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是越下越大,劉齊等人隻好回到了曲陀山,等待這場大雪停下後再去尋找。劉依然兩人正玩得盡興,發現雪花越來愈大,便往山洞裡趕,一路上鍾南還摘了一些野果,恰巧碰到一隻山兔,鍾南便順手獵了過來,本來劉依然看著這山兔著實可愛,不忍讓鍾南動手,經過一番思量後,還是同意了鍾南殺掉作為晚間的食物。
兩人沿著山壁一路往前走,即使雪花大如鵝毛,卻也阻攔不住劉依然的嬉鬧之心,鍾南提著山兔在後面跟,劉依然全然沒有著急的意思,披風上堆滿了積雪,這時劉依然抬頭瞥了一眼眼前的峭壁,發現十多丈高的峭壁上一枝梅花靜悄悄的開著,花團似火,長在這似乎不和時節的冬日峭壁上,顯得有些突兀。
劉依然指著山壁上的梅花,可愛俏皮的看著鍾南說道:“小哥哥,你看那是什麽?是梅花嗎?”
鍾南肯定了點了點頭,然後劉依然又說道:“我只是聽學堂的夫子說過梅花在極寒之時才會盛開,但從未見過,今天也算是滿足我的願望了。”
“你很喜歡嗎?”
“這個自然,之時也只能遠遠的看看了。”說完,劉依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依舊微笑著。
劉依然說的是事實,梅花生長之處距離地面有十余丈之高,且山壁陡峭幾乎成直角向上,山壁之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想要徒手攀岩幾乎不可能,就算鍾南一身本領此時也是無濟於事,看著劉依然失望的表情,鍾南不知怎的心中也是不快,一瞬間都想立刻將梅花折下來送給他。
也許是厚重的雪花壓彎了枝頭,一片梅花從劉依然面前悄然飄落,她欣喜之余彎腰撿起那片梅花,捧在手心,嘴角揚起微笑,然後擦了擦花瓣上的雪水,放進了胸口,往前走去。
劉依然的一舉一動鍾南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抬頭也看著峭壁間的梅花,不知在想什麽。
兩人不久便回到山洞,在洞口邊,鍾南兩人面對著面,只不過劉依然一直低著頭,鍾南放下手中的獵來的山兔,又替劉依然摘下帽子,拍淨披風上的雪花,這些動作很普通,但兩人卻沒有不自在,一切都很隨意、自然,如果是兩人是兄妹親人亦或是青梅竹馬,這些動作就再普通不過,但兩人相識不到一日,劉依然很相信他,鍾南也願意幫她做這些,兩人更像是前世相識一般,對鍾南,我在此處修行只為了等你;而對劉依然,千裡之行,隻為遇見你。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相比於其他開闊地帶,化神谷四面環山,天色陰暗的也較快,洞外寒風依舊,大雪肆虐,洞中鍾南也早早的生起火,將摘來的野山果在火堆上簡單加熱,一開始劉依然滿臉的嫌棄和拒絕,“這個能吃嗎?”
“這個很好吃的,你嘗嘗。”
劉依然從鍾南手中接過,放在嘴邊,然後推開,然後再放在嘴邊,卻始終不敢吃下去,不僅臉上充滿著拒絕,內心更是拒絕。
鍾南一邊吃著考山果,臉上一副極其享受的表情,劉依然看在眼中,內心更加疑惑,她嘗試性的咬了一小口,然後雙眼放光,不可思議的盯著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果,雖然經過高溫的炙烤,但其味道並未發生改變,反而增加了山果獨特的新鮮美感,此刻劉依然全然不顧所謂的吃相和滾燙的溫度,第一口過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然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弄得嘴邊全是炭黑,又滑稽又可笑。
鍾南向著劉依然慢慢靠近,提起衣袖想著替她擦拭嘴邊的汙漬,剛想伸手又退了回來,因為中發現自己的衣衫本就破爛不堪,再加上多日未曾清洗,衣服上滿是汙泥。劉依然並沒有想太多,看著鍾南伸來又縮回去的手,愣了片刻,好奇的問道:“小哥哥,你怎麽了?”
