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酈照靖府邸前,見門前守衛毫無異狀,虞瀚東不由得舒了口氣。為以往萬一,他決定待在附近,只要白五一出現,他就強行將其帶回去。
守了一夜,到次日凌晨,還是沒有見到白五一。虞瀚東又在酈照靖府邸周圍轉了一圈,打探情況,依然沒有發現異樣。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虞瀚東在府邸側門見到幾個小廝趕著騾車出來,看樣子是府內負責日常采買的小廝,他靈機一動,跟了上去。
這幾個小廝趕著馬車一路往買菜的市集走去,他們將騾車停在便於出入的偏僻小巷,留下一人看著騾車,其余人分頭去采購了。
虞瀚東瞅準時機,登上騾車,一手按在小廝肩膀上,那小廝頓時全身酸軟。虞瀚東低聲道:“要想活命的話,問你什麽就回答什麽。”
小廝臉色煞白,慌忙點頭。
虞瀚東問道:“這兩天府中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小廝搖了搖頭。
虞瀚東又問道:“張誕平時會去哪些地方?”
小廝遲疑了下,虞瀚東手上加了幾分力道,他登時痛徹心肺,立即道:“張護院平日裡就喜歡去官妓坊的百花樓尋歡取樂,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虞瀚東問:“他一般什麽時候出門?”
小廝不敢再隱瞞,直接答道:“平日裡無事的話,會在戌時左右出門。”
虞瀚東見問得差不多了,最後警告他道:“不得將今日的事說出去,不然的話,我就告訴三王子,是你通風報信的。”
小廝心知酈照靖禦下極嚴,手段毒辣,嚇得連忙點頭。
正準備離開,虞瀚東忽然想到什麽,問道:“三王子平日裡可有固定的去處?”
小廝隨口答道:“冬日裡三殿下甚少出門,就昨天天氣暖和了些,三殿下帶著一眾人去萌山打獵了,這兩天都不會回來。”
虞瀚東大吃一驚,跳下騾車,往東門去了。
酈照靖出門張誕必定會隨侍左右,如果被白五一看到的話,肯定會跟了去的。
萌山位於博饒城東郊,是僅次於永徽山的一處盛景,山上動植物繁盛,博饒城內的王孫貴胄尤其喜歡去萌山打獵。
虞瀚東緊趕慢趕終於在午後時分趕到了萌山山腳下,還未喘口氣,便聽到前方傳來雜亂的馬蹄聲,虞瀚東連忙躲到一旁的草叢裡。
不一會,騎著高頭大馬的酈照靖一臉喪氣地出現了,在他身後跟著十數名同樣精神不振的家將護衛,沒見他們打到什麽獵物。虞瀚東躲在草叢中仔細觀察,在這夥人裡沒有看到張誕的身影,但卻發現有兩人身上帶著傷,他頓感不妙。
等酈照靖帶人走遠,虞瀚東鑽出草叢,隱隱感覺到在山上有事發生過,他決定上山一探究竟。
沿著酈照熙一夥人之前下山的路,虞瀚東爬至山上,在一處適合狩獵的寬闊地帶,他看到了有人逗留過的痕跡,地上馬蹄印、腳印紛亂,說明酈照靖一夥人曾在此長時間逗留。他蹲在地上仔細查看,竟意外發現幾處血跡,循著血跡,他來到了懸崖邊上,血跡消失不見了。虞瀚東看著山下茫茫一片,心臟不由自主地劇烈顫動了一下。
隨後他又在附近找到了一處隆起的土堆,看泥土的顏色應該是剛推起不久。不祥的感覺愈加強烈,他徒手將土堆挖開,挖著挖著,首先出現了一條腿,順著挖下去,從裡面扯出一具屍體,相貌陌生,身穿家將的服飾,應該是酈照靖的隨侍家將。不一會,他又挖出一具家將的屍體,最後在深處他竟看到了張誕的屍體。
他將三具屍體擺開,發現其他兩名家將都是中劍身亡的,只有張誕是被咬破了咽喉,失血過多而死的。
在坑裡還有一條斷肢,他已經認出來這是白五一的手臂,但他卻找不到白五一的遺體。他望向不遠處的懸崖,心為之一顫。
戌時三刻,一名漢子從酈照靖府邸的側門出來,離開巷子口,步入大街。此人生著一張馬臉,很是易記,他時常隨侍在酈照靖左右,是酈照靖身邊的得力親衛,虞瀚東曾多次見過他。
馬臉漢子悠哉悠哉地走在大街上,轉入直通城中的大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虞瀚東好幾次想將他直接擄走,但他總走在人群裡,不方便下手,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尾隨。
進入官妓坊後,馬臉漢子進了一家掛著“百花樓”匾額的樓院裡,虞瀚東跟著進去了。
風韻猶存的鴇母一見到馬臉漢子便撲了上去,熱情道:“蘇大爺!你怎麽一個人來啦?張大爺呢?”
馬臉漢子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口道:“張大爺高升了,以後不會再來你這裡了。”
鴇母嬉笑道:“你騙人,張大爺怎麽舍得拋棄小翠她們呢?”
馬臉漢子不願跟她過多糾纏,拿出一塊碎銀道:“小桐今日方便嗎?”
