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害過人的妖邪,何必管它。”
“師姐,我想到一種可能。”清揚一副修道我不行,八卦你不如我的表情看向紫衣少女。
清揚稍作停頓,緩緩道,“聽聞靈虛山有一個古怪的門規,同門間若未正式拜堂成親,有逾矩之舉,就會道法暫失,那他們倆……”
“啐!不害臊!張重光一看便是個輕浮浪蕩的登徒子。”紫衣少女雙頰霎時緋紅。
須臾,她腦海中隱約浮現一則傳言,玉虛山開山祖師、靈虛山的三代弟子——玉虛子,與同門師兄互生情愫,兩人除卻行周公之禮,其余能做的、不能做的全做了。
玉虛子被揭發後羞愧難當,主動退出靈虛山。
心念至此,紫衣少女用玉手掩住嘴,失言的清揚輕抿嘴唇不言語。
“砰!砰!”
女屍兩隻青紫的手,竟然刺破厚重的棺材蓋,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薛煴煴起身拔出桃木劍,接連拍向兩隻利爪,張重光拽住墨鬥一端,抻出墨線纏在女屍再度伸出的利爪上。
一陣淡淡的白煙,夾雜著焦糊的氣息升騰而起。
這也不是個辦法。
張重光扽著墨線,極目掃視四周,琢磨如何在不損毀女屍的前提下,徹底製住她。
忽然,那隻白狐去而複返,嘴角殘留血跡,叼著一隻雞冠紅彤彤的公雞躍入院內,奔向靈堂。
薛煴煴瞅見白狐,心下腹誹,棺材都快散架啦,這個時候跑來一隻白狐,恐怕女屍得鬧得更歡。
卻見白狐銜雞至靈堂外,旋即轉身離去,遠遁至屋簷下,凝望靈堂方向。
“把雞拿來!”正與女屍較勁的張重光急聲道。
薛煴煴快步上前,抄起雞翅膀,折返跑般奔向張重光。
此刻,墨線被女屍撕扯斷,棺材蓋隨之裂開,女屍坐起身,怨毒的目光直逼張重光。
張重光機敏地閃身,右手中指在雞脖子上一抹,薛煴煴舉劍架開張牙舞爪的女屍。
張重光趁勢以戟指迅捷點向女屍眉心,緊接著迅速戳向女屍雙肩。
女屍抖動幾下,向後仰倒,張重光抬起左手,托住女屍後背,與薛煴煴將女屍抬回棺槨內。
動作行雲流水,毫無贅余炫技。
張重光席地而坐,向遠處白狐招手,白狐帶著媚笑,蹦蹦躂躂鑽入張重光懷中。
靈虛山開山祖師,姓名與道號均未留傳,隻知其自稱靈虛,曾受道海外三仙山。
世人傳聞靈虛乃是機緣巧合,靈獸化形得道,或許是因靈虛山善待、引導妖獸走上正道的明文戒律。
“為何從荒廟開始就跟著我們?”張重光打量著白狐。
“仙長!”
張重光忽覺手臂外擴,身上一沉,白狐瞬間化作人形。
美貌與妲己不分伯仲的她,胸脯起伏,依然仰面,美眸凝視張重光,依偎在臂彎上。
“變回去!”張重光沉聲喝令。
白狐心悸,仿佛眼前仙長的話不容置疑,忙變回狐狸。
張重光雙手薅住白狐毛茸茸的雙耳,他已被上眼皮掩蓋住三分之一的瑞鳳眼,又微眯五分之一,眼尾略微上揚,嘴角止不住地上翹。
薛煴煴的目光在張重光與滿面笑容的白狐之間遊弋。
怎麽感覺那麽相像呢?
