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鳳傳奇之紫竹林篇 第63章 志成城

青鳥蠻翹鼻一挺，啐道:‘有你這麼誇人的嗎?你不就我一個師妹！’

陸安平嘻嘻一笑。

原來那些被青鳥蠻點來的，都是他的親兵，皆倚天軍中武藝高強，又熟悉清洛的人。其中幾人甚至會古洛語。不過，令陸安平發出稱讚的，卻是因為他們清一色是-

機關師！

一數，來了十八人。

陸安平簡潔道明情勢，又叫金隆城主拿出山城以及附近峽谷的布防圖，結合隨身的行軍地圖，與眾人研究。

一看才知，小榆谷東北五百裡處，便是射雁關。正東四百裡，是富州的周公鎮。而達日城，則正好在射雁關和周公鎮之間，離此地約六百裡。

洛水，流經小榆谷五十裡處，若漂流而下，可直達日城外！

有齒族的狸信，從羅暮部的說客口中，聽過關於這次攻城的消息。羅暮，胡天，狐求，北風四部，號稱將集結十萬人，約好在今月望日，也就是五月十五，踏平踏月城。

而城中只有區區五千人，其中不乏老弱婦孺。人數的懸殊，讓人心生動搖！

陸安平卻神色篤定，從親兵中挑出腿腳最快的三人，道:‘三位拿我信物。一人返回射雁關，把那裡的五千人馬帶過來。一人趕到周公鎮，調府軍騎兵五千。一人乘皮筏由洛水，下達日城，調五千倚天軍騎兵！’頓了頓，又問三人:‘以你們最快的腳程，需多久方可到達軍營?’

三人皆說三日。

‘此去要三日，整頓軍馬兩日。行軍因有輜重，最為費時......’陸安平沉吟半刻，道:‘十日。你們十日內可否趕回來?’

三人相覷片刻，齊聲道:‘可以！’

‘好！’陸安平於是拿出三樣信物:虎符，官印，還有繡有‘陸’字的小旗，交給三人。

三人接過信物，立即奔赴出城。

金隆和長老們知道十天后有援軍到來，對陸安平等人感激涕零，幾乎要下跪。卻聽狸信在一旁，喃喃道:‘十萬敵軍，十五攻城。今日已是五月八，還有七日。而援軍要十天后才到......’此話一出，長老們臉色又變，憂心如焚。

‘也就是說，我們只需守城三日！’陸安平望向身後同伴。這句話似乎是對他們說的。南宮賀人，青鳥蠻，以及留下的機關師，人人氣定神閒，昂首待命。他滿意地笑了笑，再次面對踏月城眾人，大義凜然地道:-

‘以眾暴寡，蛾傅而已！將之忿者，不足為憚！’

*

光陰可貴！守城之戰，刻不容緩。

踏月城上下奉陸安平為主帥。按照他的吩咐，城主下令封閉全部城門，全民備戰！

五千族民，除去病殘，以及行動不便者，無論男女，大至七十老翁，小至黃口小童，皆列為兵，嚴從軍法！

可行動的人，又依照體力，分成甲乙丙丁四等。分成百人隊，立百夫長。

甲，乙隊為主戰。丙，丁隊為後勤。陸安平又從中找出眼力佳的五十人為哨兵;腿腳快的五十人為傳令兵。何佳族為保存亡，眾志成城，無人怯戰！一番篩選，建起一只有四千可戰之兵的軍隊。

陸安平與機關師，圍著城牆走了一圈。發現踏月城地勢東北高，西南低。東北兩面是險坡，天然屏障，所以沒置城門。防禦的重心在西南，因為兩面皆是緩坡。不過上有密林遮蔽。西面縱長兩裡，是正門所在。南面縱長三裡，有兩道側門。西面比南面平，族人大多由此門進出。

陸安平問金隆，踏月城如何吃水，水源何處。

‘城中高坡有泉，前人鑿渠引流而下，經各戶門前，無需挖井。’金隆答道。

‘城中沒井?’陸安平略感意外。

‘前人曾在城中挖井，發現地底半丈之後，皆是巨岩，堅不可摧！’

‘原來如此！’陸安平喜道:‘如此便少了一層顧慮！＇

金隆問道:‘此話怎講?’

‘地底不可鑿井，敵軍便難以在低窪處，挖隧道破城。城中存糧如何?’

