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蔡,你過來。”凌宗風將阿蔡叫到身邊拉著他的手道:“安良,三十年了,我們也該給阿蔡一個名分了。”
“悉聽師父吩咐。”季安良也哽咽了。
“阿蔡,快去拜師。”凌宗風笑著說道。阿蔡來到季安良面前咚咚磕頭,磕完頭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阿蔡全名蔡天池,三十年前被季安良從奴隸市場帶回來的,奴隸市場不是一直有人,只有犯了罪的官宦之家被抄家了才有。阿蔡被帶回來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容貌清奇骨骼健壯,雖然瘦的皮包骨頭舌頭也被割去,但能看出來是個曾經被教育得不錯的孩子。
阿蔡被安排打雜,但他有時會夜半三更偷偷起來練武,季安良一直暗中觀察,發現這孩子倒是一塊武學璞玉,只要稍加雕琢便會大放異彩。於是便跟師父商量要不要教這個孩子,凌宗風說:“你要教他也可以,但約法在先,你們不能有師徒上的名分。”
以後的日子裡,一個偷偷教一個偷偷學,這個秘密保持了很久,這期間季安良在團州待了整整六年,化身何安在休親王府教蘇洵蘇青武功,等到從團州回到三台山,季安良又從奴隸市場帶回兩個十來歲少年,這就是阿友和阿秀,這兩個孩子也是武學璞玉,索性就放一起教了,同樣的約法在先,不能有師徒上的名分且必須嚴格保密。
“文慧,你知道阿蔡的父親是誰嗎?”凌宗風問道。
“弟子不知。”
“他的父親就是當年梁國的左將軍蔡崇。”
“啊---”文慧張口結舌瞪大眼睛,沒想到阿蔡的父親竟是當年替自己立下過赫赫戰功的蔡崇。
“何止若此?”文慧的聲音有點發抖。
“蔡崇奉命討伐北胡,迷路了沒有找到敵軍,卻在歸途中遇到埋伏慘敗而歸,回來後軍法處置斬首,一同斬首的還有阿蔡的兩個哥哥,他的家也被抄了,阿蔡因為年紀小逃過一死,卻也被割去舌頭為奴。幾十年來他一直積極樂觀,從來不計較得失取舍,如果換做是你,恐怕早就去找梁氏皇族的麻煩了吧?父親勞苦功高,怎麽能一戰就抹去所有呢?我說的是也不是?”
凌宗風一句話說得文慧額頭全是汗珠,他突然轉身朝阿蔡跪了下去道:“阿蔡,我們梁氏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你全家,這個案子雖然不是我判的,但肯定是有失偏頗。”阿蔡站在那裡早已淚流滿面,看到文慧突然衝著自己跪了下去趕緊將其扶起。
“阿蔡,你會恨我嗎?會恨我們梁氏嗎?”阿蔡笑著搖搖頭,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看到此景大家都開心滴笑了。
“阿友阿秀,你們是不是也看到了希望?有朝一日功夫達到我阿蔡師兄的水準,我師父說不定會對你們網開一面哦。”蘇青笑著調侃。
“就你機靈。”季安良笑著用指頭點了下蘇青的額頭,招呼大家去吃晚飯。
晚餐時六清觀裡濟濟一堂談笑風生,阿蔡換了一套衣服,又恭恭敬敬給師祖磕頭行禮,眾人感慨萬千。
“青兒,說說你是怎麽來的如此及時。”季安良道,蘇青便將她的經過敘述一遍。
幾日前,居延關外靖軍斥候捉到一個人,一看就不是尋常北胡士兵,衣著華麗舉止傲慢,便將其帶到總兵府,蘇仲景蘇青認得這是北胡皇家衛隊的裝束,吩咐嚴加審訊,終於抵抗不住招了,說是北胡王廷兩大國師帶領三十多名高手去三台山六清觀,只要打敗風氏門人季安良,便可以立即名揚天下。這位皇家武士因為鬧肚子落在了大部隊後面,正在樹叢中方便時被逮個正著。
蘇青一聽就急了,趕緊騎上大白馬給師父通風報信去,雖然走的路程不能取直要比巴蒂塔一行遠的多,但仗著馬快還算是到得不晚。到得山下看到兩名北胡武士被點了穴道躺在地上,又看到蘇洵的棗紅馬心裡才稍稍安慰。來到半山亭看到四具屍體,恨不得自己能插翅飛上山頂,進觀後聽到蘇洵的聲音,又看到師父師祖還安然無恙,蘇青的眼淚忍不住奔湧而出,她站在門口平複心情拭去眼淚這才走入大廳。
“師父,青兒在山下第一眼見到三十多匹馬時驚得魂都飛了,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多久,又看到洵哥的馬也在時心裡才踏實許多,心想有洵哥在總會有辦法的。”蘇青心有余悸。
“青兒長途奔襲真是辛苦了,我們風氏的史冊上將會給你記上一筆大功,來,賞你一隻雞腿。”蘇洵拆了一隻雞腿放入蘇青盤中。
“我又不是功勞最大的,憑什麽我獨享雞腿呀?”
“拜托,雞是有兩條腿的,大姐。”蘇洵的意思是你沒有獨享放心吃吧。
“你叫我什麽?”
