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譽天下 第3章 俠士聚武安

幾棵參天古樹遮蓋下的武安傳舍後院，倒是涼爽許多。有侍衛忙著洗漱，有侍衛忙著收拾行囊。幾個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長褲，腳穿短靴的侍衛，在天井中伸展拳腳。那些值守一宿的侍衛，被替換下來回到房間，一上床便進入了夢鄉。

隨從老王提著一桶熱水上樓來到藺相如的房間，一邊侍候藺相如洗漱，一邊問道:“君，什麽時辰啟程?臣好告知大夥做好啟程準備！”

藺相如瞥了一眼窗外，說道:“昨夜鬧賊，大多侍衛一宿未眠，今天休整一天，明早再啟程，先生趕緊去告知大夥！”

老王拱手回道:“諾，臣這就去告知大夥！”說完提著水桶下了樓。不一會兒，便聽到老王的喊聲:“大夥都聽仔細了，使者吩咐，今天休整一天，明早再啟程！”就這樣站在天井中反覆喊了好幾遍。

眾人聽到老王的喊聲，嘰嘰喳喳議論開來。未安排值守的侍衛，全都回到房間睡起了回籠覺。那些從睡夢中驚醒的侍衛，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當隱隱約約聽到“明早再啟程”幾個字後，倒頭又睡下，不一會兒，鼾聲如雷……

武安傳舍鬧賊的消息迅速傳開，一大清早，武安邑大夫趙氏便聽到了這個消息。這還了得！和氏璧若是在武安城遺失，而且還是在官辦的傳舍裡被竊走的話，那他這個邑大夫恐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於是，趕緊責令邑尉調派二十名侍衛將武安傳舍圍了起來，對進出人員仔細盤查。他自己則在隨從老王的引領下，來到藺相如的房間，不停地向藺相如賠不是。

藺相如邀邑大夫趙氏於茶案兩側跪坐下，笑著說:“邑大夫不必太過自責，昨夜雖有賊人光顧，但只是虛驚一場，無甚大礙！”

邑大夫趙氏面露愧色，說道:“使者為了趙國黎民百姓免遭戰亂之苦，不顧個人安危，奉璧出使秦國，此乃大義之舉，令人佩服，如今途經武安邑，下榻武安傳舍，本大夫理當組織做好護衛和接待才是，反到讓使者受到賊人的騷擾，真是慚愧！慚愧！”

藺相如拱手施禮道:“邑大夫言重了！只因昨天到得晚了一些，不好意思打擾，故未曾派人稟告邑大夫。今天本想一大早啟程，卻因昨夜賊人鬧騰，大多侍衛一宿未眠，故休整一天，明早再動身！”

邑大夫趙氏拱手施禮道:“使者見外了！既然到了本邑，本大夫理當盡到地主之誼，何言打擾?迎來送往本就是本大夫義不容辭的責任！”說完邑大夫趙氏轉頭對隨從老王吩咐道:“先生，替我告知傳舍掌櫃，煩請掌櫃安排些許酒菜送來，本大夫要和使者小酌幾杯！”

隨從老王拱手應聲道:“諾，臣這就去稟告！”說完躬身退出房間，下樓去找傳舍掌櫃。

兩盞茶的功夫，傳舍掌櫃便帶著一個跑堂，端著托盤走進了藺相如的房間。跑堂將托盤上的酒菜、酒具整齊地擺放到房間的食案上，然後端起托盤躬身退了出去。

傳舍掌櫃看了一眼食案，見不再缺什麽，拱手說道:“酒菜已備齊，請使者和邑大夫慢慢享用！”

邑大夫趙氏轉頭對傳舍掌櫃說道:“李掌櫃，使者及隨行人員在武安傳舍的所有費用均由本邑承擔，事後隻管到邑府帳房結算！”

李掌櫃拱手應聲道:“諾，謹遵邑大夫吩咐，臣就此告退！”隨後躬身退出了房間。

藺相如本想說幾句客氣話，見邑大夫趙氏態度如此堅決，隻好說:“既然邑大夫這等吩咐，那本使者就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啦！”

兩人移步到食案，相對席地而坐，邊吃邊聊了起來……

說來時辰過得也快，轉眼已是正午時分，烈日當空，驕陽似火，武安城的街頭巷尾行人稀疏。商販們百無聊賴，有的在瞌睡，有的在聊天，有的懶洋洋地吆喝幾聲，反倒是街邊兩旁的酒肆、食肆熱鬧非凡。

“樓上雅間，紅燒黃河大鯉魚一條。”

“樓下六案，武安燴菜一缽。”

“東間包房，邯鄲叢台酒一壺。”

……

跑堂的大汗淋漓，拉著嗓門吆喝，喊叫聲此起彼伏。

掌櫃的埋頭算帳，還不忘催促跑堂收拾食案，招呼賓客。

食客們品嘗美味佳肴，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此時，聖賢酒肆二樓臨街的一間雅間，一對男女相對席地而坐。男子年近而立，身形頎長，五官俊秀，眸光柔和，身穿深藍鑲紫邊曲裾袍服，盡顯雍容華貴。女子花信年華，姿容綽約，曲線婀娜，明眸皓齒，身穿深灰鑲紅邊的大袖襦裙，烏黑的高鬢上裝點兩根碧玉釵，臉上妝容豔若芙蓉，豔麗之中帶著幾分嬌貴。

男子讚歎道:“卞瑛師妹換回女裝愈發漂亮了！”

女子嬌羞地回答:“謝屈毅師兄誇獎！師兄換了新裝，同樣帥氣十足！”

男子伸出雙手，把剛端上案的紅燒黃河大鯉魚，移到女子面前，說道:“師妹，這紅燒黃河大鯉魚，肉質肥厚，細嫩鮮美，請品嘗！”

女子拱手施禮道:“謝師兄！”說完右手拿起案上的筷子伸出去夾魚，只聽到女子“哎呀”一聲叫喚，瞬間花容失色。

男子急忙問道:“師妹，怎麽了?受傷了?”

