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煙花柳巷的**一刻女閭,門外掛著的十幾個大紅燈籠全都點亮,就連院內樓閣所有房間也都掌上了燈,整個女閭燈火通明。
那些身著各式各樣錦袍的兒郎、老叟,紛至遝來,女閭姑娘應接不暇,鴇母更是笑成了眯眯眼。
“喏,看到沒?”
幾個富家兒郎剛跨進**一刻院門,便嚷著要嫣兒姑娘侍候。當聽到嫣兒姑娘已被都城巡察司總捕頭包下後,不敢再吭聲,隻覺得有些掃興,想要離開**一刻去別家女閭。
鴇母哪肯放過,領著幾個姑娘好言好語相勸,外加生拉硬拽,總算把這幾個富家兒郎留了下來。
聽到外邊吵吵嚷嚷,嫣兒姑娘走到門邊瞄了一眼,便關上房門,插上了門閂。
今晚是她與趙渤共處一室的最後一宿,她很珍惜,不想被別人打擾。
兩天多來,她與趙渤談瑟理,論舞技,吾鼓瑟,汝伴舞,汝鼓瑟,吾伴舞,配合默契,心有靈犀,已成伯牙與子期樣的知音。
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愛上了這個威嚴而又略顯儒雅的俏面男子。然而,她的身世和處境容不得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只能把對眼前男子的愛慕之情,深深地埋藏心底。
而此時此刻,趙渤和衣而臥於距離嫣兒姑娘寢床不遠的地鋪上。雖然他們中間隔了道珠簾和粉紅色帳幔,但是他仍舊隱約聽到嫣兒姑娘急促的呼吸聲和頻繁的翻身聲。
打前天上午見到嫣兒姑娘的一瞬間,趙渤的內心就莫名其妙有種一見傾心的感覺。只是他是總捕頭,不可能像其他捕頭那樣偷瞄嫣兒姑娘,還得在他那幫兄弟面前,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
這幾天,他與嫣兒姑娘談瑟理,論舞技,琢磨技法,心情很是愉悅。特別是他手把手教嫣兒姑娘鼓自己編的《霧繞山巒》瑟曲,手不經意觸碰到嫣兒姑娘白皙修長的玉手時,整個身心就像是吃了蜜一樣甜。
這一刻,趙渤和衣躺在地鋪上,內心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趙渤心裡暗想,吾為何非要把貌美如花的嫣兒姑娘與黑衣人聯系在一起呢?
趙渤翻了一下身子,又想,不把嫣兒姑娘與黑衣人聯系在一起,他的諸多疑惑就無法找到答案!
那晚,他帶領眾兄弟追捕黑衣人到**一刻,黑衣人一晃就不見了蹤影,他判斷黑衣人就躲藏於**一刻。
此時,夜已四更,大多數人已經酣然入夢,出入**一刻的人,都是些達官顯貴、富商巨賈,得罪不起,加上情況不明,不好驀然闖入搜查。
於是,他與眾兄弟潛伏在**一刻對面的酒肆。天亮後,便讓其他兄弟喬裝醉鬼前往**一刻緝捕黑衣人,自己則選了酒肆靠窗不起眼的食案坐下,盯著**一刻大門。果然,黑衣人由裡邊躥出,縱身上了酒肆房頂。他隨即也縱身上房追趕,並與黑衣人交了手,黑衣人遁逃時告訴他竊物在**一刻。之後,他們在嫣兒姑娘的房間,找到了失竊之物。
回想整個過程,以及聽了鴇母說的那番話,似乎有諸多可疑和不解,他的腦海裡才是閃現出嫣兒姑娘便是黑衣人的念頭。
這時,趙渤側身而睡,心想,嫣兒姑娘如果真是黑衣人,並且還是傳說中的大盜褚虞,那她為何還要在這千人唾萬人罵的風月之地,做個賣藝不賣身的風塵女子呢?這之中,究竟有什麽隱情,又或是有什麽苦衷?
又假使,嫣兒姑娘不是黑衣人,更不是傳說中的大盜褚虞,也就是個名副其實風月之地賣藝不賣身的風塵女子,那麽自己鉗製黑衣人,為奉璧赴秦使隊西去減輕壓力的計劃,自然而然就落空了!
趙渤想著這些事情,壓根兒就睡不著,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此刻,他很想直接問嫣兒姑娘是不是黑衣人,是不是傳說中的大盜褚虞?
然而,直覺告訴他,不能平白無故的冤枉一個好人,更何況是冤枉嫣兒這樣國色天香的絕世美人!
