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仲景令人將新賞賜的景王府邸打掃乾淨迎來了第一批客人:蘇洵與蘇青。
“為何不大宴賓客?只有我們仨?”蘇洵問道。
“現在全國都在倡導節約,我可不能不識趣,再說我又本不喜歡應酬。”
“給,一份薄禮聊表心意。”蘇洵遞給蘇仲景一個盒子,蘇仲景打開一看十分驚喜道:“哇,端硯!多謝三哥厚愛!”
“你那幾塊端硯也快送完了吧?就不想著給自己留一塊?”蘇青問道。
“還剩最後一塊,是準備送給你的。”蘇洵衝著蘇青笑了笑。
“你們倆還分什麽彼此?送不送的聽上去有點奇怪。”蘇仲景笑著插言。
“仲景,送給你的。”蘇青掏出一卷刺繡,蘇仲景展開一看是鴛鴦戲水圖案的。
“這可是你姐親手繡的,寓意你該懂得,新王府也有了,也該結婚成家了。”蘇青道。
“我的天!青姐你竟然還會刺繡?你也太神奇了。”蘇仲景有些不敢相信道:“我得想想裝裱過後掛哪裡合適。”
“這個問題你有空再想吧,我都餓了,聽說你要請吃飯我午飯都沒吃。”蘇洵道。
“好的馬上安排,酒菜已經備好了,請!”
酒席間,三人聊到最近幾年的不容易不禁都唏噓感慨,酒也喝的特別快。
“三哥,你最近又啟動南山大營選拔新兵,怎麽不讓我去幫你啊?”
“不著急,你還有重要用場,我自己也沒有想好,你聽聽以下幾個位置你喜歡哪個,有---”
“打住打住,這個問題三哥有空再想吧,趁我還清醒著,我有個重要問題要問,我什麽時候吃你們的喜酒?”一句話換來一片寂寞。
蘇洵最怕的問題來了,最近那個夢一直困擾著他,夢裡的兒子一直問他:“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呀?”萌萌的童音聽得心都化了,醒來都是長淚橫流。怎麽夢中的兒子跟自己那麽象呢?像是從自己兒時的照片中走出來一樣,轉念一想又釋然一笑,自己的兒子象自己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我說不上來---要不等抓了梁乾---”最後一句話已經輕的連自己都聽不清了,這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想過千萬次也沒用,蘇洵不敢抬頭看蘇青。
“三哥,你怎還說不上來啊?這難道不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嗎?青姐已經二十五歲了,下個月過完年就二十六了,我娘這麽大的時候我已經會背古詩了,你怎就不著急呢?”
“仲景,不要逼你三哥了,他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有什麽難言之隱?能說出來讓我們聽聽大夥想辦法嗎?”
“如果能說出來他早就說了。”
“三哥,今天仲景不管那麽多了,話都到這兒了,哪怕你回頭把我殺了,我也要繼續捅下去,你一直拖著不肯娶青姐,是因為你有另外喜歡的人嗎?”
“是的。”蘇洵目光呆滯似在說著夢話。
“我的天啦!那個人---是誰?是---是---是黃依依嗎?”蘇仲景急了。
“黃依依?哦,也能算吧。”蘇洵在思索能不能利用黃依依將自己解脫,這是一個愚蠢的回答。
“黃依依哪一點比青姐好?你倒說說看。”
“仲景,不要再問了,從現在起他的回答將不會有一句真話,他其實真正喜歡的人是白西坡。”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蘇仲景震傻了,愣在那裡呆若木雞。
蘇洵也是震驚不小,可緊接著他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喜歡白西坡?這也太搞笑了吧?蘇青真是腦洞好大啊,蘇洵笑得順勢躺倒在地眼淚都笑出來了,三人吃的是坐席。
“都什麽時候了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三哥,從小到大我都很崇拜你,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可就這件事看上去非常簡單,你怎就處理不好呢?怎就處理的讓我失望呢?”蘇仲景流淚了。
“仲景,三哥能力有限,這件事情還真的處理不好,你來幫我好不好?”
“怎麽幫你?”
“其實你也很喜歡你青姐是吧?喜歡就去追求啊,給她幸福給自己幸福。”又是一道晴天霹靂,將當事人都震驚在那裡呆若木雞。
“你太過分了!你把仲景看成什麽人了?”蘇仲景怒了。
“仲景,你聽我說,在這世上,你青姐就是那個最好的女人,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但你是那個最接近標準的人,你三哥不配。”蘇洵坐了起來。
“抬高別人用不著作踐自己!”蘇青哭著跑走了。
“三哥,你不要激我!別以為我不敢,我明天就去追,我要去買下定州城所有的花!”