‘半年無慮！’

陸安平不由讚歎:‘內有活水，外有厚牆，下抵磐石，上接穹蒼。只要存糧足，此城之固，鬼神難破！何佳族先人選擇在此建城，何等高明！’

機關師們紛紛贊同。

當天晚上，全城集兵完畢。為防細作，陸安平立行‘明填’之治。明填，即出城文書。任何人出城，皆須持明填。無明填出城，斬！

五月九，第一天。

陸安平下令全民出城，把西，南兩面山坡的林木清除。一是為了防止敵人偷襲，二來木材可為軍用。除此之外，城民家中所有的木，石，瓦，鐵，油以及糧食全數上繳。

五月十，第二天。

機關師開始製造轉射機，夜叉檑。

轉射機，乃一發多箭，且可轉動的弩。裝在城堞凹處，可左右射擊。

夜叉檑，乃巨木為幹，插滿倒鉤，兩端系以繩索，連接絞盤，從城上投擲，傷敵後可收回。

城民在城外西南坡，以‘之’字為形，埋上一排排塗了濕土的木樁。又在各處挖掘壕溝，上架棧板，溝內置毒荊棘，尖木等利器，棧板上鋪上草木泥土。之字型木樁是屏障，加上暗溝陷阱，用作阻擋敵軍車馬。

三處城門，皆被塗上厚土，以防敵人燒門。

五月十一，第三天。

陸安平吩咐在城牆的外層，距城頭下三尺處，鑽穴。深度足夠放一火炬。每十步一穴。敵人夜襲，這些**，可放置火炬，用以照明。

城牆上通道，則每三十步，建一灶一缸。灶生火;缸蓄水，以備用。

又用毒荊棘，編造樊籬。放置在城牆上因為外坡平緩，易遭敵人襲擊之處。

五月十二，第四天。

全員準備滾木，沙石雨袋，彈弓，箭矢，並燒製石灰。

五月十三，第五天。

機關師教城民士卒，如何製作和運用‘金火罐’，‘金汁罐’和‘火捆’。

金火罐，是把碎鐵裝入罐中。用時把罐中鐵燒至水狀，用彈弓從牆頭砸下。鐵用盡時，可用熱沙代替。金汁罐，則是在罐中置入屎尿，用法相同。

火捆是把樹枝捆綁，裡面放入麻梗等易燃物，兩端佈置荊棘，作火攻。

五月十四，第六天。

機關師在西南面的城牆，最難守的五處上，裝置連夜趕製的轉射機。因預料敵軍會著力攻打西城城門，也就是正門。此處門樓兩側二十步外，也各有一部。

午時將盡，小榆谷的南口陸續出現羅暮部的人馬！

一個時辰後，胡天部從西南面而來，狐求部也出現在東面！北風部仍未露面。

申初，踏月城外，車馬雜遝，旌旗招搖！

城內一時人心惶惶！

陸安平見狀，把百夫長召集一處，佈置守城的分班調配。確認過每個百夫長都清楚細節後，道:‘除了執勤哨兵，傳軍令，每人立即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見眾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陸安平笑道:‘敵軍鞍馬勞頓，尚未安營，今晚不會出擊！今晚，誰不吃飽睡足，論斬！解散！’

眾人聞言才安心離去。陸安平忽然想起一事，對身旁的南宮賀人道:‘賀人，你在城中找幾隻狗來。放養在東北城外。那裡雖有峭壁險隘，但敵軍未必不僥倖攀登！’

南宮賀人一怔，道:‘我，我......我去嗎?’

‘你，你，你舌頭怎麼了?’

青鳥蠻不禁莞爾:‘將軍，這個差事，還是交給我吧！’說著，不懷好意地瞄了一眼南宮賀人。後者頓時一臉窘色。

‘哦，我忘了。’陸安平笑著搖頭:‘你怕狗！沒出息！’

當晚，陸安平和南宮賀人來到城中一高坡上，瞭望山城下的聯軍營帳。觀察小半個時辰後，徑直回房吃飽，倒頭便睡！

五月十五，第七天，月圓之日！

子末，一直沒出現的北風部終於趕到。至此，敵軍四部集結完畢！

日出時分，陸安平，南宮賀人和青鳥蠻站立在踏月城的西門樓，眺望山下。

四部聯軍的營寨在山腳三裡外，黑壓壓一片氈帳。四部聯軍，其實不止四部，是由四部和其附屬部落，大大小小二三十個民族，組成的。

‘用了一個晚上，他們就紮好營了！’陸安平眼中透著興奮:‘主力果然在西面，大概有五萬人。南面有兩萬。北面是遲來的北風，看樣子，不過一萬。呵呵，他們應該沒有十萬之數！’他側身對青鳥蠻，拱手道:‘這兩日有勞師妹了！’說著，拿出一明填，遞給她。