“不要衝我瞪眼睛,這不是稱呼,這只是一種語氣詞,我剛才可以叫你大媽大姨,但都不是稱呼你,只是一種語氣詞而已。”
“可我不喜歡這個語氣詞。”
“好,好,我錯了,我下回改,我來繼續分雞腿吧,這另外一隻雞腿給誰呢?當然是給阿蔡師兄啦,咦,我怎麽把師父的權力給用上啦?師父您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季安良哈哈大笑。
阿蔡還在推辭,“阿蔡,你師弟分的沒錯,這個雞腿就應該是你的,不必推辭。”阿蔡聽師父如是說才作罷。
“師父,您還記得我上次來的路上曾救過一個叫常亞男的女孩嗎?我這次來的路上竟然又遇到她了。”
“哦,緣分不淺,真夠神奇的。”
“說來聽聽吧。”
那日蘇青匆匆奔出平關,一口氣趕了二百多裡的路,寒風怒號大白卻累得渾身是汗,正好看到一家客棧於是下馬休息用餐。這家客棧佔地很大,蘇青心想:在如此偏僻之地擺排場就不怕做虧了買賣?吩咐完小二喂馬自己來到二樓用餐。
用餐過半樓梯響動走上來一位年輕道姑,因為心中有事蘇青只是瞥了一眼並沒在意,可那道姑卻盯住了蘇青,因為她看到了蘇青桌上的包袱,那個藍色小羊皮的雅與紅色大寶珠的豪辨識度太高了。
“這個包袱我印象太深了,六年了,我時刻不在想著那個人,這個包袱一定就是他的,可是眼前的這個人---”道姑直勾勾看著蘇青,腦子飛快地轉動著。
“你---你是常亞男嗎?”蘇青抬頭認出來了,六年的變化並不大,只是裝束有了變化,從一身大紅色新娘裝束變成了素裝道姑。
“你---你是恩公嗎?”常亞男大著膽子問了一句,怎麽一個俊俏公子成了美麗佳人呢?應該就是了,還是那精致的五官,上次的嗓音顯然是刻意粗聲說話的。
“是我,我叫蘇青,上次太過匆忙沒有來得及告訴名字,一起坐吧。”
“我---我---”常亞男一時茫然不知所措,六年前,她與蘇青分手後回到家中,她的劉郎終因傷勢過重幾日後去世了。常亞男性情大變,她一心想去學武,終於尋到一處尼姑庵,師從靜儉師太學武,六年下來小有成就。
雖然入庵學武,可畢竟正值青春,閑暇時節也會思春,那個英雄救美的公子已經深深刻在了她的心裡,他的武功真好啊,我要是能學到他的十分之一也是好的,那個惡閻王似的僧人在他面前,就跟紙糊似的不經打。他怎能生的如此秀美呢?他若是女孩應該比我還要美得多吧,唉,那日驚魂不定慌亂不已,竟然忘了問他的姓名住址了,這茫茫人海哪裡還能找得到他呀,不過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早晚有一天還能遇到他的。
常亞男懷著這個想法,成了師姐妹中最勤快的那個人,師父但凡有什麽外派差事常亞男都會搶著去,就是因為多一個能再次遇到他的機會。現在蒼天不負我機會終於來了,可是命運似乎又跟自己開了個玩笑,中了一個大獎同時否定了另一個大獎,雖然這兩個大獎都是夢,這個夢就是遇見他和他娶我,她也知道這只是夢,但美夢是能安慰人的,空想想也開心。
“你怎麽啦?坐下來說話,小二,同樣的菜再來一份。”蘇青見常亞男在笑,可是兩行眼淚卻流了下來,便上前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了下來。
“這幾年過得好嗎?”蘇青柔聲問道, 突然見到常亞男臉紅到了脖子,雙手捂臉沒有說話,聰明的女孩都是心思細膩直覺敏銳的,蘇青知道了發生過什麽。
“幾年前的那次女扮男裝我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
“把你回去後發生的事情大致跟我說說好嗎?”
“好。”常亞男定定神將大致經過都同蘇青說了,蘇青很是感慨,兩人敘年齡,蘇青長了兩歲,便對常亞男妹妹相稱。
“亞男妹妹,我有急事在身,我們下次再慢慢聊,我怎樣才能找到你?”
“我們靜月庵就在前頭不遠,我來畫張圖給姐姐。”兩人隨後匆匆告別,在客棧門口告別時有幾個身影也剛好從客棧出來,
這幾個身影的出現將會給蘇青的回程製造麻煩。
“阿秀,去隔壁房間看看,問客人要不要加菜,我們不能怠慢了人家。”凌宗風吩咐道。
“好嘞。”
“阿秀,你坐下,我去。”蘇洵起身,來到隔壁推門而入。
“黃巍老兄,菜夠吃嗎?要不要加幾個菜?”
“不用不用,完全夠吃。”
“不好意思啊,這裡沒有酒,對不住了幾位。”蘇洵拱手施禮。
“蘇洵殿下客氣了。”幾人紛紛拱手還禮。
“黃巍老兄,我們要後天才能走,難得來一趟需要敘敘舊,明天我沒有時間陪你,你們就在附近隨便逛逛吧,這裡風景還是很好的。”
“蘇洵殿下請自便,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黃巍笑道。
“多謝老兄擔待。”蘇洵笑著拍了拍黃巍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