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無計可施之時,左手竟摸到了衣裳上的一粒布扣,他用兩指夾住布扣,奮力一扯,布扣被扯了下來。肩頭上的蜘蛛感覺到了輕微的動作,往前爬動了數步,離他頸部隻余毫厘,他都能感覺到蜘蛛身上的絨毛與肌膚有了觸碰。
額頭的汗水化作一道水線流了下來,盧鯤早已汗流浹背,他決心放手一搏。布扣被他用力彈了出去,“噗——”的一聲,擊中斜對面的牆角。
蜘蛛轉頭朝那方向爬去,動作極其迅速。
盧鯤舒了口氣,正要站起來,這才發覺腳已經麻木了。他怕蜘蛛又回轉過來,環顧四周,尋找趁手的家夥。這時他看到書案上有個精致的盒子,他顧不了許多,拿起那隻盒子,剛將盒子打開一條縫,突然一線光芒透了出來,他立即合上,盒中竟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盧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盒子裡的夜明珠取出,塞進內衣最深處,但還是有絲絲微光露出來。他拿起盒子迅速來到蜘蛛身旁,預判到它要攻擊自己的方向,將蜘蛛猛地收進了盒子裡。
一番爭鬥後,地上早已經亂七八糟,這也是無奈之舉。
盧鯤稍稍休息了片刻,重新查看那個特殊的木墩。他將墩子摸了個遍,沒有下手之處,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時間緊迫,他可不能這麽耗下去,正當他準備放棄時,忽然看到另一旁的書架空隙處放著一盆不知名的綠植。他頓時好奇心起,如此封閉的環境下,這盆綠植居然長得鮮嫩翠綠,極其不合常理。他伸手輕觸綠植的枝葉,立時恍然大悟,這盆綠植的枝葉竟是以縑帛製成,然後染上朱砂、石青等顏料,製作的如此惟妙惟肖,怪不得能以假亂真。
這個重大的發現,令盧鯤欣喜若狂。凡是王侯公卿府中都會有暗格機關及地道,眼前這盆假綠植顯然就是啟動暗格機關的道具。盧鯤雙手捧著綠植左右轉動,它如生根般,一動不動。剛興奮沒多久,又遭打擊,他頓感失落。這座閣樓處處透著詭異,盧鯤為此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卻始終不得其法。
盧鯤再次陷入迷茫,他瞅著這盆怪異的綠植,暗自琢磨,難道自己用錯方法了?還是······
他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宋鵲娘修剪花草枝葉的情景,與她相處久了,自己也了解到一些關於修理花草的學問。眼前的這盆綠植“生長”的非常不合常理,簡單來說就是長短不一,而且短的枝葉過分的短,幾乎全都縮進了盆裡。
高巋乃是心思細膩之人,行軍征戰時,事無巨細皆親力親為,凡事追求十全十美,說他是一個偏執狂也一點都不過分。現在在他最私密的密室之內出現一盆亂糟糟的綠植,怎麽可能不讓人起疑呢?
盧鯤捏住一根最短的枝葉稍稍有力,奇異的事發生了,枝葉被提起數寸。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找對方法了。
在將幾根枝葉重新插拔後,整盆綠植看上去和諧了許多。
“嘎嘎···嘎嘎···”
角落裡的木墩發出機關開啟的聲音,盧鯤看到墩子緩緩打開了。
這木墩就是一個櫃子,裡面放著幾份帛卷和幾本小冊子,以及一堆書信。
盧鯤一番查找,最後將一本小冊子、一份帛卷和一疊書信塞進衣內,順手把那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放進櫃子裡,然後憑借記憶,將那盆綠植恢復原樣,木墩自動合上了,緊接著將書架推回原位。
最後他又將裝著毒蜘蛛的盒子重新放回書案上。
一切都沒問題了,除了地上亂糟糟的腳印。他退出這層樓時,用衣袖拂地面,盡量抹去自己的腳印,這才往樓下去了。
到達一樓後,透過門窗細觀外面的動靜,待後門兩名護衛打瞌睡之際,如夜貓般從窗戶口竄了出去,隱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亥時已至”的打更聲響起,盧鯤穿梭在靜如鬼域的易州街巷內,向城西狂奔而去。
半個時辰後,盧鯤終於來到了寫著“相國府”字樣的大宅前,他由一旁的小巷進入,熟門熟路地鑽進一道虛掩的小門。
根本顧不得休息,盧鯤直接往相國宋矯的寢室快步走去。
一路上府內的家將護衛看到盧鯤身穿上將軍府護衛的服飾,全都露出詫異的表情,若不是認識他的這張臉,而且知道他與太夫人、宋小姐關系親厚,早就有人上前攔住他了。
來到宋矯的寢室前,盧鯤讓門口的親衛進屋通報。親衛不敢打擾相國休息,死活不肯。在盧鯤與其發生爭吵時,喝罵聲從屋內響起:“誰在喧嘩?”
