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離武安東西兩城門不遠的驛道上,各有三騎噠噠而來。
先說東門方向的三騎,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匹白馬,要說這白馬確實白得稀罕,從頭至尾幾乎見不到一根雜毛。落在後面的兩匹紅棕馬,看起來就不那麽純了,鬃毛、尾部及四肢末端皆呈黑色。
騎在白馬背上的壯士,身材魁梧,英姿勃勃,身穿紫色窄袖交領右衽服,腳蹬黑色短靴,左手緊挽韁繩,右手執一杆長槍,槍頭上的紅纓在明晃晃槍頭映襯下格外醒目。
兩匹紅棕馬分別坐著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女子身姿高挑,曲線婀娜,身穿窄袖曲裾碎花紋瘦長深衣,左腰間掛著一把長劍,面蒙白色薄紗。男子膀大腰圓,身穿灰色窄袖交領右衽服,背上背著一張弓箭和一個裝滿箭矢的箭囊。
白馬背上的壯士,上身前傾,雙腿夾緊馬肚,雙腳緊蹬馬鐙,不停地用槍尾拍打著馬腚,馬如蛟龍出海般向前狂奔。
眼看暴風雨就要來臨,壯士轉頭衝著落在後面的倆人喊道:“要下雨了,弟弟、小妹騎快一點,得趕在下雨之前投宿武安城!”
後面倆人聽到前面壯士的呼喊聲,揮揚馬鞭重重地抽在馬腚上,馬就象發了瘋似的,向著前面的白馬迎頭追去。
轉眼間,三騎就奔臨了東城門,見城門守衛正要關門,三人齊聲高呼:“等一等!讓開!快讓開……”
突如其來的馬蹄聲和喊叫聲,引得正要關門的幾個守衛驚恐萬狀,慌亂地向兩旁躲閃,還沒等守衛們回過神來,三匹快馬已從守衛身邊掠過,不見了蹤影。
有人罵了起來:“龜孫子,騎這麽快,趕著去投胎呀?”
與此同時,西城門外的三騎,也在城門守衛正要關門的時刻,一前一後衝進了城門。
跑在最前面的是匹棗紅馬,騎在馬背上的壯士並非別人,正是武安驛驛長藺相武,緊跟在他後面的是騎著黑色馬匹的師弟常旭和騎著栗色馬匹的師妹楊雪蘭。
清晨,藺相武離開武安傳舍後,並未回到武安驛,而是策馬由西城門出了城,朝著西北方向的武當山奔馳而去。
巳時到達武當山山腳,藺相武翻身下馬,將馬交由山腳下茶棚掌櫃看管,並支付掌櫃半釿布幣,喝了一大碗茶,叮囑掌櫃給馬喂些草料後,起身朝著武當山飛奔而上。
臨近正午到達桃花峰,見涼亭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長者,藺相武走進涼亭定睛一看,須發皆白的長者正是自己兩年多未見面的師傅,藺相武趕緊曲膝跪拜行禮,說道:“弟子拜見師傅!”
那知須發皆白的長者突然忍俊不住,噗嗤一笑,起身向旁邊躲閃。
“大師兄行此大禮,折煞我也!”
藺相武抬起頭,眼前須發皆白的長者已然變成花信女子。
這女子不正是自己的師妹楊雪蘭嗎?
藺相武起身站立,疑惑地望著師妹楊雪蘭,低聲嘀咕“須發皆白的長者那兒去了呢?”
瞧大師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師妹楊雪蘭笑嗬嗬地說:“大師兄,師傅掐算你今天要上武當山,令我在此等候,師妹已在此恭迎大師兄多時!方才師妹把師傅新近琢磨成的一門易容術略微施展一下,居然瞞過了大師兄!”
聽師妹楊雪蘭這麽一說,藺相武恍然大悟,上次上山時,聽師傅說自己正在琢磨一門易容術,看來師傅已經琢磨透了這門易容術,並傳授給了師妹楊雪蘭,不知道師傅傳授給師弟常旭沒有?
見大師兄若有所思的樣子,楊雪蘭何等的聰慧,一眼就看穿了大師兄的心思,說道:“師傅同時把易容術傳授給三師兄和我,只因三師兄悟性太差,他的易容術,一眼就被人識破,索性不學了,師傅也就不好再逼迫他學。然而,三師兄對劍術很是癡迷,一門心思地研習劍術,其劍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現在我倆合起來鬥他一人,恐怕也未必能夠取勝!”
