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時日月 第六十章

話說蘇青離開三台山往回趕，按照約定她來到靜月庵找到常亞男，常亞男開心極了，拉著蘇青的手問長問短。

“亞男妹妹，我們找僻靜處說話。”“好。”

兩人來到後山坡的草地上，草地夠大，中央位置離周邊的樹林距離較遠。

“就這裡吧。”

“好。”常亞男手拿兩個軟墊一人一個分好坐下。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現在我就告訴你吧。”蘇青於是一五一十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常亞男，常亞男聽著聽著眼神中的火苗暗淡了下去。

“該說的我都說了，聽完這些你如果還是想跟著我學武我是讚成的，實話實說，本門的武功比之你學的武功高明太多了。”

“我---我只是一介草民，雖然家境富裕，但幾代人都沒有一官半職，我---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你是要嫁給我嗎?”蘇青咯咯笑道。

“姐姐又來取笑我了。”常亞男臉紅了。

“你只是想跟我學武而已，有什麽配不配的?你的武學天賦並不差，如果好好練差不多再過一年，你將達到當年那個壞和尚的徒弟水平，再過三年你能達到當年那個壞和尚的水平，當然前提是跟我學，你現在的師父沒有這個能力。”

“真的?”常亞男的眼睛又亮了。

“不過有言在先，我們還是以姐妹相稱，還有，居延州路途遙遠，你以後回家一趟很不容易，這些因素你都要考慮在內。”

“這些都不是問題啦，我的---好姐姐，我現在就去寫信，托師父交給我的家人，很快就好。”說完風一樣跑開了。

“唉，一個起步有些晚的武癡。”蘇青看著常亞男的背影搖頭笑道。

這一日，錦程客棧來了兩位客人惹人注目，兩位年輕女子容顏俊秀白衣勝雪，這兩人正是蘇青與常亞男，常亞男已不是道姑打扮。她們倆不知道的是早在離錦程客棧二十裡外的路口就已經有人盯上她們了，飛鴿傳書進入客棧，一張大網已經撒開就等她們一到收網抓人。

事情緣由要從數天前說起，那日蘇青與常亞男錦程客棧門口別過，正好有七人從客棧內走出來，看到蘇青的背影以及她背上的背囊，七人中的四人明顯楞了一下，互相交換了眼神，惹得另外三人也衝著蘇青的背影打量很久。

“老大，我們還是先別走了，這件事值得我們再回屋商量一下。”說話者是洛川四怪中的老二石平，除了洛川四怪，另外三人分別是唐九的二哥唐俊，以及唐九的兩個侄子唐文涵與唐文翔，這兩個侄子是已經離世多年的唐傑之子。

這錦程客棧是唐家的產業，旁邊就是曾經顯赫一時的黑泉山莊，當年被季安良砸了招牌後，黑泉山莊就此沒落，唐家隻得將錦程客棧擴大規模，想依靠客棧的生意來維持生計。幾年後，唐俊跟北胡的軍方搭上關系，軍火生意從無到有越做越大。

“那個包袱獨一無二，不可能再找出第二個來。”石平道。

“可是俊公子怎麽變成俏美娘了呢?”鄧亦瓊不解。

“這很好解釋，本來就是個俏美娘，上次喬裝了而已，她上次沒有說實話，但也沒有騙我們，我問她是靖國皇子還是靖國郡主時，她回答恕不能明說且讓我猜，我們就自行代入認為當時的那個他是靖國皇子蘇洵，其實她是靖國郡主蘇青，當然我也是最近才聽說蘇洵是個身材高大氣度不凡之人，不可能是那樣一副中等身材俊美秀氣的形象。”唐九道。

“唉，我還被她抓了胸脯，真是白歡喜一場。”鄧亦瓊抑鬱道。

“三妹，說話請注意場合！”唐九斥責道。自己的二哥與兩個侄子私下裡嘲笑過自己道:“洛川四怪就是烏合之眾，你跟那幾個沒素質之人混在一起自降身價圖什麽?早點退群吧。”現在當著二哥與侄子的面鄧亦瓊又口無遮攔，這讓唐九很惱火。

