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人打頭,六女二男,各自背負一隻寶缽,上刻四字:
【升缽煮江】
八人身後又落下一道金玉軟輦駕,由四隻磨盤大靈龜背負緊跟。
輦駕上盤坐一金袍青年,五官周正,中庭懸長,不苟言笑,與一身穿著打扮反差極大。
這青年左右打量,見得滿湖金銀蓮花,略微挑眉,隨即放聲說道:
“婁師叔,金玉一脈薑成拜訪。”
婁瑩閃身出現,與之前消失那般神出鬼沒。
“北望弟子由你接引?”
薑成恭敬行禮:“接引弟子的師兄月余後才到,弟子此番前來是為完善坊市。”
婁瑩點點頭,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已入築基,不必再稱師叔。”
薑成知道婁瑩在金乾一脈地位,哪裡敢造次,只能再次行禮:
“以師叔天賦才情,入靈台、紫府不過反掌之事,到時再改口又顯得弟子趨炎附勢了。”
這話說的進退有度,輕抬婁瑩、直言自己,又不落入溜須拍馬的俗套。
婁瑩不管他,擺擺手,自儲物袋掏出一件玄黑寶甲扔給薑成:
“將此物給你那師弟吧,本該給他家老祖的,如今給他也一樣。”
聽得婁瑩這話,薑成不由得看向地面上的齊元生。
他早就注意到齊元生了,坊市初建,按理來講不該有人才對,婁瑩應允此人在這,兩人該是有些關聯牽扯。
說話間的功夫,婁瑩再度消失不見,薑成令前面八人各自落地,馭駛著四隻靈龜降落。
齊元生見那金玉軟攆緩緩落於自己面前,剛剛兩人對話並未瞞著自己,知道此人乃是金羽宗金玉一脈築基弟子:
“晚輩齊元生拜見前輩。”
薑成輕輕揮手,將他尚未行完一禮止住:
“本就是師兄弟,何必如此客套?以後喚一聲薑師兄即可。”
薑成心中猜測這齊元生與婁瑩關系,亦是親和回應。
婁瑩借自己手將寶甲給齊元生,應是存著讓兩人結交的想法,而此人又入金玉一脈,多半便是暗示自己多加照顧。
剛剛她說那話,未必沒有替這人撐腰的意思,似乎兩人關系匪淺。
若是此人當真與婁瑩關系匪淺,說不得能和金乾一脈攀攀關系;若是無甚牽連,也就當結下善緣,終歸無有損失。
齊元生見薑成金袍金履,手上又戴了四五枚金玉戒指,本以為此人浮誇好面,卻沒想到如此心沉內斂。
自己不過納氣,對方卻是築基,仍然讓自己以師兄弟相稱。
不過人心難看,不可對此人掉以輕心。
兩人思緒紛飛流轉,薑成此時遞上那件玄黑寶甲,輕聲開口:
“齊師弟,婁前輩給你的寶甲。”
齊元生接過,入手極冰涼,細細密密的鱗甲相互堆疊,鑄就這寶甲。
他除了齊高文給的那把本調子靈劍,哪裡得遇法器,一時半會也摸不準這寶甲是何品級。
不過既是婁瑩所給,應當不凡。
薑成看出他疑惑,開口說道:
“我觀這寶甲,鱗片細密堅硬,外圓內尖,當是以一築基妖蛇皮甲所煉,算得上築基法器了。”
齊元生聽到這話,心知是那日所斬蛇妖,又想起齊高文與齊家一眾人等,摩挲寶甲的手指停下動作。
一時有些興意闌珊,連得築基寶甲心中都無太多喜悅。
不過臉上不露異色,還是驚喜模樣:
“謝薑師兄解惑。”
薑家本就是做倒賣靈器、丹藥生意,薑成自然眼力尖銳。
他一眼便看出這寶甲上金火二氣尚未褪去,仿若剛剛煉成,回望湖中金銀蓮花,更加篤定齊元生與婁瑩關系匪淺。
若如此,自可還有一番規劃。
眼下他又笑道:
“豈有貼身穿這寶甲的道理,齊師弟,師兄再送你一件金絲內衣。”
說著,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件金色衣衫,遞給齊元生。
齊元生此時暗下警惕,憑空給自己送禮,所求為何?又想起謝家靈石,心中更加警惕:
“無功不受祿,薑師兄還請收回。”
薑成看在眼裡,對齊元生更是滿意。
拋開婁瑩不說,此人見利卻不迷失心智,如今納氣巔峰天賦尚可,也算個值得投資的。
“齊師弟不必推脫,這內衣雖是給你,但心意卻是給婁師叔的。”
齊元生聽到這,警惕才慢慢消了些,心中暗想婁瑩在金羽宗到底是何般人物,竟引得此人如此巴結。
不過話雖如此,他亦是不敢承接這內衣,就連那寶甲自己此刻都覺得有些燙手。
這些築基修士,稍一謀劃,自己這個小小納氣都要落入危急,實是難辦。
本還想拒絕,耳邊卻傳來婁瑩傳聲:“收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婁瑩說話,自己自是沒有拒絕的余地。
他心中暗歎一聲,隨即接下:“謝薑師兄。”
入手摸了摸,說是金絲內衣,手感卻極綿密絲滑,像是棉花摻著蠶絲:
“此物乃描籙境金絲蠶繭蛹所製,比不得婁前輩的寶甲,也就比納氣法器強些。”
齊元生將這寶甲內衣收下:
“薑師兄慷慨相贈,日後如有差遣,若力有能及,當不推辭。”
好話誰都會說,自己說上兩句讓這薑成安安心,日後當真有難辦差遣,左右不過搪塞過去。
薑成眼下因婁瑩贈內衣,日後又豈會真有差遣,隻想著經營好關系:
“不過一件內衣罷了, 齊師弟不必掛懷於心。”
此話說完,兩人又是客套一番,言笑晏晏。
“齊師弟,可曾出過北望?”
“不曾。”
“既如此,師兄帶你見見這坊市。”
齊元生心中疑惑,這坊市就是在自己眼前建成的,自己又住了半月,如何沒見過?
不過眼下也不拒絕。
薑成扯住他衣袖,將他拉上軟攆,四隻靈龜升起,飄飛至空中俯視龍崖湖,
“爾等八人聽令,開缽。”
話音剛落,那背負著寶缽八人俱都將圓缽拿下,向著八個方向撒去。
一時之間,金玉二色流光現眼,諸多法器、丹藥、靈植、獸寵、法訣、靈礦、陣旗、印籙,共八樣現於空中。
這些東西各自亂飛,好似一條密布寶物的玉帶,這玉帶緊接著又好像有人掌控,依次飛入各處樓閣。
法器、丹藥等等便都盛放在樓閣櫃中。
此番景象,好生神異,齊元生看得都有些眼花繚亂。
那八人亦是各循著一處,自儲物袋掏出牌匾掛好。
他們又各自掏出沒有面貌的傀儡,施以法訣,幾十個身姿婀娜的侍女便出現了。
齊元生從下看去,若說之前只是空殼,眼下除了尚無修士買賣東西,已算得上是個真正的坊市了。
“我薑家為了謀出路,也是花費甚大了。”
薑成看在眼裡,也多感歎,此番景象他也只在幾個富庶郡縣見過,此刻卻出現在最貧瘠的北望。
齊元生聽在耳裡,心知對方是在交底,才打消了大半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