女子回道:“師兄，昨夜躲閃不及，右肩膀被射來的一支箭矢劃了一小道口子，已經敷上刀傷藥，可能是伸手拉扯到傷口，感覺有點疼痛，無甚大礙！”

男子自責道:“昨夜師兄就不該讓你一同前往武安傳舍取璧，都怪我沒有阻止你！”

女子回道:“師兄莫要自責！你又未曾見過和氏璧，我不去?取錯了豈不是枉然費力！要怪就怪師妹生性愚鈍，學藝不精！”

男子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女子面前的碗裡，說道:“師妹聰慧過人，深得師傅真傳，師兄忘塵莫及，要不是昨夜師兄不小心踩碎瓦片驚動了侍衛，師妹也不會冤天枉地受此箭傷！”

女子回道:“咱倆都不要自責了，接下來該怎樣做，才能完成楚懷王吩咐的伺機取回寶璧任務！”

這時，男子腦海裡浮現出楚懷王派遣他同女子一道赴趙國，伺機取回寶璧時的場景:寬敞明亮的朝堂，楚懷王望著殿前站著的一對男女，莊重地說:“寡人聽聞絕跡多年的和氏璧重見天日，趙惠文王得到了和氏璧，秦昭襄王欲用十五座城換取和氏璧。和氏璧本來就是楚國的鎮國之寶，理應回到楚國。寡人派遣你倆赴趙國，伺機將和氏璧取回！之所以挑選你倆，有三個方面的考量，其一，卞瑛你爺爺卞和得玉璞幾次敬獻，所幸得到文王賞識，令玉工加工雕琢成寶璧，並命名為“和氏璧”。你豆蔻之年，曾同你父親卞暇親身見證玉璞加工雕琢成寶璧的過程，想必對和氏璧依然記憶猶新。其二，屈毅你身為王宮侍長，不僅膽識過人，而且精通王宮防衛布設術。其三，你倆又同拜大將軍項燕為師，習練劍術，技藝超群，且彼此相互了解，因而，你倆是伺機取回寶璧的最佳人選，望你倆不辱使命！”

見師兄沉思發愣的樣子，女子問道:“師兄在聽嗎?”

男子這才回過神來，端起案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說道:“經昨夜咱倆這一鬧騰，武安傳舍戒備更加森嚴，莫說取璧，恐怕連武安傳舍都難以靠近了！”說完男子轉頭朝窗外瞥了一眼，說道:“師妹你看，武安傳舍已經加強了防衛！”

女子轉頭朝窗外望去，窗子對面不遠處便是武安傳舍。此時，武安傳舍門外站著六名手執長戈的侍衛，一個腰間掛著長劍的侍衛，正對進出武安傳舍的人員進行盤問。這種情況昨天白晝是沒有的，顯而易見，武安傳舍已經提升了防衛等級……

“蹄噠，蹄噠， 蹄噠，讓開！停下！到了！籲籲，籲……”

忽然間，街上傳來一陣陣嘈雜的馬蹄聲和喧嘩聲，引得酒肆、食肆、傳舍、邸店的人們競相伸長脖子往外看。

只見街上又來了些三三兩兩的江湖遊俠、勇士。

這些江湖遊俠、勇士衣著華麗，彰顯個性，騎著駿馬，腰間掛著刀、劍，或是手執長槍、長矛、長戈、棍棒，或是身背強弓、硬弩。男者有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介書生模樣的;有高大威猛，氣宇軒昂，貌似天庭神將的;有面目猙獰，形貌怪異，猶如地府無常的。女者有風姿卓越，美豔絕倫，酷似飛天仙女的;有體態豐腴，風韻尤存，儼如半老徐娘的;有眉橫殺氣，目漏凶光，如同護法夜叉的。

“店家，有沒有房間?”

江湖遊俠、勇士來到傳舍、邸店門口，翻身下馬，把韁繩往店小二手裡一塞，吵吵嚷嚷，提著行囊、兵器徑直朝店裡闖。

“有，上好的客房，客官樓上請！”

掌櫃滿臉堆笑，趕緊跑出櫃台迎了上來，一邊帶著客人上樓，一邊吩咐廚房準備酒菜……

從正午開始，三三兩兩的江湖遊俠、勇士，就像是接到號令一般，一撥接一撥地來到武安城尋店投宿，一直到夜半三更，仍有人敲打傳舍、邸店的門。武安城的傳舍、邸店本來就不是很多，一下子湧入這麽多人，如何容納得了，於是，所有傳舍、邸店隻好掛出客滿的牌子。

眾多江湖遊俠、勇士雲集武安，意欲何為，風譎雲詭，整個城池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