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的國運達到峰值後沒有夯實基礎,卻犯下致命錯誤,開始快速衰落厄運不斷。
聽到蘇世哲被處決後,梁乾大宴賓客肆意慶祝,並開始他的下一步棋。
蘇義隆最近心力憔悴,又有一批文書擺在他的案頭,是西梁皇帝梁乾送給他的,他實在不想看又不得不看,天知道又會暴什麽雷出來。
文書先是梁乾與蘇廣之間的,梁乾極力勾引,蘇廣極力咒罵,蘇義隆心下一寬,蘇廣真是忠心啊!看完蘇廣的,就是梁乾與蘇長德往來的信件了,看著看著蘇義隆眉頭緊鎖,與蘇廣不同的是,蘇長德對梁乾的勾引與許諾明顯動心了,信件中漸漸有了不該有的回應之詞,到最後許多大逆不道的話也出現了。
“來人啦,去襄州給我把蘇長德抓過來!”蘇義隆實在是被這個孫子氣壞了,才十八歲啊,年紀輕輕不學好,有勇無謀竟然有謀反之心。
抓人的人還沒有出發,壞消息就傳過來了,蘇長德先發製人把蘇廣抓入大牢。然後在四大家族的擁護下獨立稱王了,擁有淮國全境與洛國北境之土,共有人口一百三十余萬,軍隊十多萬,自稱後靖之王。
禍不單行,沒過幾日,消息傳來平關失守,西梁軍隊攻入平關長驅直入大靖本土。蘇義隆聽完消息後眼前發黑嗓子發甜,搖搖欲倒之際被身旁的內侍扶住,“快去叫太醫!快去叫太醫!”
三年前,蘇義隆力排眾議,讓自己的小兒子蘇大寶守平關,那是鄧媚娘的枕頭風吹得緊,認為和平時期機會難得,讓自己的兒子撈點軍功與名聲。
但同時蘇義隆清楚蘇大寶是什麽貨色,於是給他配置一套豪華陣容輔佐左右,陣容包括吏部侍郎孫茂、兵部侍郎郭必成、禮部侍郎溫行知,當時人稱‘三侍郎’,蘇義隆認為萬無一失了。
蘇大寶原先身邊的一幫家臣不樂意了,本以為趁著主子高升,既可以大賺一票又可以顯擺一把,現在全部要夾著尾巴做人。三侍郎有著皇帝撐腰那是殺伐果斷毫不手軟,在三侍郎眼裡,這幫不學無術只會溜須拍馬的紈絝子弟最好全部乾掉一個不留。
蘇大寶也拿三侍郎沒辦法,除了身邊的兩個親信,其余的他也不管了也管不了。這兩個親信一個叫張全一個叫朱友,蘇大寶曾經得意地說過:我文有張全武有朱友,還愁不能建功立業嗎?其實都是酒囊飯袋而已,沒有真才實學。
面對張全與朱友的經常性哭訴,蘇大寶安慰他們:“一定要忍耐,只要忍耐終有出頭之日,兩位才二十多歲,而孫茂與郭必成都已經五十多歲了,溫行知更是快七十了,我們還熬不死他們嗎?”
“殿下,還真不一定啊,孫茂與郭必成都是看上去健康無比,而那個快七十的溫老頭,聽說無任何不良嗜好,每天早上跑步晚上熱水泡腳,不喝酒不納小妾不亂吃營養品,估計能再活三十年,我們何時才能出頭啊?我們的人都快被他們乾光了。”張全在哭泣。
“殿下,我們都支撐不下去了。”朱友因為犯錯挨了板子,走路都要撅著屁股,走到哪兒都得帶一塊軟墊,否則坐不下去。
“繼續忍耐繼續熬吧。”蘇大寶也沒轍。
機會終於來了,要遷都了。本來皇太子蘇文泰是當仁不讓的守西都人選,但因為他要領兵出征,靖武帝便讓蘇大寶暫時代管一下西都,等蘇文泰打完仗再把權力還回來,當然這樣的安排依然有枕頭風的功勞。
看著蘇大寶帶著一幫老頭去了定州,張全、朱友樂得跳腳,因為他們倆不僅沒人管了,還在蘇大寶的幫助下得到了監軍的頭銜。三侍郎想著可以去定州更大的舞台施展才華也是樂昏了頭,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任命中郎將蘇許為平關主將,又任命張全朱友為監軍。
張全朱友被壓抑很久的破壞力再次迸發,吃拿卡要的市井本色更加肆無忌憚,平關所有人看到這兩人都要繞道走。
張全朱友特別愛去蘇許家蹭吃蹭喝,吃完了還喜歡順點東西走,蘇家上下特別討厭這兩人,但又拿他們沒辦法,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蘇正安犯了錯,這兩個市井流氓哪裡敢來這裡撒野?
