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一眾踏上歸程。五艘大船駛離定州,一路往東而去,隨行的有五百名強弩營士兵以及一千名神靖軍成員。
快到武關時,看到長河兩岸青山對出猿聲不斷,蘇洵想到前世所學李太白的那句詩: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心中感慨萬千:“寫此詩時李白已經五十多歲了,此詩的意境為何與自己此時的意念完全相通了呢?武關就在眼前啊,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他們都去了哪裡啊?”蘇洵不禁潸然淚下。
“看到武關感觸很深吧?”白西坡也來到甲板上。
“是的,想到了李白,想到了楊慎,更是想到了那些曾經跟我並肩作戰的兄弟們。”蘇洵拭淚道。白西坡正色對著武關鞠了三躬。
“你真的不想去跟他們聊聊?”蘇洵問道。
“不想,在這個時空裡,我不想跟他們說哪怕是一句話,我師父是被他們害死的。”白西坡冷冷道。這個他們指的當然是梁乾與王羽。
此次行動為秘密行動,為了不叨擾沿岸的軍民百姓,船隊都是夜晚停靠偏僻無人處。幾日後船入大海,風浪開始大起來,好在食人島並不遙遠。
蘇洵來到梁乾夫婦的船艙,看守侍衛躬身行禮,蘇洵把兩柄劍放在一個案幾上。
“這兩把劍物歸原主了,今日晚上登島,所有人都要準備戰鬥,聽說島上的食人族異常凶殘。”蘇洵道。
“我承認我們就是你要找的人。”梁乾突然開口。
“哦,想通了?很好。”
“可我想不通的是,你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給別人,你圖的是什麽?”梁乾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蘇洵笑笑。
“難道你就不想做千古一帝嗎?”
“千古一帝?想啊,可我也想別的東西。”
“真是不可理喻。”
“道不同不相為謀也。”
“可我千古一帝的美夢被你攪了。”有人表示很生氣。
“是嗎?需要我說聲對不起嗎?”蘇洵笑道。
“現在說還有用嗎?”
“沒用了是吧?那我就不說了,我很好奇,你若不被我滅,你將如何成為千古一帝?”
“統一中原後書同文車同軌,再統一各國雜亂無章各不相同的官製吏製,我還要在北方建造長城。”
“胡鬧,想學嬴政是吧?中原大地從西往東,只要守住居延關、賀蘭關、羅峰口、虎門關、無定關這五關即可,如果生搬硬套去造長城,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聽完此言梁乾不再吱聲。
船隊在月光下停靠在一片沙灘上,驚濤拍岸浪花翻滾,一些不知名的鳥叫聲在島內深處此起彼伏很是瘮人,有如小兒啼哭,有如老人咳嗽。
在征得白西坡與嚴子方的同意後,蘇洵下令在這片巨大海灘的高處扎營,畢竟對島上地形不熟,濃蔭密布月黑風高,冒然行進擔心吃虧。
下半夜,突然警鑼大作,眾人皆一躍而起抄起兵器參加戰鬥,心有戒備的情況下都是和衣而睡。月光下無數身影向靖軍的營寨衝過來,因為沒有火把,所以直至很近才被警衛們發現,警鑼敲響後強弩營迅速反應,可是這個反應已經來不及了,有的還沒有發射便被撲倒在地。
機會是留給那些徹夜不眠之人的,賈小虎率領一個百人隊,配備強弩守在一個顯要位置,當那些形如鬼魅的身影衝過來之時,遭到密集的箭雨打擊,慘叫哀嚎之聲不絕。
戰鬥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當那些黑色身影發現這一次的對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大之後,發出刺耳的尖叫紛紛逃竄,很快便逃得一乾二淨。
清點戰場,強弩營亡一人傷十余人,神靖軍也有十余人輕傷,都是被抓傷的,死亡一人也是因為脖子被抓失血過多,對方留下十七具屍體。
“這些到底是人還是獸啊?”眾人舉著火把圍著地上的一排屍體七嘴八舌。
“當然是獸啊,你看看身上都是有鱗甲的。”
“對,是獸,確定無疑,手指腳趾都不是指甲而是尖爪,我的個乖乖,都是自帶吳鉤啊!”
“可明明是獸,他們為何還要穿獸皮樹葉,不是多此一舉嗎?”