為了不再重複之前的尷尬的場面,鍾南解釋道:“別人都把東西吃進嘴裡,你倒好,全吃到了嘴邊。”然後用手指了指劉依然髒兮兮的嘴角。
劉依然小舌頭舔了一下,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又吐了吐舌頭,她手上還有未吃完的山果,不方便用手擦拭,對鍾南也沒有忌諱,直接說道:“我自己看不到,你幫我擦一下。”
“我衣袖本就髒亂,更何況你我男女有別。”
“我都沒想那麽多。”被鍾南拒絕後,劉依然顯得有些不高興了。
鍾南很無奈的苦笑了一聲,心中暗想,“我這不是為了你。”
山洞中有足夠的柴火,還有破爛的瓷碗,吃過東西後,鍾南利用石臼燒了些熱水,讓劉依然洗洗手和臉上的髒東西,吃飽喝足,山洞外的天色已經漸晚,幾片雪花飄飄灑灑落入山洞,淒凌的寒風在洞口不住的徘徊,偶爾吹進一絲,都讓劉依然環抱的更緊,以此取暖。
“你冷嗎?”
劉依然搖了搖頭,“小哥哥,我們聊聊天吧!反正現在也無事。”
鍾南仔細想著,劉依然說的沒錯,反正現在時間還早,以往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很無聊,除了練功打坐也沒有其他可以娛樂的項目,而現在有個姑娘陪著自己,可以說說話,聊聊天,不至於一個人無所事事,整日衝著洞外發呆。
“小哥哥,你為什麽一個人在這。”
一開始鍾南不願意告訴劉依然他的真實姓名的原因就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這也是吳濤一直告誡他的,總之吳濤的意思就是說在沒有得到他的同意之前不能讓任何外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現在,即使答應了與劉依然聊天,但為了防止劉依然以後將他們談話的內容告訴他人,鍾南隻好事先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走出這個山谷,無論遇到什麽人,都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的存在,包括你最親的人。”
劉依然看著鍾南,很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鍾南才繼續說道:“我之前說過了,奉師命在此修行,那你呢?你從哪裡來?”
劉依然並不打算對鍾南隱瞞,便直說道:“我從京城來。”
鍾南從小由吳濤養大,而吳濤為了將鍾南完全培養出一個可以震驚江湖的天才少年,吳濤幾乎將所有與江湖有關的事情一點一滴的告訴鍾南,江湖地理位置,包括江陵散人莫氏兄弟,秦州萬毒門,均州四義堂以及蘇杭劍門等等江湖幫派,他們之間所有的只要吳濤知道的全部都告知了鍾南,但對於朝廷,吳濤交代的是少之又少,鍾南也不敢詢問,只知道京城距離登州有千裡之遠,鍾南心中猜測:“她與師父無關,而華蘊山右側山峰常年無人,必不可能不遠千裡前來登山,那麽她此次前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求醫,一不小心才來到了化神谷”
雖然鍾南已經猜到了大半,但也只能繼續裝糊塗,“京城距離登州有千裡遠,你為什麽而來?”
“求醫。”
劉依然所說與自己猜想差別不大,而且京城名醫眾多,她卻在如此寒冬臘月,克服重重困難來到曲陀山求醫,那她真的可能得了什麽疑難重症,“你得了什麽病?”
劉依然也很困惑,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麽病,“我也不知道,爹爹尋遍了京城名醫,可我的病情卻一直未曾好轉,於是便來到了這裡。”
“我聽說曲陀山山上的那位醫術高超,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山上那位漂亮阿姨確實厲害,為我行了兩次針之後,我身體就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漂亮阿姨?”鍾南心中滿是嫌棄,嘴角上揚,呵呵一笑,自言自語說道:“明明是個老妖婆。”
洞外沙沙作響,風吹狼嘯,洞中火光不能間斷,還得時刻提防有可能無意間闖進的猛獸,以前鍾南一個人的時候不會考慮這麽多,來了猛獸直接趕出去就好,現在劉依然跟自己在一起,他就要想到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保護好她。
劉依然從懷裡拿出她回山洞時撿到的一片梅花,放在手心,很開心的問道:“小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梅花嗎?”
都沒等鍾南回答,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繼續說道:“夫子說梅花性格孤僻,特立獨行,無所依無所靠,可是它卻能在寒冬中林立,峭壁間叢生,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就像你說的,梅花豔麗多香,卻形單影隻,孤獨的開花,獨自凋零,那你知道這有需要多大的勇氣嗎?”
“那也是它自己的選擇,至少它可以很自由,不是嗎?”