一日張全朱友又在蘇許家喝多了,張全看中了蘇家的一個使喚丫頭,讓蘇許送給他,否則他便去告蘇許的黑狀,蘇許的兒子蘇新氣得眼睛冒火起了殺心,被蘇許眼神製止,遂將那個丫頭送給張全。
如果張全見好就收後面的事情便不會發生,色膽包天的張全過了一個月故伎重演,要蘇許把美妾送給自己,否則便去告黑狀。這一次沒那麽幸運了,同時也將厄運帶給大靖。蘇新安排親信騎快馬去西梁平關守將宋典處遞降書,然後蘇新步入屋內,將醉話連篇的張全朱友砍翻在酒桌上。
蘇新反了,打開平關城門引梁軍入城,蘇許也只能順水推舟,接受了梁乾的封侯,整頓後合兵西征。
靖國上下都傻了眼,因為與梁國停戰六年了,靖國本土除了居延關其余地方都是兵力空虛,所有的精銳都用來東征了,現在怎麽辦?只有一條路可走:靠意志力。
所有人都知道運河河谷剛剛埋葬了靖國最精銳的八萬精兵,後靖之王蘇長德又宣布獨立,生生將偌大靖國分割成東西兩塊互不相連的飛地,連三山關都控制在蘇長德手裡。
算了,誰也指望不上了,自求多福打哪算哪吧,人少沒關系,咬牙死拚就是了。以上就是很多靖國守城將士的樸素想法,用意志力來彌補兵力上的不足,精忠報國的時候到了,每個人都勇氣倍增,所以梁軍的向西推進並不如他們想象中的快。
天上掉下的金餡餅砸得梁乾心花路放,平關的意外獲得讓他大呼天助我也!他認為大計可以提前實施了。他先是將答應東梁的酬金加倍奉上,畢竟配合西梁忽悠蘇世哲伏擊蘇文泰也是有成本的。梁乾接著便趁機再次拉攏東梁,合兵討伐靖國的新佔領土---原陳國,在巨額利益的許諾下東梁還是答應了。
梁國在分東西梁之前,所有的水軍大營都在大江的上遊地帶,主要集中於焦灣大營,梁乾西部起兵造反後,梁睿尷尬發現自己幾乎無水軍可用。等到分東梁西梁,西梁更是囊括了原梁國的所有水軍基地。
梁乾的渡江第一戰便是劍指龍灣,靖國水軍組成比較複雜,有蘇青蘇仲景在基山訓練的南北聯軍,也有原陳國投降的士兵,他們的戰鬥力與西梁水軍相比差距明顯。
龍灣戰役慘不忍睹,靖國水軍潰敗,損失戰船一百多隻。蘇青來找蘇洵商議對策,蘇洵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但還需臥床休息。
“很明顯對方的經驗比我們多,無論是排兵布陣還是相互配合,我們能想到的他們也想到了,並且做的更好,我們把拋石機搬上船,他們不僅搬上船,還給石塊抹上油脂點燃了再拋,我們的很多船不是砸壞的是被燒壞的。”蘇青道。
“我們的水軍不如他們,但是沒想到會輸的這麽慘---。”
“將士們都在建議,把我們所有大船用鐵鏈固定在一起,這樣我們便沒有劣勢了。”蘇青還在繼續分析。
“千萬不要啊---”蘇洵情急之下竟然被一口痰堵住了氣管,越急越說不出話,趴在床上猛烈咳嗽起來。
蘇青過來給蘇洵輕拍背部,又輕聲問了一句:“是擔心對方火攻嗎?”
