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儀悠然道,“遊歷麽?半年、一年總該回到山門了吧?”
靜儀揮動道袍,《作妖刀法》如飛羽般飄至張重光身前虛空,見他遲遲不接秘籍,沉聲道:“重光。”
張重光抬頭凝望明月,見她輕咬朱唇。
“重光想參加明年三清山仙門大會。”
靜儀眼睛微眯五分之一,右嘴角略微上挑,“好,再白饒你一年,不過要向祖師立誓。”
騎虎難下的張重光跪在蒲團上,“靜儀師叔,怎麽說啊?”
“休要耍滑頭。”
“師傅……”
衝虛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望向張重光。
“三師叔……”
衝盈憐愛地看向他和薛煴煴,搖頭籲歎。
“二師……算了,都不搭理我。”
衝玄自張重光進殿以來,就一直陰沉著臉,三緘其口。
張重光心中暗想,定是私下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協議。
他對著正中那面無字的靈位,鄭重立誓:“祖師在上,弟子重光今日起誓,嗯……若兩年內未能趕赴玉虛山……”
靜儀師叔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選一個吧,牽馬墜蹬,迎娶明月。”
“不前往玉虛山迎娶明月,弟子必定永世困在中品境界。”
“嗯?事到如今又想耍詐?”
“必遭天譴。”張重光誓言斷斷續續,站起來後,卻見靜儀道長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神情注視著他,不禁渾身一顫。
“《作妖刀法》!”
張重光言簡意賅,既然無力阻擋大勢,那就相機而動,為自身謀取最大利益,做出最優抉擇。
靜儀道長將《作妖刀法》遞與張重光,意味深長笑道,“隻許看三天,你何時修為提升至上品,哪怕是上下境界,再交予你,以你目前修為最多能看三天。
袇房。
“明月,看著點重光,倘若他與我賭氣,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翻閱那本《作妖刀法》,我們玉虛……”
靜儀稍作停頓,輕歎一聲,“明月,別怨恨我,將來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你也會這麽做的。”
“弟子不敢心生怨懟。”明月神色恭敬,只是垂頭時,眼底多了一絲失望的神情。
去尋薛煴煴,吃了閉門羹的張重光回到臥房,盤膝而坐,屏息凝神,盡力催動氣海氣息,全無反應。
縱然他吹噓呼吸,吐故納新,將氣息調整得深長細勻,綿綿若存,依然感受不到絲毫靈力。
“咚咚咚!”
“進來。”
張重光見明月前來頗為意外,起身笑道,“小心我克死你。”
“誰克死誰還不一定呢!”明月眼神犀利地看了他一眼,“師父命我前來提醒你,切不可強行修煉秘籍,以免走火入魔。”
“哼!假惺惺的,欸,靜儀師叔有私生子麽?”
“張重光!”
張重光幽幽道,“我尋思我也沒抱著靜儀師叔孩子跳井,她怎麽就跟我杠上啦,還將你牽扯進來。”
明月歎息道,“師父有她的考量吧,你沒問問衝虛師伯麽?”
張重光憂心忡忡地說道,“問啦,說天機不可泄露,尤其是透露給我,老頭長篇大論講若我知道,便會改變因果,局勢將不可控,更加撲朔迷離,反正我聽不懂。”
“那現在怎麽辦?”明月抬眸怔怔望向張重光。
“不如我攜《作妖刀法》跑路,日夜參悟,走火入魔或者直接噶了了事,順遂你心意。欸,你有沒有這般想過?”
“噶了?”明月誠懇地回道:“有那麽一瞬的確想過。靈虛山有可以抵禦天譴的法器麽?”
“莫非玉虛山有?”張重光注意到明月神情失落,不似作偽,笑道:“兩年的功夫,沒準能尋到呢。”
“明月師妹還有其他事麽?”張重光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看到明月依然坐在胡床上,懸空的雙腳不住地蕩啊蕩啊,貌似不打算離開,張重光不禁問道:“你不會真準備貼身緊盯我三天罷?我需閉關。”
明月無奈地說道,“師命難違,總要作作樣子吧。”
張重光諧謔打趣,“靜儀師叔的恩情還不完?”
“啊,我是師父從大河裡撈上來的,要不然早葬身魚腹了。”
“那有勞明月師妹,幫我看看煴煴。”
明月笑道,“叫聲師姐聽聽。”
“明月師姐!”
明月笑靨如花,眉眼微彎,好似新月,“我會與你一起尋找補救之法的。”
待明月心滿意足地離了臥房後,張重光翻開《作妖刀法》扉頁,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漢隸小字,仿若警告:
作妖刀法,非心性駑定之人不可修習。走火入魔,後果自負。
張重光不屑道,“故弄玄虛!”又翻到第二頁,空白無字,再往後翻頁卻如何也翻不開。
張重光死馬當活馬醫,將手覆在第二頁上,隻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再睜眼,已是午時時分,張重光起身對付完五髒廟,又試一次,醒來時已然天黑,上弦月攀上中天,較上次蘇醒時,身子更加疲累。
張重光強撐著身軀,心道,事不過三。這次確實沒有再暈倒,莫名威壓襲來,張重光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噴在《作妖刀法》上, 卻霎時消散。
虛空忽現一列漢隸小字:
“作妖刀法,又名兩儀刀法,剛猛無當且瀟灑飄逸。”
“完了?”張重光放棄一把火燒掉《作妖刀法》的衝動,屏息凝神,又將左手覆蓋在第二頁上。
張重光登時感覺胸口似被千鈞之力錘擊,身子橫飛出去,重重撞在身後牆壁上,五髒六腑移位一般的他,又噴出一口血霧,前襟一片血紅斑點。
“第一式,耀陽式。”
“沒了?燒!必須燒了!三清也攔不住!”
道法暫失的張重光義憤填膺地取出火折子,當即便要燒毀秘籍。
當火焰靠近秘籍時,張重光腦海刹浮現一位道人形象,那道人三庭五眼與他頗為相似,手持三尺環首刀,青鋒閃爍,刀刃上的血槽肉眼可見地吸納著金烏炙熱的光華。
每一刀揮出,似是蘊含著普照萬物的無盡玄奧,而持刀道人身後,金光閃耀,宛如一位裁決世間大道的尊者。
隨後,張重光躺在地上,面龐煞白,唇角乾裂,似是大漠中苦苦尋找綠洲水源的行者,再次昏死過去。
翌日,臨近卯時時分,張重光再度轉醒,手中仍攥著那本《作妖刀法》。
張重光心思巧捷萬端,靈光乍現,竭力爬起身來,執著火折子,企圖點燃秘籍一角。
然而,就當火焰靠近秘籍時,一回生二回熟的威壓再次迫近,張重光俯身趴在地上,雙臂撐地,嘴角溢出鮮血,幾息後,前胸砸向地面。
他隻記得昏睡前,自言自語一句,“歸因錯誤,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