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觀者如雲的十字街口,筆直地佇立著一個女子。
該女子身姿高挑,曲線婀娜,容顏精致,身著藍色窄袖曲裾袍服,腳蹬紫色短靴,一雙深邃、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
女子左手攥著的劍鞘,內裝兩把青銅劍,皆是用上等的青銅鑄造而成,其名曰鴛鴦劍。
此女子非別人,正是閼與邑大夫梁瀚的三閨女梁瓊。
自打那幫地痞無賴連滾帶爬逃走後,梁瓊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她暗自思忖:“閼與邑府管轄之地,竟然還有這等仗勢欺人,囂張跋扈,魚肉鄉裡,為非作歹之徒,而且還欺負到自己的頭上,倘若父親知曉此事,準會勃然大怒,定叫這鄉裡裡正吃不了兜著走!”
正當梁瓊想著如何替父親好好收拾這幫惡徒之時,前方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莫要擋路,快給老子讓開!莫要擋路,快給老子讓開……”
只見八個鼻青臉腫的地痞無賴,簇擁著一個臉腫得像豬頭的惡少,橫衝直撞,朝著十字街口奔來。
這夥人氣焰十分囂張,一邊推搡擋道的路人,一邊嘴裡罵罵咧咧,好像這街道是他們家出錢修的一樣。
這幫惡徒後面跟著一個怒氣衝衝的女子,嘴裡也是不停的嚷道:“是誰如此大膽,把吾弟弟打成這般模樣,怕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原來,惡少和那八個地痞無賴,在味甲天下食鋪調戲梁瓊被暴揍逃出來後,一溜煙跑回耿府,也不敢讓父親曉得,悄悄地繞過前院直奔後院姐姐的閨房。
這幫人來到後院,見姐姐正在閨房前的空地上練劍,惡少頓時委屈地哭泣道:“姐姐只顧在此練劍,弟弟被人打了也不管!”。
被稱著姐姐的女子,收起劍勢,看了一眼惡少和他身後的人,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心想:“這幫遊手好閑的家夥,準是又在外邊惹是生非,碰到硬茬吃大虧了。”
於是,她沒好氣地問道:“汝等是不是又在外邊瞎胡鬧,遇到不好惹的人,被人家暴揍了吧?”
惡少啜泣道:“吾們到食鋪飧食,不曉得哪裡來的惡女子,非要和吾們爭同一張食案,吾們與她理論,那知她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對吾們大打出手。”這話明顯歪曲了他們調戲梁瓊的事實。
惡少身後那幫人也跟著附和道:“的確是這樣,耿少爺所言非虛,吾們並未招惹那惡女子,莫名其妙就遭她打了一頓!”
女子自然不信這幫遊手好閑之徒的話。她想,如不是爾等欺負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怎會平白無故的揍爾等……
要說馬坊鄉裡裡正耿天宙為官一方,還是比較體恤民情,順應民意,勤於政事的。只是其膝下倆子女,頗讓他傷透腦筋,由此也為他管治鄉裡的政績減了不少分。
大女兒耿瑩還算聽話的,自打一位雲遊到馬坊鄉裡的劍客,見其天資聰穎,授其劍術後,便整天悉心琢磨劍法,已達癡迷程度。
只是耿瑩有個慣弟的毛病,對弟弟耿豪過分的呵護和偏袒,實屬典型的寵弟姐,致使弟弟耿豪仗著有她的屁護,成天到晚在外惹是生非。
你說這耿豪,十八歲了,整天不學無術,跟著一幫地痞無賴,恃勢凌人,橫行鄉裡,沒少被其父耿天宙訓斥,就是屢教不改。
此刻,耿瑩見弟弟的臉腫得像豬頭一樣,雖然嘴上埋怨弟弟整天惹是生非,給她添堵,但心中早已燃起了一股莫名怒火。
耿瑩罵道:“哪個賤人如此大膽,竟把吾弟打成這般模樣,真當耿家人這麽好欺負?”
惡少和身後那幫地痞無賴,添鹽加醋的拱火道:“是嘛,那惡女子還叫囂,誰來了都不怕,同樣打她個屁滾尿流!”
聽了這話,耿瑩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汝等隻管在前面引路,吾去會會這個賤人,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聽姐姐肯為自己出頭,惡少心裡暗自歡喜,領著那幫地痞無賴走在前面,從後門溜出耿府,朝著十字街口奔去。
一路上,這幫人遇到有人擋道,就動手推開,讓慢了就破口大罵,搞得路人老遠見了,皆紛紛避讓,唯恐讓慢了被這幫人拳打腳踢。
這夥人嘰嘰哇哇來到十字街口,見梁瓊昂首挺立在街口中間,一副了無懼色的樣子。心裡暗想:“這女子還真有骨氣,居然不跑,換是別人,這會兒,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梁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除了閻羅吾最大的,她為什麽要跑!
這時,那幫地痞無賴向兩邊閃開,一個身著紫色窄袖曲裾袍服,腳穿青色短靴的女子走上前來。
女子看到梁瓊的一刹那,心裡暗自吃了一驚,心想:“這女子長得好漂亮喲!簡直就是仙女下凡!”
這邊,梁瓊看那女子,年齡似乎與自己相仿,也是心頭一顫,暗想:“這姑娘長得真俊呐!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野性的魅惑!”