蘇洵終於把那該死的痰咳了出來,翻身躺下喘著粗氣說道:“蘇青,你變了,你變壞了。”
“怎麽啦?”
“明知道有火攻隱患卻先不說,急的我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交待在這裡。”
“你不要急呀,我們不是還在聊嗎?又沒有說馬上去實施。”
“給我拿紙和筆來。”
機械設計師蘇洵又開始了他的創作。兩個各帶半邊凹型球面的大鐵架固定在大船上,凹型球面裡面裝有一個帶著連接件的大鐵球,最後這個連接件裝上一個巨大的包鐵木杆給予固定便大功告成,這個大玩意蘇洵取名叫拍杆。裡面的大鐵球便是萬向輪,四個士兵輪流操作,利用杠杆原理,壓起放下拍打也可以橫掃威力巨大。
弋灣決戰開始了,靖國水軍的大船上都在船首船尾裝上拍杆,同時在拋石機上也現學現賣,不就是把普通的石塊變成燃燒的隕石嗎誰不會啊?只是上一戰沒有想起來而已。
江面上燃燒的石塊飛來飛去呼呼生風,拍杆的威力顯露無疑破壞力極大,小型的衝鋒舟幾乎一杆下去便告結束,大船也禁不起砸,直砸得西梁水軍慘呼連連,有些直接被掃入江中,湍急的江水瞬間便將落水者吞噬了。
弋灣決戰靖軍取得勝利,損失船隻一百多艘而西梁損失了三百多,靖軍士氣大振。梁乾並沒有把弋灣失利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並不是最終決定勝負的主戰場。
他開始調兵遣將,源源不斷地用船隻將西梁東梁的士兵運往大江南岸,總共有二十五萬兵力自龍灣登陸,其中西梁十五萬東梁十萬。二十五萬大軍隆隆開往大京,沿途無人敢接戰,實力過於懸殊接戰無異於送死。
二十五萬大軍在大京城西二十裡處扎營,連綿不絕的大營幾乎將大京的陸路通道全部封死,除了城南一條不能行軍小道通往山陵地帶。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軍,蘇義隆問城外將領要不要將軍隊開入城內,潘廣、任石、王信紛紛表示就在城外迎敵以示死戰決心。最終考慮到大京城實在太大,共有八個城門,便將城外駐軍一分為二,三萬士兵入城與城內守軍一起布置防守任務,二萬士兵將大營移至城北駐扎,跟北面江邊的五萬水軍大營互相呼應。
漸漸地糧食不夠吃了,蘇青隻得帶一隊水軍啟航去基山運糧。到達基山,蘇青看到許百年阮仲秀夫婦將自己交待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很是欣慰。
“姐姐,你都被海風吹黑了。”接風宴上,阮仲秀拉著自己偶像的手心痛地說道。
“沒關系,最多三天,姐姐又會白回來的。”
“真的呀?”
“那當然,姐姐天生麗質呀。”
“這話聽得好提氣啊!”阮仲秀捂著嘴笑。
“姐姐,我這裡有阮氏秘方,采用海島上的貝類珍珠水磨成粉,再用羊乳提煉成精,二者混合熬製而成,可以讓皮膚細膩白淨,姐姐可以試試。”說完拿出一個精致小陶罐遞給蘇青。
“謝謝仲秀妹妹。”
三人邊吃邊聊互通信息,幾個月以來的巨大變故讓人扼腕歎息心痛不已。
“大京的圍困不知何時才能解,我的事情實在很多,這一趟我自己來,以後我會讓顏松領隊往來大京與基山。”
“這樣也好,大京那邊離不開你。”
“定州那邊有沒有新情況?”
