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鳳傳奇之紫竹林篇 第95章 招u地D

簡州，某座山峰，某處樹林。

一隻隊伍在山腳徐徐前行。騾馬拉著數十輛車。車廂被浸過油的麻布包裹，鼓鼓的，不知裝了什麼。騾車周圍有上百名兵卒模樣的人。為首數人騎著大馬，手持火把，一邊走，一邊謹慎地觀察四周，尤其道旁那些暗無天日的林子。

隊伍漸漸走出山林，又過了半盞茶，山腰的雪地一動！三道影子猝然從地上升起！竟是三名壯漢！他們一站起，身上厚厚的雪花嘩嘩掉落，露出一身軍裝。他們眸光晶亮，相覷一眼，不約而同地轉身朝山上走去??

山上密林間，一堆篝火邊，圍著四個帳篷。幾個身形壯碩的大漢坐在火旁，守著一隻烤獐子。雪落在他們的氈帽和披風上，讓他們看似雪人。獐子開始傳來微微的焦味，讓人食指大動。一位六十上下，一臉精悍的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包鹽，吝嗇地灑在肉上。

身材最高大的中年大漢正把穿著靴子的腳伸進炭火取暖，見狀咂嘴道:‘金老頭，你也忒小氣了！’

‘金老頭’正是來自九逸山莊的金海烏。他聞言笑了笑，把鹽收回懷中:‘這是難得的赤山鹽！在慶州，尋常人家，只有家中大人，才可以吃。小高，你如果不是沾了我老人家的光，還吃不上！’

被稱為‘小高’的大漢年紀已近四十，是勝澤軍副將-高信。他聽到金海烏的話，不以為然:‘還不是鹽?不過，如果不是你趕來，你的馬又剛好踩死鹿子，我們今晚也不會開葷。來，你嚐一下我們梁州的酒，比你們慶州的順口多了！’

金海烏拿起高信的酒囊，抿了一口，皺眉道:‘你們南方人還是那麼喜歡甜米酒！’

‘嘿，後勁大著呢！’高信擤了一下鼻涕，看到金海烏把酒倒在獐子上，立即彈起，搶回酒囊，怎呼道:’喂喂喂，你幹嘛！’

‘這樣的酒，隻適合去腥。’金海烏笑道。

篝火旁還有兩人。一位年逾六十，滿頭白髮，也是勝澤軍的副將，名劉創。他正低頭在一張皮革地圖上，又寫又畫，自言自語地道:‘大雪天這裡也出現運糧隊，他們應該是從這個地方來的，走山陰......’

另一位則是勝澤軍的主帥-‘夏蓮’南宮夢蓮。他正在讀金海烏送來的一封信。搖曳的火光照在寫滿風塵的臉上，令他的神情倍顯幽暗。

南宮夢蓮，高信和劉創，三人外出偵察已有數日。今日，原本駐紮在汲郡的金海烏，透過三人一路留下的暗號，找尋至此，送來一封私信。

金海烏撕下一隻獐子腿，正要遞給南宮夢蓮，卻見他猛的站起，連隨身的黃泉刀都沒拿，徑直走向黑暗的林子。高信和劉創以為主帥要去解手，沒有在意。金海烏則心中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二話不說地跟了過去。

‘怎麼了?’金海烏問道。自己送來的信是從鹿都來的。南宮夢蓮的反應，表示鹿都出事了！

站在一株大樹下的南宮夢蓮抬頭，露出一臉憤恨:‘老怪物去鹿都，從府中把琦兒，沁兒，薇兒抓來簡州了！’

金海烏大吃一驚:‘什麼?世子他們......真真欺人太甚！’

‘老怪物那邊至今沒傳出任何消息，看樣子是打算在陣前利用此事，動搖我方軍心。’南宮夢蓮頓了頓，凝重道:‘此事暫且別讓其他人知曉。高信他們幾個的性子，難保不會衝入敵營，把琦兒他們救出來！’說著，握拳往樹幹一捶，枝上的積雪嘩啦啦地落下。

‘大郎，還是去把人救回來吧！’金海烏沉吟道。

南宮夢蓮眼眸閃過痛楚，搖頭道:‘我手上的每個兵卒，此時都比他們幾個有用！這一戰，不能因為南宮家的人，有任何閃失！’

金海烏倒吸一口氣:‘大郎，這又何必......’

