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陣師那邊動靜不小,一日起一法壇,到今日已是第六座,各族描籙修士大都被榨得臉色蒼白。
待到第六座法壇築好,只見得龍崖湖上一下變的金黃。
自西山射出三道毫光,微弱卻斜著往天上插去。
其余三座法壇均勻布在龍崖湖邊,又再斜射出三道毫光。
六道毫光於天空交匯,匯於那一點發出金光,引得停在湖中的靈舟亦是發出光亮,好像那日剛飛至北望般神異。
齊元生未曾見過這樣的景象,盯著那點金光,心中感歎陣師化天地之勢為己用,確實不凡。
“三高三低,做水脈流淌之勢,金水相生,又有巨劍藏於湖中,看似庇護坊市,實則養劍龍崖啊。”
齊啟運望向前方,卻又似是故意說給他聽。
“家主也懂陣法?”
齊啟運微轉頭:“年少時也曾壯志凌雲,離家闖蕩卻發現家外多凶險,日後你在金羽宗亦要小心。”
他聽出齊啟運似是不願回答,不多問,只是繼續聽著。
“元生,你心不在齊家,只是等你出去後,或許會和我一樣,還是覺得家裡好。”
“只是到那時,還望你在外面再多走走,再堅持會,或許此生才不覺遺憾,不過亦不必強撐。”
他聽出此話中的遺恨,或許這個中年男人在悔恨年少時的退縮。
“家主教導,不敢忘記。”
家這一概念於他已十分遙遠,齊家雖好,亦有不少對他掏心掏肺的人。
他的腦子裡滑過齊元懷、齊啟封的身影。
只是,卻還算不上家。
“族叔還好嗎?”
“尚不算差,他歲齒不算太老,靈氣吸納與散出的尚且還能維持平衡。”
“等再過幾年,就不好說了。”
他點點頭,心中已有打算。
此時湖中傳來一陣悶響,想來是齊啟運所說的湖中巨劍發出。
天空中金光漸漸隱匿,便是仔細打眼望去也只能在空中隱約看到流光扭曲。
至此陣成。
那兩靈匠時刻關注著陣法,見大陣完成,便打算施展法訣。
陣法法壇布置,需得一步一推算,靈匠此前隻敢略微平地便就是怕亂了這靈氣流動,使得法陣不得完成。
眼下陣法已成,周遭靈氣被鎖,此時再興土木便無妨了。
那兩靈匠思咐著,若是不將那凡人驅走,若再是被法訣殺傷幾個,沾了血汙,這閣樓難不成還要重修?
這樣如此向主家交待。
於是驅散凡人到上林中去,又令各族修士登上靈舟,至此才掐下法訣。
兩人具是全力出手,兩道描籙自二人身前浮現。
左曰【雕梁畫棟】,正是齊啟封之前與他提到過的。
右曰【吞金煉石】,這個齊啟封倒沒有與他提過。
兩人都是描籙境,已能發揮描籙神異。
只見右邊那靈匠掐訣,【吞金煉石】化作黃褐色光鑽入他口中隨即從他口中噴出,蓋向那堆怪石。
石頭遇光則化,成非金非土的石漿,卻又不是岩漿般的暗紅色。
這石漿在靈匠的有意控制下,不濺不灑,飛快地聚成一座座閣樓庭院,不費一塊磚石,十幾座院樓已經蓋好。
一體築成的原因,牆面十分光滑,和那靈舟大差不差。
他心中暗想,莫非那靈舟也是如此鑄成?
這些建築內裡並無裝潢,那左邊靈匠又掐起訣來,【雕梁畫棟】四字碎成點點靈光,各自找到一根巨木。
每一靈光沒入巨木中,那根巨木緩緩變形,化作木楔子、木板等物,又一些化作床榻等家具。
幾十根巨木變化完畢,那點點靈光又鑽出來,各自托舉著東西往那亭院裡鑽。
齊元生湊著縫隙看去,那庭院中已是齊配的木質裝潢,不算簡陋。
“方兄,最後還要你來收尾。”
靈匠收回光點匯成【雕梁畫棟】沒入體內,轉身向右邊靈匠說道。
那靈匠點點頭,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大塊黑鐵,放入嘴中咀嚼起來。
剛剛是煉石,這卻是吞金了。
他嘴一吐,入嘴的鐵石化作鐵石噴灑在空中,凝固成鐵釘與鐵牌,將那些木質結構再度加固。
至此,龍崖湖坊市便已具雛形。
齊元生看在眼裡,心中暗自比較,卻是發現自己對【道者反動】的使用太過薄弱。
只是苦於自己這籙也不曾聽過別人修過,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婁南青見終於把姑姑布下任務完成,又兼著盤削了一番北望諸族,心情亦是不錯:
“諸位辛苦,此間事了,各位請回吧。”
……
來時兩日,去時耗去三日。
修士無礙,帶來的民兵、耕夫大多已體力不支,雖然不短吃食,但那幾日耗費太多,難以補回。
到祁陽峰時,剛是破曉時分,描籙修士俱是披著族袍,以禦晨曦。
祁陽峰山腳下已圍著不少人,除了齊家本族,還有不少婦女老少等著自家男丁。
有人一眼望中親人,歡呼雀躍, 淚眼相望;亦有人苦尋不得,心漸冰涼,癱坐在地。
去時耕農數百,民兵百余,歸來卻已折損四分之一。
修士命重,凡人命輕,齊元生看在眼裡,心知這便是此界人的命數。
他亦抬眼望去,左右尋找,終於找著那人。
“遠懷哥,你何日出關的。”
齊元懷走到前來,抱了抱他後又站定,仔細打量了一番:
“前日才出關,到底是半大小子,這體格一人一變,倒比一個月前要壯些了。”
他不理會,只是問道:
“可是閉關出了岔子?”
“無妨,老祖出手,已經幾日前就描籙功成。”
說著展示手中描籙【寒江印月】,通體青白色,與他所見過的還帶著幾點星光。
他心中這是那【黑水星沙】的功效,只是不知是好是壞。
不過突破成功就好,他放下心來。
“生弟此次前去,可有什麽趣事?”
“並無趣事。”他歎了口氣,“啟封叔替我擋了一災,被逼著違了道誓。”
齊元懷本是逗弄自家族弟,聽到這話表情也是凝重起來。
“怎會這樣?”
他將前因後果簡單講述一遍,齊元懷也是罵出聲:
“好一個仗勢欺人的,真該叫她回她娘胎裡,好好叫她爹欺負她娘去!”
“不過你無事便好。”
又是這句話,他心中微暖,抬頭望了望祁陽峰。
齊元懷,齊啟封對自己多有恩惠,以後是要循著機會報答的。
可惜啊,此處不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