“獸難道就不能有廉恥之心嗎?”此言一出引來哄笑,將恐怖氣息衝淡了一些。
“只能說他們是介於人與獸之間吧,說是人吧,長得又太醜了些,而且他們明顯四肢著地奔跑比站立奔跑更快,說是獸吧,他們又能站立奔走,還懂得穿衣遮體。”賈小虎總結。
“大家不用爭了,他們就是獸,他們沒有語言,互相溝通只會嚎叫。”白西坡一錘定音。
“大家夥各就各位,提防他們的二次攻擊,現在離天亮還有些時辰。”蘇洵發令。
“祖君,接下來該怎麽辦?上島就是一場遭遇戰,還有和談的希望嗎?”眾人散去各守崗位,蘇洵與嚴子方對坐而談。
“不要泄氣,保留希望。”
“可是語言也不通啊,如果他們那算是語言的話,又沒有翻譯。”
“真誠,真誠可以打動對方。”
“好的,見機行事,釋放善意。”
“該當如此。”
天亮後埋鍋造飯,然後頂著清晨的霞光軍隊向島上進發。道路彎彎曲曲,島上樹木叢生百草豐茂怪石嶙峋,雖是道路曲折大方向還是一路往東,繞過一個湖泊進入一條山谷。
“等等。”嚴子方舉手示意停下,然後用手指了指前方筆直高聳的懸崖頂端,蘇洵會意。
“小虎張劍,你們各帶幾位兄弟去前方打探,速去速回。”
“遵命!”兩人異口同聲。
賈小虎與張劍各帶五名侍衛走向前方,約五十丈後停下,打量片刻選擇好路線紛紛向絕壁頂端攀援而上,離地十丈左右,就聽山頂一聲怪叫,飛石呼嘯而下,攀援幾人於險要處艱難藏身,張劍不幸被砸中肩膀摔至地面,所幸落地處一蓬野草緩了衝力,吐了一口血後藏於巨石之下。
“冊那,這幫癟三,等特息弄死特伊!”張劍破口大罵。
一陣飛石過後,山頂上開始大呼小叫,似乎在慶祝勝利。谷底眾人面面相覷,都是滿臉疑惑。
“他們這算是贏了嗎?”估計在對方看來,這一仗就是他們贏了,不管有沒有打死打傷,至少把你們嚇著了。因為他們已經整齊劃一地喊著單音節口號,高舉雙手跳躍著,這不是慶祝又是什麽?
突然叫喊聲停止了,眾人抬眼上觀,只見一個首領狀人物出現了,身材幾乎是同伴的兩倍多,他在威嚴地審視谷底,身旁的食人獸都是畢恭畢敬,顯示出絕對臣服的模樣。
看到此人嚴子方興奮了,他大喊了幾聲:“彭彭!彭彭!”接著嘰哩哇啦說了一通眾人聽不懂的語言,那個首領愣怔了片刻,然後象中邪似的大喊大叫起來,他幾個起落便下到谷底,來到嚴子方身前撲通跪倒,抱著嚴子方的雙腿嚎哭起來。眾人被這一幕驚呆了。
賈小虎正在給張劍療傷喂藥,看著這一幕兩人聊上了。“小虎,這個首領長相奇特啊,今天真是長見識了,他怎麽是人身馬面呢?人身驢面?”
“我覺得他那張臉更像是犬類,梗類犬?”
“對,牛頭梗,小眼睛苦瓜臉。”
“哈哈,牛頭梗。”
這個彭彭正是當年嚴子方在空間站裡的搭檔。頓時敵友角色迅速互換,軍隊被簇擁著來到食人獸的大本營一個巨大的山洞裡。
招待是豐盛的,大盆大盆的海貨端上石桌,有魚蝦貝類還有各種藻類,看到各種陶製容器蘇洵在想:“他們大概處於石器時代吧,舊石器還是新石器?什麽呀,自己真是昏頭了,要不是彭彭,估計他們永遠都在茹毛飲血吧。”
用餐結束蘇洵命令就地休整。彭彭帶著嚴子方與蘇洵來到一個湖邊,比來時經過的湖大了數十倍,沿著湖走了數裡,一堆怪石生於湖邊形成一個隱蔽的避風港,避風港內藏著一個白色的球形容器,足有三間房屋大小。彭彭對著這個大白球激動地傾訴著比劃著,雙眼含淚說了很久。
“彭彭講的大致意思是那次大爆炸,我們的空間站解體了,其中這個艙體直接帶著他飛到你們的星球,幸虧落地時有這個湖,還有下落時的角度也很幸運,艙體在湖面上打了幾十個水漂,竟然安然無恙地停了下來。”
“打了幾十個水漂?是夠幸運的。”
“我跟彭彭都是足夠幸運,我當年落地的時候也是打了十幾個水漂,不過不是水面,而是山坡與樹林,下落時我將宇航服充氣,用來減緩速度與自我保護,在那些巨大的樹冠上我被彈的不斷飛起就跟打水漂一樣,最終也是毫發無損。”
“祖君真是萬分之一的幸運兒。”
“蒼天保佑。”
彭彭又嘰裡咕嚕說了一通話。“洵兒,彭彭說天池就在湖對岸。”
蘇洵手搭涼棚向對岸看去,果見一處有蒸騰的霧氣與天空白雲纏繞在一起,蘇洵心潮澎湃眼眶濕潤。
“不用看了,我們明天就去,回吧。”許久嚴子方說道。
“祖君,我能看看你曾經工作過的太空艙嗎?”