過了一陣,一名婢女奔出來,傳話道:“老爺讓你進去。”
盧鯤連忙隨婢女進屋。
婢女將盧鯤引至東廂的書齋。
步入書齋內,只見一位身披長袍的長須男子安坐在一張臥榻上,他淡淡地看了盧鯤一眼,見其穿著上將軍府護衛的服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婢女躬身告退了。
盧鯤見房門掩上,躬身施禮道:“恭喜相國大人!賀喜相國大人!”
宋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副隨時隨地都要發作的模樣。沉默了片刻,他克制了下怒火,冷冷道:“本相何喜之有啊?”
盧鯤好整以暇道:“相國大人!雲文君與上將軍預圖謀不軌,讓在下拿到了證據。”
“噢!”宋矯霎時從臥榻上站了起來,身上的長袍滑落,卻絲毫不覺,他的臉色轉怒為驚,追問道:“真有此事?”
盧鯤道:“千真萬確。”說完將藏在懷裡的帛卷、小冊子,以及書信全都交給了宋矯。
宋矯先打開帛卷,見上面畫得是易州城的城防圖,標有密密麻麻的記號,一時不及細看,遂翻看小冊子,隻匆匆看了幾眼,眉頭微皺。他展開書信細看,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嘴角也跟著露出了微笑,他撚須笑道:“高巋一朝得勢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竟敢夥同雲文君謀逆。”他凝視手中的小冊子,忽又陷入沉默。
盧鯤見他來回踱步,似有想不通的地方,於是上前拾起臥榻上的長袍為他披上,問道:“相國大人,是否有什麽疑惑?”
宋矯點了點頭,狐疑道:“我大概看了下,這上面的人雖說在朝中掌握了一定的權勢,但並非是真正的關鍵人物。”他指著冊子上其中一個姓名,道:“就譬如說這個長山侯,雖說有爵位在身,但在兩年前因貽誤軍機,被本相參奏,差點削去爵位,自那以後一直是個閑散之人。還有這幾人,都是些進不了朝堂的低級官員。”
聽宋矯這麽一說,盧鯤也感覺到了蹊蹺,但冊子上都是這些人親手寫的效忠誓言和畫押,帛卷上所標注的都是易州城內的城防布置和王宮守備力量的情況,還有那些書信,是高巋與雲文君互通有無的實證,這些足以證明他們兩人有謀反之心。
盧鯤道:“縱使這些人真的無關緊要,我們現在已有了高巋與雲文君謀逆的鐵證,只要將這些都呈獻給大王,我想大王自會有決斷。”
宋矯沉吟片刻,點頭道:“有了這些東西,任誰都狡辯不了。明日一早我便進宮面見大王。”說罷,他拍了拍盧鯤的肩膀,親密道:“你立下如此奇功,我定不會虧待於你。”
盧鯤立即表忠心道:“只要能跟隨相國大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在所不惜。”
宋矯大笑數聲,隨後道:“之前我一直想將鵲娘送進宮裡,幸虧家母多番阻攔。這段時日以來,我也明白了你對鵲娘的心意,鵲娘也是有心於你。鯤兒!你也應成家立室了。這樣,待明年開春,由我為你和鵲娘主持婚禮。”
盧鯤大喜,伏地拜倒,興奮道:“多謝相國大人成全,盧鯤感激不盡。”
宋矯將他扶起,笑道:“都一家人了,何必這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