藺相武興奮地說:“好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時他想起在武當山時,代替師傅指導小師弟、小師妹習練劍術時的情景……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邊說話兒邊上山,不知不覺便到了山頂。
山頂上,一座木屋前,籬笆圍成的庭院裡,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子,手執一把青銅劍騰挪輾轉,劍光閃閃。
他步伐輕盈,身輕如燕,時而騰空揮劍,劍風習習;時而靜若伏虎,悄無聲息;時而左劈右刺,剛勁有力。劍隨身動,身隨劍轉,人劍合一,劍過處落葉紛紛,身動時威風凜凜。
看見男子如此高超的劍術,藺相武情不自禁地喊道:“好劍術!好劍術!”
男子聽到叫好聲,趕緊收回劍勢,將劍插入劍鞘,快步走出院門迎了上來,拱手施禮道:“師弟常旭拜見大師兄!好久不見,大師兄的聲音還是如此嘹亮,師傅已在家中等候大師兄多時!”
藺相武拱手回禮道:“三師弟多日不見,劍術越來越精湛!”
常旭回道:“大師兄過獎了,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說完在前面引路朝木屋走去。
三人走進木屋,見一須發皆白的長者,雙眼微閉,懷抱拂塵席地而坐,常旭趕緊曲膝跪拜行禮道:“稟告師傅,大師兄已到。”
須發皆白的長者,睜開雙眼,說道:“相武來了!”
藺相武趕緊曲膝跪拜行禮,說道:“弟子拜見師傅!”
須發皆白的長者揮了揮右手,說道:“相武、常旭起來吧!”
兩人起身席地坐在師傅的面前,師妹楊雪蘭也於大師兄另一側席地而坐。
隨後,藺相武把堂兄藺相如奉璧出使秦國,希望得到自己鼎力相助之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聽完藺相武的敘述,師傅神色凝重,眉頭緊蹙,沉思片刻,說道:“藺相如奉璧出使秦國之事,為師已有耳聞。為師敬佩藺相如為了天下蒼生免於戰亂,不顧個人安危,不懼路途凶險,毅然肩負起奉璧出使秦國之重任,此乃勇士所為,俠義之舉,作為其堂弟於情於理都應鼎力相助。但此事非同小可,和氏璧能否安全送到秦國,關系到趙國安危,百姓生死,搞得不好,有可能會引發秦趙兩國戰事,責任重大。此去鹹陽,迢迢千裡,危機四伏,你怎樣助堂兄平安抵達?”
藺相武回道:“弟子想用虛實之計!”於是把自己的想法和這次上武當山的目的說了出來。
師傅聽後右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點了點頭,說道:“此計甚好,但還得有人相助!”
師傅看了看常旭和楊雪蘭,說道:“十五年前,山下村莊遭遇戰亂,常旭、雪蘭你倆的父母在這次戰亂中不幸遇難,為師正好路過,將你倆從廢墟中拯救上山,並傳授你們劍術,大師兄在武當山時,曾代為師指導你們習劍。如今,常旭你的劍術已有很高的造詣,為師已沒有什麽可以傳授給你了。雪蘭的劍術雖然趕不上常旭,但是對為師新近琢磨出的易容術, 倒是學得蠻快的,一點就通,其易容本領,為師自歎不如。該是你倆下山的時候了,不能屈身於這武當山,虛度大好之年華,枉費了一生所學!”
常旭和楊雪蘭聽了師傅這番話,心生不舍,齊聲說道:“弟子那兒都不去,就在山上伺候師傅一輩子!”
師傅擺了擺手說:“師傅有你二師兄傻福伺候就行了!你倆學藝已成,正好大師兄缺人手,就隨大師兄下山去吧,去做扶危濟困,報效國家,安撫黎庶的仁義之士!”
聽師傅說到這,常旭和楊雪蘭深感師命難違,起身曲膝跪拜行禮,說道:“弟子謹遵師傅教誨!”
這時,二師兄傻福走了進來,拱手施禮道:“師傅、大師兄、師弟、師妹,飯菜已準備妥當,請到隔壁房間用餐。”
四人起身跟著傻福前往隔壁房間。
這頓飯,師徒五人邊吃邊聊,吃的時辰夠長的,從日昳一直吃到日入方才結束。
常旭和楊雪蘭收拾好行囊,與大師兄一道拜別師傅和二師兄後,依依不舍地跟著大師兄朝山腳下走去,老遠都不敢回頭。
三人到達山腳下的茶棚時,已近亥時。
藺相武向茶棚掌櫃要回自己的馬,並支付掌櫃二釿布幣租了兩匹快馬,與掌櫃約定明日正午前派人將馬匹送回後,三人騎上馬,雙手拉緊韁繩,馬便甩開四蹄朝著武安城跑去。
這會兒,月上柳梢,瓦藍天空與銀白月亮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奇妙無比的畫卷。蒼穹下,通往武安城的驛道上,除聞如歌的蟬鳴外,就剩馬兒奔跑的蹄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