鴇母收下碎銀,立即喜眉笑眼道:“方便!怎麽不方便?蘇大爺來了,她不方便也得方便。”
馬臉漢子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臉,便輕車熟路地往樓上走去了。
虞瀚東怕鴇母糾纏,閃身從一旁溜了進去,他看準馬臉漢子去的方向,從另一側樓梯上去了。來到二樓,匆匆看了一下,這裡都是些吃酒狎妓的散客。這時看到另一側的馬臉漢子到了二樓看都不看,徑直往三樓去了,他立即奔向了三樓。
來到三樓,這裡都是一間間的房間,裡面隱約傳來鶯鶯燕燕的聲音,虞瀚東看了看門前掛著的小木牌,正巧看到刻著“姚桐”字樣的小木牌就在眼前,他用帕子蒙住臉,推門而入。
剛步入房間內,甜美的聲音呼道:“是誰啊?”
虞瀚東看到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背對著自己,正準備轉身。他一個箭步衝了過去,輕擊她後頸,女子哼都沒哼就軟倒了,他將女子扶到床上。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立即藏到床上,蓋上被子。
“篤篤篤”馬臉漢子再次敲了敲門,然而房內始終沒有動靜,他見裡面亮著燭光,於是就推門進去了。走進房內,不見有絲毫異樣,只是靠牆處的床榻上被窩隆起,他欣喜如狂,脫下外套,來到床榻旁,正準備去揭開被子,突然眼前一花,從被窩裡竄出一名蒙面男子,一把抓向他的咽喉。他也算了得,反應迅速,上身後仰,跟著一拳攻向蒙面男子的臉頰。蒙面男子像是預先知道他要揮拳似得,輕巧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正準備大聲叫人,卻被蒙面男子用另一隻手死死掐住了咽喉。
虞瀚東抓著馬臉漢子的咽喉,低喝道:“你要是乖乖聽話,我就保你全須全尾的回去。”
馬臉漢子臉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地透出恐懼的神色,他連忙點頭。
虞瀚東松開他的咽喉,另一隻手仍舊抓著他的腕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馬臉漢子毫不遲疑地回答道:“蘇覽。”
虞瀚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昨日在萌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蘇覽頓時愣了下,虞瀚東手上使了兩分力,他立即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敢叫喚,他趕緊道:“好漢,手下留情。我說,我說。”
虞瀚東這才稍稍松開些。
蘇覽老實交代道:“昨日我們隨殿下上山打獵,因沒打到什麽獵物,殿下便發脾氣,拿我們出氣。就在這時,一人從草叢裡突然竄出來,一劍刺死了一名護衛,跟著又殺了另一名護衛,我們當即將他圍住,打鬥中他被三殿下砍斷了一條手臂。我們見他無力再戰,於是都罷手了。張誕認識那人,上去用言語戲弄他,沒想到那人突然像瘋狗······”
“啪!”的一聲,蘇覽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他看到虞瀚東憤怒的眼神,隨即醒悟那名刺客和眼前這人是認識的,於是諂媚道:“壯士,那壯士突然撲向張誕,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生生地將一大塊肉咬了下來。張誕脖子上的血止都止不住,隨即就死掉了。我們本想活捉那位壯士,但他轉身就跳下了懸崖。”
整件事跟虞瀚東猜想的差不多,白五一跳崖自盡是為了不讓他們得到自己的屍身,以此來要挾兄弟們和酈照熙。他痛心不已,一時難以自持。努力調整好心情,他接著問道:“數日前,你們是不是從內史府擄走了一名女子?”
蘇覽坦率道:“我聽說確有這麽一回事,但我不知道那名女子是不是來自於內史府的。”
虞瀚東狐疑道:“你沒有參與嗎?”
蘇覽立刻搖頭道:“我當時被派去雎城接一位貴客了。”
虞瀚東隨口問道:“接的什麽客人?”
蘇覽答道:“是南方來的客人,很是神秘,自始至終躲在馬車裡,沒看到樣貌。”
虞瀚東好奇道:“是三王子派你去的嗎?”
蘇覽支支吾吾的沒有回答。
虞瀚東正要脅迫他說出實情。
蘇覽見虞瀚東眼神不善,立即討饒道:“我說,我說。是五殿下親自來了一趟府上,然後三殿下就指派我們幾人連夜趕往雎城接人了。”
虞瀚東暗忖,酈照茂與酈照靖暗中在搞什麽鬼?他重新問起岑二娣的事,“將你聽到的,關於那名女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蘇覽見他不再追究南方客人的事了,頓時松了一口氣,他坦誠道:“我就聽說張誕帶了幾個府裡的人,不知從何處擄來了一名標致的女子,送去了殿下房裡,後來又由張誕他們處理了。”
聽完後,虞瀚東怒火中燒,原來酈照靖也有份殘害岑二娣,他身為堂堂王子,竟乾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真是天理難容。
蘇覽在一旁求饒道:“好漢,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一家子十幾口人怎麽活呀。”
虞瀚東怒叱道:“你們平日裡欺壓百姓,草菅人命,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還想我饒了你?”
蘇覽急著辯解道:“好漢,我雖平日裡乾過欺負人的事,但我真沒有草菅人命,我可以對天你發誓。”
見蘇覽不斷苦苦哀求,虞瀚東信他可能真沒有殘害過無辜,於是決定放他一馬。虞瀚東警告道:“我可以饒了你,但你必須在三日內找個由頭,離開三王子府,否則的話,我必取你項上人頭。”
蘇覽連忙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