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這話說的,我豈有不從之理!”江小流微微一禮,“師兄接好了!”說完長淵就一刺向前,劍氣卷積。
這是李江源和江小流的老規矩了,當初江小流初學劍法,不過才七歲,只能拎著木劍胡亂揮舞,而當時的李江源已經是比如今的江小流還大上一歲的年紀了。
那一天,江小流發現在觀星崖習劍的李江源,靜靜看了很久。
風吹葉落,李江源終於停了下來。尚且隻到他腰胸之間的幼童問道:“大師兄,我能和你試一試劍嗎?”
“你?好啊!”李江源笑容燦爛,“師兄我讓你兩招,怎麽樣!”
“好啊!”
白色的劍影和孩童的木劍在山頂緩緩撥過,如同劃過一段清淺的時光。
幾招舞過,少年和孩童相視大笑,聲音傳出很遠。
三清山的長風掠過山崖,輕輕吹動少年和孩童的頭髮,像是兩個久未謀面的江湖豪俠對彼此的劍術致以敬意。
八年過去了,孩童的江小流長成了少年的模樣,而今也隻比李江源矮上一頭了,可是依然執拗的讓李江源每次讓他兩招,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
只見李江源腳尖輕點,縱身側掠,那氣勢如虹的一劍就落了空。
江小流面色安然,並不怎麽可惜這未建功的一劍,手腕輕轉,順勢向側方一劃,不見劍氣如何激蕩,卻帶著鋒銳。
李江源長劍豎格,輕輕抖出一個劍花,將長淵撥開。
看起來李江源如約讓了江小流兩招,江小流也裝模作樣的走上兩招,也許這就叫,默契。
江小流收勢後撤,擺出一個劍架,那些簌簌的雪片從他額前輕輕飄過,沾染了發絲。對面的李江源也擺出劍架,劍氣未放而鋒芒已至,像是應聲的弓弦。
李江源率先出手,直直一個前刺,手腕翻轉劍尖一挑,江小流不得不橫劍格擋,劍格卡住對面如同應和白雪的長劍,向前一推,劍銘“寒霜”正在風雪中熠熠生輝。
“大師兄,劍術變劍法了?”江小流笑笑,手腕彈動,將寒霜推遠。
“劍法劍術,本來就不能分那麽清楚!”李江源搖搖頭,“再來!”
江小流點點頭,腳尖點地,縱身躍起,如虎前撲,長淵蓄勢在一側,這一下極盡鋒銳,勢大力沉,李江源是沒辦法硬擋下來的。
只見李江源,劍身婉轉,一個反身探向前方,逼得江小流變招收勢,接著,李江源縱身躍起,飛至江小流身後,寒霜劃出大片弧線,直取江小流咽喉。
江小流落地就勢將長淵一豎,擋住致命的一招,左肘後擊讓出空位,跟著低身一旋,長淵掃向李江源下盤。
李江源不得不後撤兩步,一個筋鬥翻向後方,寒霜跟著前探,正正迎上趁勢而來的長淵。
青白兩色連續閃動,眨眼間,兩人已經交互遞招數合,已經有些輕微喘息。
“江師弟,要不要試試我新學的一招?”李江源撐著劍,看著不遠處的江小流輕輕笑道。
“我也剛剛悟出一招,準備向師兄討教呢!”江小流喘息著,唇齒間帶著笑意。
“看好了!”李江源言罷,起身抖落寒霜劍刃上面的雪,手腕微轉,長劍便左右翻飛,如同一隻白色的蝴蝶在雪中狂舞。寒霜被揮舞的織成一圈密集的劍氣高牆,如同形成了許多的劍影,在李江源身前擺出劍架,劍勢已成。
江小流卻緩緩收劍入鞘,長淵在其中輕微顫鳴。
“這一劍,是我從師父的劍意中悟出的,尚未取名。”
江小流身形安靜下來,呼吸輕緩,似乎整個世界也一起安靜下來,圍觀弟子討論聲,風雪的呼嘯聲,似乎跟著安靜下來。
不,不對,不是安靜,是遲緩下來,如同那一劍發動前的遲滯,江小流周圍的事物也跟著緩慢下來。
不,還不對,“是我變快了!”江小流輕輕呢喃,“這一劍,會很快!”
江小流向前虛握,長淵應聲出鞘,如同電光星火,青色光芒一掠斬出,跟著前刺。
那堵劍氣構建的劍影高牆也跟著齊發,被那乾脆的一劍斬去大半,青色的光芒也暗淡不少但是依舊前衝,似乎要切開遇到的一切事物,包括那流淌不止的光陰……
遠處, 一個白石鋪地,簷牙雕琢的亭子裡,青衣紫裙的雲清真人正撚著飄落的桃花,輕輕敲著帶著玉石質感的石桌,“怎樣,師兄!”
對面的男子一身青白長袍,上繡繁複的紋飾,戴著樣式古樸的發冠,簪支墨綠泛青的簪子,長發在風中輕輕飄動,正撚著枚黑色棋子,“啪嗒”落入棋盤之上。
“不如江源!”他看向對面的女子,“該你了!”
“清玄,你有點不要臉了啊!”雲清真人揮指飛起一枚白子,落入棋盤之中,“江源和流兒一般大的時候,哪有這種劍法!”
“你的弟子,你說的算!我的弟子,你也說不著!”清玄呵呵笑著,頗有些無賴的樣子。
“你怎麽越老越……”
“好好好!你說厲害就厲害!”清玄真人似乎知道自己師妹要說什麽了,連忙開口打斷。
“什麽叫我說,這叫陳述客觀事實,師兄!”雲清真人頗有些自得,喝了一口清玄真人準備的茶。
“你啊!”清玄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看向李江源和江小流,“孩子們都長大了!”
雲清真人忽然頓住,“但是他們終究還只是孩子……”
“是啊!終究還是孩子,可是,也許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們慢慢長大了!”清玄真人低眉撥弄著盒中的雲子,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雲清真人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喝著茶。
大雪簌簌的下,此時看向天空,讓人覺得自己像是迎向天空的鷂鷹,被大雪連同世界一起埋掉,像是被天空這張巨毯籠罩,再沒有什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