半年後,蘇青結婚了,新郎是蘇仲景。結婚當天,蘇洵提醒自己少喝酒不要失態,但不知不覺就喝多了,趁著還有一絲清醒偷偷溜了,還不忘將手邊的一壇酒帶上。
黑暗中來到後花園,找一隱蔽處坐下,懷抱酒壇突然悲從中來,哭得像個沒了娘的孩子。殊不知他認為的安全角落,二樓的一個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這裡,二樓窗戶內那個頭頂霞帔的身影靜靜地注視著他,許久,又默默地將窗戶關上了。蘇洵將壇中酒一口氣喝乾,打馬連夜去了南山大營。
這次南山大營選拔來的新兵與往常不同,蘇洵將幾十萬靖軍裡五段以上的高手全部選拔上來,年輕力壯潛力佳的四段也可以,當然那些中高級將領的護衛隊除外,總共選拔了兩萬多人。
蘇洵是總教官,教官組還有五人,分別是嚴剪、黃依依、賈小虎,賈小虎上次沒有參與運河河谷戰役逃過一劫,還有兩人是秋風客棧遭遇戰後傷愈歸來的林蘭照與王小翠。
蘇洵親自編寫武學教材,主要是以《風氏心法》與《風氏劍法》為主。
“洵叔,你是想把他們都練成黑衣武士嗎?這也太瘋狂了。”嚴剪問道。
“豈止是黑衣武士。”蘇洵拍了拍嚴剪的肩膀神秘地笑了笑。
蘇洵又製作了一套圖紙,按照圖紙批量製造強弓強弩,這是當下結構最複雜射程最遠威力最大的強弩。
兩萬武學好手在南山中勤學苦練,一刻也不敢懈怠,都是武功精進神速。半年後開始考核,考核過後將兩萬人正式分成兩大營:強弩營與神靖軍。蘇洵將白西坡調入南山大營統領強弩營,神靖軍則由自己親自統領。南山大營內熱火朝天,士兵們練的更起勁了,廢寢忘食間很多優秀者不知不覺已練成七段頂級高手。
又到了冬天下雪的季節,漫天飛雪讓天地間蒼茫一片,蘇洵在帳內喝茶沉思心緒不寧,總感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回頭看了看刻在木頭上的日歷恍然大悟,叫來衛隊長張劍耳語幾句,兩人騎馬出營向團州方向馳去。
昔日的休親王府一片寧靜,門口不再有站崗的侍衛,蘇洵徑直推門而入,沿著回廊徐步慢走,目之所及都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親切。最近幾年太忙了,差不多平均兩年才能來此一趟看看,丁婆婆她們還好嗎?
“參見太子殿下。”剛想到丁婆婆,丁婆婆就已經率領一幫丫頭雜役遠遠地跪迎在院子裡了。
“哎呀,婆婆快快起身,地上太涼!”蘇洵衝上去將丁婆婆扶起。
“婆婆你的眼睛怎麽啦?”蘇洵關切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
“婆婆,郡主回來過嗎?”蘇洵見丁婆婆神色不尋常便試探著問了一句。
“回稟太子殿下,郡主回來過,她今日早晨剛走。”丁婆婆說完又抹了把眼淚,蘇洵蘇青都是她看著長大的。
用罷晚餐各自休息。第二天天剛放亮,蘇洵就起床來到後山,這是一座人造的假山,高僅十幾丈,取土之處注水成湖,假山之上有一座七層之塔,年久失修塔身已斜,故有一圈木柵欄圍在塔的四周,柵欄上刻有危塔勿近字樣。
十年前的今天,也是一個白雪皚皚的早晨,有兩個少年人曾站在這裡。那一年初冬,蘇洵蘇青考核通過正式成為黑衣武士。兩人非常高興便去找高姨娘請假,說是到團州的休親王府去玩,被高姨娘一口拒絕,這麽冷的下雪天跑那麽遠不行!可是又架不住兩個人的左磨右泡,想想孩子們也大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便答應了,安排幾名護衛陪同著去了團州。
到了團州的那個晚上,因為開心多喝了幾杯,第二天蘇洵睡的正香卻被蘇青叫醒了。
“洵哥哥起床啦,練劍的時間到啦。”
“拜托,我們剛剛考完,就不能放松幾日嗎?”