南宮夢蓮垂眸，默然許久，道:‘金叔叔，烽火關一役，如果你見到他們......無論對方如何卑鄙，絕不退讓！’

‘這......’金海烏天人交戰半日，隨即嘆息一聲，惻然應諾了句‘知道了’，轉身離開。

南宮夢蓮則跌坐地上，背靠樹幹。少時從懷中拿出一小銀盒。打開盒子，裡面裝著凝脂，似乎是冬日行軍時用的防寒藥膏。他呆呆地凝視盒中，雙手不住顫抖，冒著熱氣的淚珠滑下臉頰。

夜色漫漫，樹下昏暗，目不能視，但他不用看也知道，盒內軟膏的表面上，有一枚淡淡的手指印。耳朵微微發癢，那絲溫柔的氣息，彷彿仍在縈繞:

平安出征，肅毒必勝......

*

竦關。

天色朦朧，大雪紛飛。

房外遝雜的腳步聲，吵醒床上的不眛。睜眼一瞧，發現本來睡在身旁的傅春玉不見，頓覺事情不妙，抓起袍子，一邊穿，一邊衝出房外。

站在走廊，只見火把晃動，人影搖曳。找來一名下屬詢問，方知原來吃心上人已帶著上百親兵，開動前往烽火關！不昧知曉，發足跑向關押南宮兄妹的屋子。

推開木門，黑漆漆的房間，空無一人！

不眛轉身追出，卻被堵在門口的身影嚇一跳，看清來人的面孔，驚道:‘你，你怎麼來了?’

‘燭陰，無所不在。’那人淡淡答道，瞥了一眼空房:‘人走了?看來，計劃有變。’

不眛慍色上臉:‘哼，吃心那個糊塗的老東西！’

‘這......也無妨。’那人忽來一笑，分外好看。

*

易無憂看到出去探索動靜的顧宗義很快回來，忙道:‘怎麼樣?他們要出兵嗎?’

顧宗義搖搖頭:‘好像只是一隊人馬出去巡查。’說著，舉起手中衣物:‘我們這樣打扮，去找化羽更方便。’

‘不錯！’易無憂一邊換，一邊道:‘你說，這地方不大，兵好像也不多，邪教的頭頭為什麼都聚在這裡?’

兩人混進竦關，已有數日，對附近早已摸熟。

‘掩人耳目！誰曾想，一教之主會藏在如此荒涼之地。’顧宗義道。

‘嗯，這裡確實是一處不錯的窟穴！房屋依山而建，兩翼的巨岩高峰，擋了不少風雪，以至谷內還算溫暖。呵呵，其實倒有點像虹妹妹的‘香霧清輝’。’

顧宗義一時不解:‘什麼虹妹妹，哪裡?’

‘虹妹妹的院子啊！哦，虹妹妹是我的堂妹，名叫易太安，也就是你未來的嫂嫂。你沒有見過她嗎?她也有去你家的梅花宴啊！香霧清輝，是她在不易宮的住處。那個院子，在兩塊懸空巨石之間，冰雪都落在巨石頂，不入院中，所以她在那裡種了不少很好聞的花。不像我的銀樹霜花，都是冰！’

離家許久的易無憂回憶起不易宮，滔滔不絕。

顧宗義聽到那句‘她也有去你家的梅花宴’，思索半日，腦海漸漸出現一個人影-那個站在飄著梅花的溪水旁，拘謹不安，卻一直盯著自己的小婢女！不由暗忖:‘原來是她。’

兩人換完衣服，便假裝成兵卒，大搖大擺地走到軍營。此時，營中的兵卒剛剛起床，睡眼惺忪，又逢大雪，並沒多少人走在外面。

兩人輕易地走到南宮兄妹被關的木屋，竟發現四下無人守候。兩人伏身窗下，貼耳牆面。

裡面倒是傳來人聲！

‘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一人怒道。

‘五更天，右護法便把人提走了。’另一人的聲音微顫。

‘為什麼不告訴我?’