趙渤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這一覺,趙渤睡得還真香。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嫣兒姑娘躺在他的懷裡,向他傾訴衷腸,袒露心聲,訴說自己坎坷的過往。她的眼眸閃爍著淚花,話音帶著一絲淒涼和哀傷。
嫣兒姑娘時而歡樂,笑靨如花,仿佛有好多喜悅要與趙渤分享;嫣兒姑娘時而悲傷,淚流滿面,好像有無盡痛楚要向趙渤吐露;嫣兒姑娘時而憤恨,怒目橫眉,似乎有諸多不平要向趙渤表達……
趙渤一邊靜靜地傾聽嫣兒姑娘訴說,一邊輕輕的撫慰嫣兒姑娘心靈。他們相互依偎,彼此凝視,心有靈犀,陡生愛慕之情……
忽然,趙渤感到一股醉人的清香,由鼻而入直抵他的心脾,讓他感到無比的舒暢,無比的春心蕩漾。
趙渤睜開眼睛,只見嫣兒姑娘和衣躺在他的身旁,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注視著他,醉人的清香,便是嫣兒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
趙渤吃了一驚,一骨碌坐了起來,內心莫名地緊張起來,心“撲通、撲通、撲通”的亂跳,瞬間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瞧,把總捕頭給嚇的,奴家又不是老虎,還會把總捕頭給吃了?”嫣兒姑娘笑著說。
“剛才,總捕頭睡夢中還把奴家摟得緊緊的哩!這會兒,夢醒了,不識得奴家了?”嫣兒姑娘笑嘻嘻又道。
趙渤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恕鄙人失態,還望嫣兒姑娘見諒!”
此時,嫣兒姑娘平躺著身子,笑得更歡,胸前的雙乳不停的顫抖,俏麗的臉龐飛滿紅霞。
趙渤凝視平躺著的嫣兒姑娘,看著她那曲線婀娜,凹凸有致的身體,堅挺的酥胸,精致的容顏,一簇難以言喻的火苗,在他的身上亂躥,瞬間點燃他三天來壓抑在心底的**。他熱血沸騰,不顧一切地伏下身子,嘴唇向著嫣兒姑娘那充滿誘惑,且又柔軟飽滿的紅唇貼去。
此刻,嫣兒姑娘見趙渤滿面通紅地向她伏下身子,瞬間心跳加速,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她沒有躲閃,微微地閉上眼睛,等待著趙渤那飽滿的嘴唇貼下來。
“咚、咚、咚……”
就在趙渤的嘴唇即將貼上嫣兒姑娘朱唇的一刹那,門外響起重重的敲門聲。
“總捕頭,汝的時辰到也!”敲門聲響過後,便傳來鴇母沙啞的嗓音。
趙渤瞥了一下房門,失望地抬起伏下的身子。嫣兒姑娘也睜開眼睛,羞紅著臉起身坐起來。
倆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尷尬地笑了。心想,這鴇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討厭得很!
趙渤扶起嫣兒姑娘,又把地板上的床鋪整理一通。倆人整理了一下各自的衣裳,嫣兒姑娘便走向房門開了門。
鴇母有些不悅道:“搞什麽鬼明堂,這麽慢騰騰的開門,在做什麽?”
嫣兒姑娘回道:“吾等清清白白,沒做什麽,只是昨夜聊得太晚,睡遲了,望媽媽見諒!”
見鴇母有些許責怪嫣兒姑娘的意思,趙渤取出幾釿布幣遞了過去。
鴇母是唯利是圖的勢利小人,頓時喜笑顏開,趕緊接過錢,問道:“總捕頭可要朝食?”
趙渤道:“不用了,吾有公務在身,就不打擾了,還望鴇母好生對待嫣兒姑娘,勿要太苛刻,否則吾定不饒!”
鴇母笑眯眯道:“嫣兒姑娘是咱**一刻的頭牌,吾的搖錢樹哩,寵溺都來不及,哪敢苛刻她,總捕頭隻管放心便是。總捕頭如還來**一刻,定叫嫣兒姑娘好生侍候汝!”
趙渤轉身朝嫣兒姑娘拱手道:“這幾日, 鄙人與嫣兒姑娘談瑟理,論舞技,收獲頗多,受益匪淺,是鄙人此生最快樂的日子,鄙人十分感激,十分珍惜。今日暫且與嫣兒姑娘別過,他日如有緣重逢,定要再與嫣兒姑娘談瑟、論舞三天三夜!”
這一刻,聽了趙渤暗藏愛慕之情的惜別話語,嫣兒姑娘頓感有種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她熱淚盈眶,拱手哽咽道:“難得趙君如此憐惜。奴家能與趙君談瑟、論舞三日,真是三生有幸,趙君如同奴家的良師益友。俗話說,一朝沐杏雨,一生念恩師。奴家永志不忘與趙君相處的美好時光,永志不忘趙君對奴家的一見傾心!”
聽著倆人心心相惜的對話,鴇母也是感動得老淚縱橫,心想,這倆人不正是自己年輕時境遇的翻版嗎?鴇母忍不住抽泣起來。
這下可把趙渤和嫣兒姑娘搞懵了,嫣兒姑娘邊擦拭眼角的淚水,邊問道:“媽媽為何要哭泣?”
鴇母邊抽泣,邊哽咽道:“看到汝倆的此時此景,吾便想起年輕時與孟君分別時的場景!”
見此情景,趙渤也是心頭一酸,差點迸出熱淚。他沒有再說什麽,拿起行囊、長劍,跨出了嫣兒姑娘的房門。
此時,嫣兒姑娘趴在鴇母的肩頭已經哭成淚人。
“總捕頭,汝一定要來為嫣兒姑娘贖身!”鴇母懇切地高聲道。
“就依鴇母之言!”趙渤堅毅地回道。
“君子一言!”鴇母又高聲道。
“駟馬難追!”趙渤更加堅定地回道。
這一刻,天空晴朗,雲淡風輕,灑滿陽光的平都城,一片忙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