“好，我說錯話了，我記住了，以後在這裡我就得裝良家婦女。”鄧亦瓊道。

“三姐，其實這樣也好，你就不會想著圖她的人了，跟我們一起圖財分贓吧，如果得手了，那顆大寶珠就是我們的了。”洛川四怪中的老四劉鐵寶勸道。

“劉老弟說的沒錯，那顆大寶珠很值錢，它能幫我們在長州每人買一套不錯的宅院，眼睛不要瞪這麽大，劉老弟，那顆寶珠換七套宅院綽綽有余。”唐俊道。

“我的爹啊，我的娘啊，我要發財啦！”劉鐵寶身在起跑線心已在領獎台。

“不過我關心的不是這顆大寶珠，而是蘇青這個人。”唐俊語出驚人道:“寶珠的價值是有限的，而蘇青這個人則是價值連城。”

“二哥，你想幹什麽?”唐九問道。

“劉老弟，那顆寶珠你們打算如何取?是偷還是搶?”唐俊沒有回答弟弟的問話卻反問劉鐵寶。

“當然是偷啊，打不過人家怎麽搶?”劉鐵寶回答的倒也乾脆。

“正常情況下是偷不到的，除非用蒙汗藥或**香，把她弄暈之後寶珠歸你們，她人歸我怎麽樣?場地藥材都是我提供的，這樣分配可算公平?”唐俊這幾句話其實是說給唐九聽的。

“這個我可不敢作主，我聽老大的。”劉鐵寶道。

“我們洛川四怪不參與，這件事太大了，本來偷寶珠的事情也就是說說而已，過過嘴癮就好了，我不會答應的。”唐九斷然回絕。

“四弟是害怕了嗎?”

“是的，害怕了，二哥，綁架靖國郡主，這不僅僅關乎你一個人的命運，而是我們唐氏家族上千人的身家性命，你懂嗎?”

“這個道理我當然懂，還用你教嗎?我來給你分析，靖軍已經佔領了整個西梁，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還回去了，我們以後就是靖國子民而不是梁國子民了，靖國對於私賣軍火查處更嚴懲罰更重，如果我們坐以待斃將來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一旦事情敗露我們甚至有殺頭的風險，不如趁現在他們的管理還沒有到位乾一票大的，北胡的三王爺與我私交甚好，他答應我如果投奔他將有極好待遇，現在靖國與北胡相互敵視，居延關外打來打去沒有停過，你想如果我們投奔北胡還帶上靖國郡主這樣一份大禮，還愁沒有榮華富貴嗎?”唐俊道。

“反正我不會參與，我與蘇青相識一場，我對她印象挺好，我下不了這個手。”唐九道。

“四弟別忘了，我們的大哥是被蘇青的師父害死的。”

“二哥，這個害字用得言重了，那件事我們唐家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

“太過分了，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文涵文翔，你們的四叔不敢乾，你們倆敢不敢?”

“跟著二叔乾，抓住蘇青，為父親報仇！”兄弟倆摩拳擦掌。

“告辭，我們走，你們好自為之吧。”唐九起身往外走，剩下的三怪唉聲歎氣尾隨其後。

蘇青與常亞男被小二領到二樓，見這個區域只有一張空桌便去坐了，點好酒菜坐等。

“姐姐，你教我的呼吸法太有用了，本來我凍得快扛不住了，按照你教我的呼吸法漸漸就不冷了。”

“妹妹真是冰雪聰明一教就會，嗯，你的手果然已經暖和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不一會酒菜上桌，蘇青給常亞男遞個眼色，兩人都沒有動筷子，而是取出隨身攜帶的乾糧與水囊吃喝起來。

“二位姑娘為何不用我店飯菜?”角落一桌有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問道。

“不知為何就是突然不想吃了，幫我將這牛肉用油布包好我帶走，羊湯和青菜我不要了，但是我錢照付。”蘇青道。

“好的，我這就去辦。”那個中年男子端起牛肉往樓梯口走去，突然盤子落地摔碎了，只見相鄰幾桌之人露出殺氣，紛紛抄起桌上的筷子衝蘇青與常亞男擲去，距離短力道足不亞於射箭，蘇青眼疾手快一腳踢翻桌子，將一張松木大圓桌面擋在自己與常亞男身前，一陣急促的噗噗之聲筷子都插入桌面，有兩根筷子竟能穿透一寸多厚的松木桌面可見手勁之強。

眾人拿出刀劍，互相招呼打著手勢向躲在桌板後面的蘇青與常亞男聚攏過來，正在緩步逼近，突見一個白色身影騰空飛出，還沒看清只聽得幾聲慘叫，已有三人倒地，都是眉心處插著一根筷子，大半截筷子插入腦門，只有寸余留在外面，三人倒地即死，都瞪大著驚恐的雙眼死不瞑目。

