙,那無形的霧氣順著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直往肺管子、腦殼裡鑽。
還沒等馬重三拔出刀來,他的手剛剛摸到刀柄,整個人頓時就失去了知覺,兩眼一翻的倒在了地上。
沒過多久,景元城北城門根上的守城士卒馬重三就變成了一灘膿血,無數的灰白小蟲從這灘膿血中爬出來,細小的肢足間抱著一粒粒微小的血珠,成群結隊的往男子的五官七竅中鑽去,原本有些病態蒼白的男子臉上頓時恢復了一絲血色,看上去好看了不少。
地上的膿血中還不斷有灰白小蟲爬出來,直到膿血全部消失殆盡,灰白小蟲才停止誕生。而這對年輕兄妹則是靜靜的看著,等到地上的血跡消失,又從地上剩下的盔甲衣物中摸出一個還有點份量的錢袋子,這才若無其事的走進北城門中。
而那位身材瘦弱的守城士卒馬重三則是徹底的消失在人世間,連個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只有一套跌落在泥土裡的,不合身的盔甲衣物才能證明這個人存在過。
黃昏的景元城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城外荒草萋萋,城內的人則是為接下來的夜生活做準備,到處都是香噴噴的食物香氣。
年輕兄妹一路兜兜轉轉,男子冰冷、冷漠的眼神嚇退了不少想要做筆生意的風信子。畢竟在景元城,外地人的樣子實在是格外好認。
那個看起來像妹妹的少女嗅著滿大街的食物香氣,眼神越來越亮,臉上的氣色也好看了不少,但是因為錢的關系還是沒有好意思開口說要吃東西,最終這兩人來到西河坊的一處隱蔽的、小院子樣式的簡陋旅店前。
為什麽會到這裡,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間旅店足夠隱蔽,足夠便宜。
只能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這對偽裝成兄妹的男女正是從鎮魔司手底下逃出來的那兩人。原本身上的錢財就沒有帶太多,一路上逃亡也把錢花的七七八八,要是沒有那位慷慨的守城士卒,這兩人進了景元城睡橋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子警惕的看了看旅店門前四周的情況,拉了一把還在想著大街上美食的少女,走進了旅店的大門。
男子壓低了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沒有太多的辨識度,掏出從那守城士卒身上翻出來的錢袋子,丟在櫃台上,說道:“開一間房。”
正在等著吃飯的旅店掌櫃兼帳房則是有些驚喜的抬起頭,拿起櫃台上的錢袋子,掂了掂,臉上露出一些嫌棄的神情,像是嫌棄錢太少的樣子。接著又看了兩眼面前兄妹樣子的男女,眼神中又露出一絲絲“我懂”的神色。
男子對於這掌櫃的惡心神情極為厭惡,剛要發作,身後的少女又是拉了拉他的衣角,剛剛還有些精神的臉色變得萎靡起來。就拉拉衣角的功夫,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男子的臉色一下變得緊張起來,嘴唇抿得緊緊的,也顧不上找旅店掌櫃的晦氣。
而旅店掌櫃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說道:“客人你這點錢,連一間下房也開不起啊,而且還是不包飯食的那種, 不過呢我這人心善,就免為其難得留下你們吧......”
男子小心的扶住少女的身體,聽到旅店掌櫃還在喋喋不休,忍不住打斷道:“那還不讓人帶我們去?”
這一下給這旅店掌櫃噎住了,輕哼了一聲,叫道:“二牛,二牛!死哪去了?帶人去後院的柴房去。”
一位五短身材,手裡持著一柄大杓的男子從一旁的門後走了出來,有些凶神惡煞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一言不發的引著這對兄妹去了後院的柴房。
只能說一分價錢一分貨,這旅店門口的牌子上說的還真是童叟無欺,這最便宜的房間除了不漏風之外,只在地上放了一套被褥,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耐著性子等那小二兼廚子離開,青年男子剛剛關上柴房的門,身後的少女就兩眼一閉倒了下去,還好男子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昏倒的少女,將其輕輕的放在那床被褥之上。
之前還是殺人不眨眼、冷靜從容的男子,此時的臉上則是爬滿了不安,緊張之色,緊緊的閉著嘴巴,將自己的手指搭上了少女的手腕。
沒過多久,男子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惶恐、欣喜、不安混雜在蒼白的臉上,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靂劈中了一樣。
正當男子想要離開柴房去想辦法的時候,原本昏迷的少女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死死的抓住了男子的手臂,微微睜開雙眼,虛弱無比的說道:“阿赤別走!陪陪我!”
轉身欲走的男子則是立即回過頭來,牽住少女的手,接著溫和無比地說道:“我不走,阿朱,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