“你將來會有機會看的。”老人意味深長地看了蘇洵一眼笑了笑。
“哦?”蘇洵的眼睛亮了。
“我今天說的太多了,越界了,走吧。”三人往回走。
“祖君,您曾經說過,彭彭算是您的工作搭檔也算是您的寵物?”
“是的,這個在你們星球上還找不到可以借鑒解釋的例子,在我們曾經的星球上,彭彭所屬的族類跟我們所屬的族類就是被定義為寵物與主人的關系,雖然他們也能熟練掌握語言,但在智力上相差了兩個檔次,所以他們沒有接受教育的權利,更沒有一出生被植入信息匯總芯片的權利,他們只能依附於我們才能生存。”
“祖君,這聽上去有些不公平啊。”
“宇宙間哪裡存在過絕對的公平?”
“唉---”
第二天清晨,一一道別後上路了,除了返程的五人只有嚴子方與彭彭,彭彭與白西坡輪流背那套沉重的宇航服。蘇洵將日月雄劍交於賈小虎,囑咐帶給蘇青保管。
天池終於就在眼前,隨著不斷走近,溫度越來越高,水氣蒸騰幾乎不能靠近。
嚴子方找一僻靜處打坐,在浩瀚的信息中搜尋準確的下水點,睜眼起身仔細核對後確認下水點為一瀑布的頂端,也就是該天池的一個缺口,瀑布水流湍急,砸入腳下幾十丈遠的潭面後發出轟隆巨響。
返程五人中只有婁文工不會武功,不能憋氣太長時間,屬於保護對象,所以躺在當中,蘇洵白西坡縮入宇航服褲管,每人各伸一掌抵住婁文工的掌心,隨時準備用真氣為其保命,梁乾王羽只能縮於袖管。
再三交代注意事項以及幾個關鍵節點後,嚴子方合上宇航服,與彭彭合力將宇航服拖入水中。四大高手立即使用千斤墜功夫,宇航服快速下沉,堪堪水面透入的光接近於無的時候觸及水底地面,四人合力翻滾,宇航服滾出水面。
這是一個岔道,如果說將天池比作一個茶壺,這個岔道就是壺嘴的根部,只是這個壺嘴又細又長。
五人從宇航服裡爬出來,沿著這個岔道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黑暗潮濕陰冷,火折子或明或暗。
“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婁文工已經走不動了。
“老雷,你這體格不行啊,我來背你。”白西坡二話不說將婁文工背上了。
“我們現在是越走越低了,感覺一直在下坡。”梁乾有點擔心。
“只要火折子還亮著就沒事。”蘇洵道。
“前方是三岔路口,怎麽辦?”王羽問道。
“最左邊的那條。 ”蘇洵道。
“記住這裡有個明顯的標記,那塊白色的巨石看上去象一面大鼓。”婁文工道。
“記住有啥用?你還想再回來?”白西坡問道。
“不想。”
又走了一個時辰,面前出現一個地下湖泊。
“對了,密道就在湖底。”蘇洵開心道。
五人向漆黑的湖中遊去,蘇洵與白西坡高舉火折,不一會看見一個浮島,水上與水下約各佔一半,水下部分有很多透出亮光的**,拳頭大小如熒光燈。
“潛水。”蘇洵發令。
五人深吸一口氣向水下遊去,此時那些透著亮光的**遊出許多通體閃著熒光的小魚來,長約一尺長相似鰻魚類。
蘇洵打手勢跟著這些發光的魚,向湖底方向遊了片刻,突然那些發光的小精靈不見了。
“它們是消失了還是停電了?”蘇洵心想,此時四周是冰冷的湖水與無邊的黑暗。
正恍惚間一股激流湧來,五個人身不由己身陷激流之中,水流越來越快,很快將五人帶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巨大的漩渦衝向地心伴著巨響,突然強光襲來。
“我這是在哪裡?我的眼睛睜不開,怎麽我的身體仿佛也不存在了?是失重了還是消失了?管他呢只要思維還在,思維還在就說明我還活著。”蘇洵在感受著無我的狀態。
過了很久,好像又能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了,強光也不似剛才耀目,於是睜眼,其余四人也紛紛睜眼。
“哇!這裡的風景還是那樣的美麗!”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