還真是的,耿瑩確實長得嫵媚動人,梳了個垂雲髻髮型,身材窈窕,五官秀麗,眉毛修長優美,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鼻梁高挺,嘴唇豐滿可人。其左手攥著的劍鞘,同樣裝有兩把青銅劍。
“汝這賤人,為何下手這般狠,把吾弟等人打成這般模樣!”那女子憤憤道。
梁瓊瞥了一眼女子身後那幫剛被自己揍過的地痞無賴,這會兒,一個個鼻青臉腫,難看樣子著實讓人感到好笑。
梁瓊怒吼道:“汝這賤人可曉得,是這幫無恥之徒先調戲本姑娘的,周圍這些人皆可作證!”
這時,周邊有好幾個人說道:“耿姑娘,確實是汝弟等人先調戲這個姑娘,人家氣不過才動手的。”
那幫地痞無賴朝說話的人,又是橫眉瞪眼,又是揮拳跺腳,周圍的人見狀,沒人再敢啃聲。
那女子又怒道:“縱然如此,也不該下如此重的手!”
梁瓊高聲問道:“換成是汝被人調戲了,難道就隻管忍氣呑聲,任由歹人為所欲為不成?”
這話把那女子噎住了。女子心想:“這事如是發生在自個的身上,依她的性子,早就拔劍要了這幫歹人的狗命,不只是揮拳揍他們一頓那麽簡單了!”
此刻,倘若不回答對方的問話,顯然氣勢上便輸給對方了。
耿瑩腦子裡飛快地想了一下,回道:“肯定不能忍氣呑聲,只是酗了酒,暈了頭,鬧一下,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玷汙不到貞操,訓斥一頓便可,用不著挾技凌人,把人打得這樣慘,此非劍客所為!”
女子這番話,明擺著是話中有話,梁瓊聰明伶俐,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分明是在為這幫地痞無賴的無恥行徑開脫,同時暗諷梁瓊挾技在一幫平民面前逞威,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劍客。
“看來姑娘今天是要替這幫無恥之徒出頭了!”梁瓊沒好氣地說道。
“既然姑娘自恃本領高強,吾自不量力,硬要討教幾招!”那女子高聲回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唯有拔劍見真章了。
頃刻間,十字街口彌漫著殺伐氣息。
兩女子怒目橫眉,衣衫輕揚,喧天蛙鼓蟬鳴戛然而止,四周鋪舍旗幌獵獵作響,圍觀人群直感陣陣冷風襲面,一場激烈的較量,一觸即發。
“唰唰。”
驚天動地的兩聲劍鳴,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瞬間,梁瓊和耿瑩同時拔出劍鞘裡的雙劍,隨即雙手一分,左右手各執一劍,擺出了攻防姿勢。
霎時,四把鋒利無比的青銅劍,閃爍著耀眼的寒光,刺破蒼穹。劍光會同月光,把整個十字街口照得如同白晝。
圍觀人群轟的一聲散開,寬敞的十字街口,隻聞“唰唰唰”的劍鳴聲。
兩女子身輕如燕,步伐似風,凌空對劍,好似兩道閃電相撞,讓人驚奇不已。她們身法敏捷,招數凌厲,揮劍刺劍,猶如行雲流水一般,使人目不暇接。兩人動作優雅,劍姿俊美,身影交錯,宛若兩個靈魂舞者,令人耳目一新。
兩女子就像打了雞血似的,你刺我躲,我劈你閃,不分伯仲,且是越鬥勁頭越足,越戰興致越高。
圍觀人群激情高昂,助威呐喊聲,讚譽叫好聲,震耳欲聾。
轉眼間,兩人便過了百余招,仍未分出勝負,反而感到彼此的劍法招式十分相象。
怎回事?這姑娘的劍法招式與自己一模一樣,梁瓊心裡犯嘀咕。
怎會這樣?這女子的劍法招式與自己如出一轍,莫非眼前的女子,便是尊師曾經向自己提及過的梁師姐?耿瑩心裡驚訝不已。
“姐姐可是邑城梁大夫的三姑娘梁瓊?”耿瑩收回劍勢,跳出圈外,拱手行禮道。
這時,梁瓊似乎也想起了什麽,收回劍勢,拱手問道:“姑娘的尊師可是司馬蒯聵?”
“司馬蒯聵正是吾的尊師!”耿瑩肯定地回答。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梁瓊笑著說。
“還真是梁師姐!”耿瑩高興的跑過來擁抱梁瓊道。
這會兒,兩人仔仔細細地打量對方一番,心裡暗自讚歎對方漂亮的容顏。
歡喜相見後,耿瑩好像想起什麽,轉身向著弟弟和那幫地痞無賴說道:“汝等還不趕快過來向梁姐姐請罪!”
弟弟耿豪和那幫地痞無賴趕緊走上前來,朝梁瓊拱手道:“吾等罪該萬死,有眼無珠,冒犯姐姐尊嚴,任由姐姐責罰!”
梁瓊道:“罷了,罷了。汝等記住這次教訓,今後莫要再恃勢凌人,橫行鄉裡,魚肉百姓便是了!”
耿瑩道:“汝等還不感謝姐姐的寬容?”
耿豪和那幫地痞無賴趕緊拱手致謝道:“謝姐姐寬宏大量,吾等定當痛改前非,立志做個好人。”
耿瑩道:“汝等趕緊回去,到吾的房間拿些活血化瘀的藥擦拭,莫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耿豪和那幫地痞無賴,掩面低頭擠出人群,飛也似的跑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群,也嘰嘰喳喳的逐漸散去。
此時的夜色,明月高懸,繁星璀璨,蛙鼓蟬鳴競噪,微風輕撫鋪舍旗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