“戰況慘烈,郭侍郎的兒子和侄子都戰死了。”許百年說完看到蘇青明顯楞了一下,接著放下筷子不吃了。
“壞消息等會說不行嗎?姐姐總共也沒吃幾口。”阮仲秀不滿地看了丈夫一眼。
“沒事的,就是突然有點感傷,幾個月來感傷的事情太多了,這又算得了什麽呢?”蘇青拭去淚水接著說道:“郭侍郎中年得子,寶貝得不得了,真是捧在手裡怕凍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想讓自己的兒子郭林走讀書致仕這條路,可偏偏郭林喜歡武學與兵學,三年前我和他在新兵大營打過交道,一個熱情好學彬彬有禮的陽光男孩,除了我和仲景幾個人外,其余人都不知道他是侍郎的兒子,他跟普通士兵一起吃苦耐勞從不搞特殊化,我和仲景都很喜歡他,認為他將來必成為我大靖不可多得的將才,沒想到會這樣,他今年剛滿二十歲。”
聽罷此言,許百年夫婦也是唏噓不止。
此時的大京正發生著一件大事。事情是由一篇奏章引起的,寫奏章之人是欽天監監正婁文工,奏章建言將皇城搬遷。皇城目前處於大京東南角,婁文工建議搬至東北角,理由是大京東南角城外有個小山,敵人如果在小山上架起拋石機,半個皇城都在打擊范圍之內。
如果就事論事應該也不會有多大反響,關鍵這個婁文工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特意囑明是夜觀星象之後得出的結論,言下之意不搬不行。就是這句話捅了馬蜂窩,幾乎所有人都還記得遷都的五十八條讚成意見與三十八條反對意見,五十八條讚成意見裡就有夜觀星象適合遷都必須順應天意這一條,有資格寫這一條的人只有婁文工。
別小看這一條,說這一條能抵得上十條都不為過,天意為大必須順應啊!但自打遷都以來,一系列的變故與打擊將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心態都處於崩潰的邊緣,都不知道大靖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如此懲罰我們?滿腔邪火無處發泄之時這篇奏章出現了,頓時成了眾矢之的,大有新帳舊帳一起算的意思。婁文工,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邪惡之徒,竟然說遷都是順應天意,順你個大頭鬼!不剁了你難解心頭之恨啊!
彈劾滿天飛,看樣子婁文工不死是不行了,每個人都想置之死地而後快,蘇義隆也沒辦法,眾憤難平為了和諧那就把婁文工殺了吧。
婁文工被人架住往外走,他不服啊,邊走邊喊:“不要殺我,我還是有用的,給老子一點時間,老子能給你們設計一個故宮。”
朝堂上群情激昂鬧哄哄的,也沒人在意婁文工在喊什麽,馬上要掉腦袋的人了,就讓他喊幾句吧。但蘇洵卻聽得真切。uukanshu
“父皇,兒臣建議婁文工暫且不殺,容兒臣親自審問。”
“哦?”包括蘇義隆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現在的蘇洵可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第一繼承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心照不宣:算了,情緒已經發泄了,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真的要被砍下來已經不那麽重要了,何不作個順水人情呢?為了這個事情得罪皇位繼承人不劃算。於是剛才還在喊殺的一批人,都不約而同認為讓蘇洵殿下親自審問一下也是好的且有必要的。
蘇洵請婁文工喝茶,看得出婁文工有些拘謹,他也不知道腦袋如何就保住了,到現在還有點蒙。
“這裡只有我們倆,百步之內無人,有話但說無妨。”蘇洵一邊泡茶一邊說道。
“殿下想讓我說點什麽?”
“前面大殿上,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我忘了,我的腦袋到現在還是蒙的。”
“你說的是設計一個故宮。”
“是嗎?我真的不記得了,當時嚇也嚇死了。”
“你會開飛機嗎?”
咣鐺一聲脆響,婁文工手上的茶碗掉到地上摔碎了。他聲音顫抖著問道:“你是劉文昌嗎?”
“我是李冬。”
“我是雷大軍啊!”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十九年前,雷大軍穿越到一個欽天監之家,官不大,世襲。
“他們幾個找到了嗎?”
“只找到了劉文昌,其余兩個還沒有找到。”
“劉文昌在哪兒?”
“在居延關,他就是白西坡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