圍攏之人中已有膽子小的想要撤退，但看到站在外圍的唐俊手中閃著寒光的劍，以及充滿殺氣的眼神都不敢造次了。

原來蘇青在踢翻桌子的同時也將桌上的兩雙筷子超入手中，用了三支還剩一支，乾脆將穿透桌面的兩根筷子也拔了出來，一邊拔還不忘挖苦道:“這位大俠功夫不錯啊，只有你有能力送筷子給我。”氣得唐俊有苦說不出，這兩根筷子正是他送的。

“你們要小心囉，不要靠的太近，我手上又有筷子了，我數一二三就用筷子打你們，一，二，三，---。”數到二的時候前排幾個人轉身就跑，蘇青飛身而起揚手處又有三人倒下，這次不是眉心而是後腦杓。

這次偷襲後蘇青不再藏身，而是拔出日月劍指著唐俊喝問:“爾等何人?意欲何為?”她看出這個老者是團夥之首。

“妹妹，再拔幾根筷子給我，他們家的筷子用起來真趁手。”

“好的。”常亞男把木板正面的筷子一根一根往外拔。

“老先生既然不敢搭話那就是心虛了，心虛是做不好事情的，看你的氣度不應該是打家劫舍的角色，如果只是認錯了人，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蘇青正色道。

“我們沒有認錯人，我們要抓的人就是你！”一個中年男子替老者回答。

“口氣不小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抓我。”蘇青眼見對方共十三人，已倒下六人還剩七人，七人中除了那個老者其余人不足為慮，但自己不能隻考慮自身，還得保護好常亞男，這七人中任何一人都有能力對常亞男造成傷害，自己必須一出手就對這七人造成最大的殺傷。

眼見常亞男又拔出幾根筷子，唐文涵心裡害怕，知道這幾根筷子如果到了蘇青手中將是致命的。

“快上！”唐文涵一聲大喝舉劍刺向蘇青，唐文翔與另外兩名壯漢也加入圍攻，蘇青看到唐氏兄弟武功不俗，邊戰邊想:“這到底是一夥什麽人?武功如此之高絕不是尋常毛賊，場外那名老者更是江湖超一流高手，難道是洵哥殺掉的梁國仇家?”蘇洵率領軍隊所到之處雖然對百姓秋毫無犯，但是對一些臭名昭著的貪官汙吏還是不會放過，罪大惡極之人是要殺頭的。

蘇青見圍攻自己的四人中武功相對有高有低，兩強兩弱，便對強者用虛招弱者用實招，很快有一人斃於劍下。場外還有兩名壯漢也沒閑著，有一人試探著進攻常亞男，發現常亞男是個可以捏一把的軟柿子，心中大喜打得常亞男不斷後退，退至牆角已無路可退，另一人還在猶豫到底幫哪邊合適，幫兩名少東家迎戰女魔頭是個可以表忠心的好機會，但同時也有掉腦袋的危險，這個女魔頭太可怕了，算了，還是去欺負弱的吧，抓住了一樣有功，念及此處便飛步向常亞男奔去。

所有一切蘇青都看在眼裡，她翻身飛出圈外，劍光閃處有一顆人頭飛出很遠，飛在半空中的人頭思考的最後問題是:“唉！終究還是選錯了。”沒有人頭的下半身因為慣性繼續衝出好幾步才頹然倒地，那個與常亞男交手之人被這動靜駭得回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奇跡，一道光帶著涼意將自己的腦袋帶到了半空中，落地時恰巧落在了同伴腦袋的旁邊，四目相對同時發出無聲的歎息。

“老先生，我再問一句，你確定沒有認錯人嗎?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何止若此?”蘇青仗劍護在常亞男身前，她心裡清楚這場惡戰的結果是什麽，那個老人只要搭上兩個武功強的中年人中任何一個，就有能力讓自己二十招內騰不出手來照顧常亞男，自己就算最終能將他們全部除去，但常亞男必死無疑，她實在不忍心把一顆花一樣的生命丟在這裡。

與此同時唐俊也在盤算，下毒沒有得逞便只剩下強攻，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蘇青的武功強到如此地步，她如果把同伴的安危放一邊的話，完全有能力把錦程客棧給端了，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怎麽辦?思索間對方把梯子伸過來了下不下?還是下吧。

“老夫也認為我們認錯人了，兩位姑娘請吧。”蘇青與常亞男走過樓梯時，發現散落在地的牛肉旁躺著一隻貓與一隻狗，明顯中毒症狀。

“姐姐，我給你添麻煩了，你是因為我才跟他們講和的。”

“這也是緩兵之計，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這夥人很奇怪，肯定有什麽陰謀。”

“姐姐如何知道他們不懷好意的?”