“清揚,走啦。”
“師姐,再看一會兒。”
紫衣少女見清揚戀戀不舍,“衍息符快到時間啦。”
清揚悻悻地與紫衣少女躍下屋簷……
白狐再次開口,聲音如銀鈴般悅耳:“仙長容稟!”它從張重光懷中竄出,盤腿坐在半尺外地面上。
“我本是三清山後山的一隻狐狸,幸得賢安仙長悉心教誨。她閉關前曾指點我,只要一路向西北行三千裡,便能尋得一場機緣。”
薛煴煴疑道,“你既然能口吐人言,化形為人,道行應是不淺,安心尋找洞府慢慢修行便好。”
“我法力微弱,只能短暫幻化成人,無法維持太久,遵從賢安仙長指示,跋山涉水三千裡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二位仙長,定是上天的安排。”
“我們回到山門後不久又要遠遊,帶你同行多有不便。這樣吧,你去尋我師叔、她師父衝盈道長,跟隨她修行。”
師傅衝虛道長尚在閉關,二師叔衝玄道長不問世事,整天在後山鼓搗花草,只有三師叔衝盈道長得閑。
靈虛山與張重光此前想象的山門大相徑庭,靈虛山年輕弟子小有所成後,便會被安排下山歷練,而非枯坐山中幾十上百年,熬到鬢發灰白。
按衝虛道長說法,本門修煉注重心境,唯有通過紅塵煉心,歷經世間百態,方能迅速提升修為、突破境界。
張重光回溯了昨日偶遇藍道後的所見所聞,吩咐道:“你去嚇唬苟富貴,將女屍之事查明。”
“得令!”白狐狗腿子般轉身疾奔而去。
張重光心道,白狐倒挺上道。
隻一柱香功夫,白狐大搖大擺走回來,一副旗開得勝的模樣。
白狐回到張重光身前人立,前爪作揖,“回稟仙長,那苟富貴全招了。”
原來,朱老爺的病秧子長子歸西後,朱老爺一則覬覦年輕貌美的大姐,二則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意圖行苟且之事。
大姐親哥哥苟富貴,為了繼續留在老扒灰家當管家,不惜助紂為虐,苦苦相逼。
老扒灰沒料想大姐寧死不從,一來二去他耐心被耗盡,威逼利誘不成便要將她賣到窯子。
走投無路的大姐,走了極端,在臥房內自縊。
白狐說到此處,憤懣道,“老扒灰得知大姐死訊後,竟然連死屍也不放過。現在他長了一身青紫屍斑,暗中求醫呢。”
張重光聞言眼神一凜,“知道了。”
靈堂內頓時陷入沉寂。
“對了,半年前三清山丹成龍虎現。”
張重光好奇道,“哦,細說說。”
“當天我在後山,忽聞驚雷乍起,仰頭望去,三清山上空雲霧刹那幻化龍虎之形,祥雲瑞氣澎湃不息。”
白狐起身,悠然踱步,“後來我聽賢安仙長說,葛仙翁煉成一爐,不對,是一爐隻煉成一枚仙丹。
賢安仙長還說……明年初春, 三清山將舉辦仙門大會,彩頭便是那枚散發著澄澈光華的仙丹。”
“師兄,丹成龍虎現,這麽大事,咱倆一路上也沒聽說。”薛煴煴心下疑惑,況且師兄連靈丹的氣味都聞不了,吃多少吐多少,為何這般上心此事。
“異象被人刻意掩蓋了?”張重光猜測道。
“正是,三清山仙尊親自出手,將祥瑞遮蔽,並對山門內弟子下達禁令,暫時不可外傳。”
“師妹,拿三粒靈丹。”張重光左手捏住鼻子,右手攤開。
薛煴煴依言倒出三枚靈虛山靈丹,張重光取過捧在手心,白狐立時千恩萬謝。
白狐吞下三枚靈丹,頓覺周身氣血通暢,腹部一陣溫熱,流經四肢百骸。
張重光起身望向棺槨中的大姐,幽幽道,“師妹啊,你說像老扒灰這種狗彘不若的人,一刀剁了好呢,還是讓他在焦慮、痛苦、恐懼中,無可奈何地走向死亡好呢。”
薛煴煴一時語塞。
張重光對白狐招招手,“你通知苟富貴準備一副棺槨,另外……”
白狐近前,豎起耳朵傾聽。
“交給你一個任務,老扒灰命不久矣,苟富貴麽……留其性命,至於殘肢斷臂,或是受驚發瘋,隨你。三日後,前往靈虛山,尋我衝盈師叔。”
待白狐離了靈堂,張重光歎息道,“方生方死,方生方死。”
張重光也不知如今道法暫失,法咒是否有效果,他手掐法訣,對棺槨內女屍念誦:
“靈虛敕令,超汝陰魂……普救等眾,急急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