青鳥蠻一身短服，接過明填。她沒了往日的笑顏，欲言又止，最後回禮道:‘那.....請將軍也保重！’說完，朝城中掠去，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此刻，城內西門下，正整齊地站著上千城民。他們穿戴各異，有棉襖，皮甲，長袍;一手拿盾，一手拿武器。盾，是從家裡拆出來的門板，地板，車身等。武器是各色農具:斧頭，木棍，鐮刀，釘耙。雖裝備簡陋，但每個人表情一致，寫著誓死不屈！

陸安平欣慰一笑，喝道:‘甲隊上城，丙隊備位！乙隊，丁隊休息！’

‘是！’臨時而立的兵卒應聲出列。雖因缺乏操練而稍顯混亂，但也很快出現在應該的位置上。

陸安平，南宮賀人和兩名機關師，領一千五名城民坐鎮西城。南城的兩門，則各有五名機關師，領一千城民守護。東北的城牆，則由三名機關師和五百名城民巡遊看守。

已初，鼓角大作，殺聲震天！城下大軍發動攻擊！

四部聯軍果然集中攻擊西門，雖然南門的兩門也有敵人，可西門的人數卻是南面的三倍！

東北面暫未見敵蹤。

聯軍大多是騎兵，在山地不能發揮優勢。他們看到踏月城外的密林消失，原以為可以直接踩踏上去。來到近處，方覺山坡上散落了一排排一人高的木樁。別說馬匹，連人也難以直接上去。他們拿出弓弩，射出火箭，企圖把木樁燒毀。但是木樁被塗了土，不易著火。

聯軍原本就打算以多勝少，於是捨馬徒步，抬著雲梯，像螞蟻般，密密麻麻地衝上山坡！

木樁的位置，讓他們不能一擁而上，而不得不分成小隊，蜿蜒而上。不少人拿出大刀，準備砍倒木樁，可還沒到木樁旁，便掉下棧板陷阱，被裡面的刺木毒荊棘所傷！

一番輾轉，聯軍先鋒終於到射程之內，只聽城牆傳來一聲:‘射！’一陣箭雨由天而降！

聯軍先鋒不少人中箭，可他們的弓弩手也立即反擊，可因處低處，極難射中目標！

‘射！’城牆上又來一陣箭雨！

上有箭矢，下有機關，一鼓作氣的先鋒紛紛倒下！聯軍的第一波攻擊，被山坡上的阻隔物弄得狼狽不堪，竟沒人能靠近城牆一丈之內！

雖然舉步為艱， 可聯軍的前線還是漸漸逼近城牆。此時，城牆上一陣呼嘯聲！裏面拋出數十個金火罐！

高空而下的瓦罐，砸中，即頭破血流！砸在地上一摔，熔鐵四濺，也能傷人體膚！碎鐵冷卻，變成地上鐵蒺藜，扎人手腳！

金火罐一出，聯軍連連哀嚎！隨後，又有金汁罐的加持，敵軍更難進一步！就算有人靠近城門，立被城頭上的轉射機射透，宛如刺蝟般站在地上！聯軍觸目，不知何物如此厲害，嚇得頻頻後退！

轉射機大發神威，加上箭雨，金火罐和金汁罐的輔助，四個時辰後，聯軍死傷慘重，仍未得攀上城牆。

聯軍士氣低靡，四部無奈鳴金收兵！

城民歡呼不已！

陸安平立即傳令:‘尚不可鬆懈！按照計劃，全城戒備，輪班休息！’

一個時辰後，太陽落山。踏月城各處的主將，叫人把火炬點上，放入城堞三尺下的空穴中，照亮城外。

此時，西南面又出現敵軍，不過來人只有幾百，進攻也不猛烈。陸安平思量半刻，連忙遣傳令兵，讓東北面的主將留意夜襲。

果然，少頃，東北方向傳來狗吠！東北城牆上的機關師，投下火把，依靠火光，看到百餘聯軍正用鉤繩，攀岩而上。於是一聲令下！

山腰的敵人正在山凹岩縫間摸索，未反應過來，便見滾木從頭頂紛遝而至！不少人被砸得腦漿迸出，墜落山底！

看到踏月城的城牆被一圈火光照的宛如白晝。聯軍打消夜襲的念頭，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餘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