“疑點很多，其一不是飯點卻幾乎沒有空桌了，其二唯一的一張空桌被圍在了裡面，上過戰場的人對這種被圍的感覺特別敏感，你想啊，兩邊靠窗的各三張桌子以及樓梯口的那張桌子都有人，只有我們坐的那張桌子靠牆且被堵在最裡面是不是?其三他們七張桌子坐了十三個人都是彪形大漢，一看就是會武功的很值得懷疑，其四他們並不是每個人都心理素質過關，有人明顯面部表情與肢體語言不自然，這是緊張造成的，他們為什麽會緊張呢?那還不是心裡有鬼?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他們的酒菜沒問題。”

“姐姐觀察細致入微，我以後要多學著點。”

蘇青來到平關找到趙南通張小蘭夫婦，夫婦倆一聽這還了得，光天化日的竟然有人敢對蘇青下手，立馬調集一千精兵準備去剿匪。

“天已經黑了，明早再動身吧。”想到天寒地凍的讓將士們夜行軍會非常辛苦，蘇青建議道。

第二天，蘇青常亞男還有趙南通夫婦率領一千人馬來到錦程客棧，客棧以及人去樓空，四下打聽得知這個錦程客棧是唐氏家族的，唐氏的產業基地是旁邊的黑泉山莊，衝進山莊也是空無一人。

“他們逃得可真快啊，為什麽昨天沒有看到唐九呢?”蘇青在想。

“報告郡主，附近的山洞裡抓到了幾個唐家的仆人與家丁。”有人來報。

“帶進來審問。”

“遵命。”十幾個人被帶了進來，男女老幼都有。

“好好說話我不會為難你們，你們都在唐家供職，你們誰的職位最高?”蘇青問道，卻無人回答。

“昊師爺，你怎成啞巴了呢?這位姑娘大人都說了不會為難我們。”看到蘇青貌美如花和顏悅色，有個中年婦女大著膽子說話了。

“誰是昊師爺?給我站出來。”趙南通大喝一聲，好半天才擠出來一個中年人，白淨面孔一身布衣倒頗有幾分名仕之風。

“現在是我大靖郡主在問話，如不據實回答後果自負。”趙南通目光如炬道。

“在下昊蘇，是黑泉山莊唐俊的師爺，給郡主請安。”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一說吧。”蘇青道。

整件事情昊蘇也參與了謀劃，失敗後唐俊即刻帶領所有人逃命，頂著寒風連夜逃往北胡。

“草民也確實參與了討論，但主謀是唐俊，我們做下人的根本不敢去違抗他的命令。”

“唐俊的弟弟唐九參與了嗎?”

“沒有，聽說唐九是反對這項計劃的，兄弟二人還為此吵過一架。”

“你為何不去北胡?”

“我昊蘇是有民族氣節之人，堂堂中原文化熏陶成長的有識之士，如何能去那蠻荒之地謀生?”

“講實話。”

“呃---我的老母已經七十多歲了， 年老體弱不適合寒夜奔波，而且我的兒子去深山打獵尚未回家，所以---。”

“報告郡主，報告趙將軍，後山發現一個巨大山洞，裡面全是軍械設備。”

“哦，昊師爺，這事你知道嗎?”蘇青問道。

“知道知道，當然知道，這不是還沒有來得及說嗎，當年武林第一人季安良季大俠把黑泉山莊的招牌砸了之後，黑泉山莊就沒落了，日子越來越難，唐俊偶然得到機會可以介入到北胡的軍火生意，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後來你們靖國打過來了，唐俊非常害怕你們要收拾他，他原來賺的錢要分一部分給梁國朝廷裡人的，這也是他鋌而走險想綁架郡主您的原因之一。”

“說完啦?”

“基本上就這些，哦還有，走之前唐俊想一把火將那些軍火器械燒掉被我製止了。”

“好，我們會查的，如果屬實將給你記一功，看看能不能功過相抵。”

“那就太好了。”昊蘇興奮了。

“製止燒軍火器械目的是什麽?”蘇青又問。

“可能會引發火災，一旦燒起來可能就不是幾座山的事情，山勢連綿這怎麽得了?將會給這裡的生態環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啊！我們將愧對後世子孫，將來更無面目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說實話。”

“呃---我怕不小心把我兒子給燒了。”

“走，我們去那山洞看看。”一個天然的巨型山洞內堆滿了各種武器裝備，最終都被運往平關，蘇青也帶著常亞男回到居延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