兩個小孩子在這裡討論一些有關人生自由的話題,確實讓人很費解。鍾南從小在吳濤的管教下小心翼翼的活著,而且長這麽大,他還未曾離開過三聖山多遠,不是他不願意出去,而是吳濤不允許,所以他認為自己像是峭壁上的梅花,孤獨而又束縛;劉依然則不同,家境優越的她,雖然也能踏青遊湖,所需之物也是應有盡有,但是她卻很羨慕峭壁上的梅花,瀟灑自由,無拘無束。生活狀態以及方式的不同,對同一件事物的看法也會有很大的差異,他們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例子。
“這可能就是她一時的興趣而已吧!”鍾南心中這樣想,卻沒說什麽。
夜色越來越晚,兩人睡意也逐漸濃鬱,山洞中只有最裡面角落有稻草堆積而成的“床鋪”,上面鋪著一個破爛的草席,劉依然解下披風,躺在草席上,然後將披風披在了自己身上,當作禦寒用。
劉依然一個人躺在草堆上,沒有一絲的安全感,她側躺著身體,腦袋放在手臂之上,看著還坐在火堆旁的鍾南,言語間有些哀求的說道:“小哥哥,我害怕,你能不能坐過來一些?”
鍾南心中在掙扎,感覺很為難,但他還是一點一點的後退到草堆旁,在劉依然正前方的位置背靠著山壁坐了下來,為了避免在與劉依然四目相對,鍾南故意將眼睛轉到一邊,“這樣你就能一直看著我了。”
劉依然開心的一直點頭,而後又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哥哥,你一直這樣坐著,會很不舒服的,要不然,你……。”
好像知道劉依然接下來要說什麽一樣,鍾南趕忙拒絕,“不,不,不用了。”
看著鍾南一臉驚慌的表情,劉依然捂著嘴嬌羞的笑了,剛想開口說話,卻一直說不出口,鍾南發覺後,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劉依然支支吾吾的繼續說道:“小哥哥,你說我爹爹有沒有在找我?”
“你不是說你爹爹很愛你嗎!”
“那……,那我們以後還能見到嗎?”
寒風在洞口呼嘯徘徊,洞中卻是很寂靜,劉依然轉過頭看著山洞的頂壁,鍾南更是不敢看向劉依然一眼,兩人沉默不言,特別是鍾南,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有一瞬間鍾南甚至希望這個女孩子可以留在這裡陪自己,這可笑的想法,鍾南苦笑著搖頭,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鍾南站起來,慢慢走到劉依然身邊,從脖頸處取下一根紅繩,紅繩下掛著一琥珀包裹的黃色薄紙片,在紙片上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三角符號,是他帶了多年的護身符,看到鍾南走向自己,劉依然臉頰通紅, 想著難道自己剛剛的話觸動了他,於是很害羞的問道:“小哥哥,你,你要幹什麽?”
劉依然坐起身,蜷縮在角落的一旁,極其害羞又顯得楚楚可憐,她聽到鍾南說道:“你不是說自己害怕嗎?這是一個老前輩送給我的護身符,我帶了好多年了,今天我把它送給你。”
劉依然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鍾南,然後又盯著拿到被包裹著的護身符,質疑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都已經取了下來,你說是真是假?”
劉依然並沒有直接接過鍾南手中的護身符,而是將脖子伸到鍾南能夠替她戴上的位置,鍾南愣了一會,然後輕輕的將護身符掛在了劉依然的脖頸,劉依然將琥珀放在手心,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臉上笑開了花。
鍾南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劉依然得到了那道護身符,如獲至寶般的拿在手心,放在胸口,一種安全感湧上心頭,像家人一樣,但又不同於家人的感覺,她笑著說了一句,“小哥哥,晚安!”
鍾南也笑了,發自內心的微笑,這麽多年來他很少有過這種感覺,而且是一個陌生人。鍾南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劉依然,心中突然放松了警惕,在能保證劉依然安全的前提下,鍾南也安然的閉上了眼。
這兩人倒是安安穩穩的睡下了,卻不知曲陀山山上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由於大雪天氣,山上出行很容易發生危險,即便是像風香一樣的高手,也不會輕易在這樣的天氣中隨意出入,更別說現在有這麽多非江湖人士,只要腳下一個不小心滑落,那極可能命喪山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