“不行,師父說了一日也不許放松。”
“師父又不在這裡。”
“但師父囑咐過我了。”
“青兒求求你,讓我再睡一會兒,下雪天的早晨不是最適合睡覺嗎?別鬧了,你也再去睡一會吧。”
“我要掀被子了。”
“別別別,姑奶奶,我起來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
“師父怎麽囑咐你的?他老人家怎麽沒有祝福我?”蘇洵一邊穿衣一邊問道,卻見蘇青支支吾吾臉紅了。季安良走的時候特意單獨囑咐蘇青:“你們要每天練武,不能有絲毫懈怠,特別是你洵哥哥,仗著天賦高,有時候會耍點小聰明偷點懶,你得天天盯著他督促他不許他偷懶。”
“師父不在,萬一洵哥哥不聽青兒的話怎麽辦?”
“傻孩子,你看不出來嗎?你洵哥哥最聽你的話了,估計啊,他這輩子都需要你來盯著他囉。”季安良笑著說道,十六歲的姑娘已經完全聽得懂大人的話了,蘇青當時的臉就紅了。
“咦,我問你話呢?你怎麽臉紅啦?”蘇洵看著蘇青追問一句。
“師父讓我盯著你不要偷懶。”
“師父還讓你盯著我一輩子是嗎?”
“你當時在偷聽?”
“沒有,但看你害羞得像個小媳婦似的我就猜到了。”一句話讓蘇青的臉更紅了,她惱羞成怒撲上去將蘇洵按在床上一頓猛捶,打得蘇洵不斷求饒才作罷。
兩人來到後花園練劍完畢,蘇洵指著七層塔道:“敢不敢上去看看?”
“你敢我就敢。”
“好,我們走,上去看看。”兩人偷偷進塔拾階而上,一直來到塔頂。
“原來裡面空無一物呀。”蘇青不無遺憾。
“但是能看到不同風景啊。”
“哇,大半個團州城都能看到,好美啊!”兩人在塔頂饒有興趣地指認了很多的建築。
“我們該下去了,丁婆婆要找我們用餐了。”蘇青提醒。
“我們來個十年之約怎麽樣?拆兩塊磚下來,寫一句想送給對方的話,再把磚封上去,十年之後的今天才允許打開來看。”蘇洵建議道,這一招學自前世的言情小說。
“好呀好呀好呀,這個建議不錯,我喜歡。”蘇青的眼睛亮了,果然無論何時的少女都有一顆水晶心。
兩人取下磚塊背轉身以劍刻字,蘇青很快就寫好了,蘇洵還在低頭刻磚。
“洵哥哥,你怎麽還沒有好呀?”
“慢工出細活,馬虎不得。”
“我可沒有馬虎,找書苑zhaoshuyuan 我很好奇,我能過來看看你寫的是什麽嗎?”
“說好的十年過後才能看的。”
“給我看看嘛,洵哥哥最好了。”
“撒嬌也沒有用,說好十年就十年。”
“那好吧。”
“好了,我先把我的磚封上去。”蘇洵將刻好的磚塊封回原處,蘇青也將磚封好,兩人攜手下塔。
轉眼十年過去了,那個雪白的早晨所有的細節卻歷歷在目恍如昨日。蘇洵逐級上塔來至頂層,卻發現那兩塊磚已經不見了。
“難道被蘇青拿走了?應該不會吧?那麽重的東西。”蘇洵心想,然而找遍這一層也沒有見到那兩塊磚,隻得悻悻下塔,卻見到附近的一株山楂樹下有新土的翻痕,會不會埋在這裡呢蘇洵心想,刨開新土果然是那兩塊磚,蘇青當年寫的是:願青兒與洵哥哥永遠在一起,與蘇洵寫的竟然是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蘇洵畫蛇添足,又畫了兩個牽手的小人。
“是我負了你,與這兩塊磚又有何乾?”蘇洵將磚石上的泥土擦拭乾淨,又拿至塔頂將兩塊磚封回原處。
下得塔來,隨手抓了把雪將手上的泥土擦去,沿著熟悉的道路緩緩而行,一花一木一草一葉竟似沒有變過一般。胡楊沙棗山楂白楊都還原封不動地立在那裡,記得小時候,每到沙棗開花的時候,姨娘便用細線將沙棗花穿起來掛在孩子們的胸前,回憶好溫馨啊,不知姨娘的病好了沒有,想到姨娘蘇洵的眼睛濕潤了,她老人家的養育之恩該如何報答?
辭別丁婆婆,蘇洵與張劍打馬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