‘右護法不讓小人打擾左護法......小人還以為左護法，你是知道的。哦，右護法好像有說，她是奉教主的命令，來拿人的。’

‘那又如何！?’那人的語氣明顯更為激動:‘他們是我的人！’

‘左護法！’第三把聲音響起，懶洋洋的，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如今人已經被教主和右護法領走了，要追是追不上了。別忘了，教主臨走有吩咐，請左護法好好照顧宋指揮，切不可怠慢！’

‘宋指揮為我教立了大功，我當然會照顧好！’左護法咬牙切齒地道，隨即砰的一聲，甩門而出！

躲在暗角的易，顧兩人瞧見，出來的左護法，正是‘毒龍袈裟’不眛和尚。

房中仍有人。方才那把懦弱的聲音再次響起:‘九哥，你是教主親兵，可以這樣衝撞左護法，但我只是一個看門的小兵，你走了之後，我怎麼辦?’

‘放心！教主不死，左護法就不會亂來！更何況宋指揮現在回來了，左護法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這樣啊！九哥，大夥都說，那個宋指揮是教主的侄子，待遇定不同。但是左護法剛才怎麼說，他立了大功?’

‘你來的年月短，不知宋指揮是何人，不足怪。宋指揮是教主的親人，自然是他老人家最信任的人。右護法來之前，就是他負責製造逍遙散的。很多年前為了讓躲避官府，他帶人把教中最大的一批藥散藏起來，就沒了音訊。他和知道此事的人都失蹤了。教裡派人找了多年，都沒有找著，都以為他不是被官府秘密關著，就是死了！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九哥明顯降下聲音:‘聽說，這次回來，他身上帶著一張牛皮，上面畫著他當年埋藏逍遙散的地點！這不是立了大功嗎?’

‘他那麼厲害啊！那他怎麼會是，會是那個樣子的?’

‘唉，他以前不是那樣的。聽說他做散的時候，都親自試吃，大概試藥吃多了，腦袋就不好使了。’

‘這樣啊......’

‘你是不知道......’九哥似乎越說越起勁:‘我是教主身邊的， 都看見了。這幾晚，教主一直在房中看宋指揮的那張地圖，八成是想把那些逍遙散找回來。教主吩咐，要左護法好好照顧宋指揮，其實是讓他，好好研究那張地圖，去把那些藥散都找回來。嘿，那麼多散，可以換多少銀錢啊！’

‘你這麼說，連我也想去找找看了。’

‘我也想啊，可那地圖鎖在了左護法的房裡。除非是九命貓兒，誰敢靠近！唉，不說了，我的口信傳到，現在要去追上人了。你早上的操練也快開始了吧，走吧！’

房中兩人相繼離開。

‘我們跟著那個叫九哥的人！’易無憂在顧宗義的耳邊道。她心想，只要跟著這個人，就能找到吃心上人。而吃心上人，正帶著南宮兄妹，不知趕往何處。

顧宗義卻沉吟道:‘可是神秀還在這裡......’

易無憂不由一愣，面露為難。

‘我們先找到神秀，再去追化羽他們！’顧宗義提議道，見少女仍是柳眉緊蹙，又道:‘吃心上人大張旗鼓地離開，我們留在這裡，定能找到他去處的線索！’

易無憂聞言，果然臉色稍安:‘也是！總不能找到一個，丟下一個！’說著，想起方才聽到的，關於阿真的事，忽然果斷道:‘既然來了，就不能無功而返！走之前，我們不但要找到神秀，還有......’

‘還有什麼?’

‘那張逍遙散地圖！’

顧宗義微微一怔:‘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