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時日月 第二章

直升機就在那個山谷裡停著，天空湛藍，青山依舊。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法適應。

“別傻坐著了，趕緊走吧。”劉文昌衝著對面人說道。

“你終於願意同我講話了。”劉金豐道。

“兩碼事，不要混為一談。”劉文昌回懟。

“這飛機已經破舊不堪了，看樣子已經過去不少年頭。”首先跳下飛機的雷大軍仔細地查看著拍打著。

“老雷，這飛機確定不能開了嗎?這裡走出去應該有點遠。”金妍問道。

“肯定不能開了，都快散架了，就算能開我也開不了，手生了。”

“就算飛機能開你手也不生，我也不敢坐了，指不定會開到哪裡去了。”李冬打趣。

“你們看到了嗎?外面有一圈圍欄，那裡還有一棟建築，這些原來都沒有的。”金妍叫喊起來。

“走吧，找個人問問，今夕是何年。”劉金豐說完，幾個人向著那棟建築走過去。

走到建築物附近，發現圍欄當中有一處移門，移門沒有上鎖，旁邊保安室空無一人。打開移門走出來又走入建築物，進門處目測是售票大廳，大廳裡空蕩蕩的，售票窗口後面的玻璃辦公房也無人值守。

“有人嗎?”雷大軍喊一嗓子無人應答，幾人四下打量起來。

高大的牆面上貼有景區宣傳廣告，你相信有異度空間嗎?外星人真的存在嗎?一系列紅色標語異常醒目。

“你們快來看呀。”金妍喊道，眾人圍攏過來一看不禁啞然失笑，櫥窗裡貼有幾個人的照片以及生平簡介失蹤年月等詳細信息。

“果然不出所料，我們幾個人成了景區的賣點。”劉文昌自嘲。

“對不起幾位，今天是周二，景區不對外開放，你們明天再來吧。”隨著說話的聲音，走過來一位又高又胖的姑娘，燙著大波浪手裡提著飯盒，等到走近細看時，胖姑娘頓時目露恐懼張大了嘴巴，奇怪的是並沒有喊出聲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王豔，王豔，你走那麽快幹嘛?等等我呀。”一個男聲從轉角處傳來，隨即一個身影出現了，是個又高又瘦男青年，也是燙著大波浪手裡提著飯盒，他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便定在那裡，打量著眼前的幾個人，又瞄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豔，終於嬌呼一聲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金達，王豔，你們去把停車場打掃一下，垃圾遍地，像什麽話?”轉角處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幾個人屏息靜氣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實在不想嚇人，但有時候事情的結果是不以人的意志力而轉移的。

“啊！---”帶著顫聲的女高音在大廳裡回蕩著，同時嘭的一聲她手上的飯盒摔倒了地上，“難怪我今早出門右眼皮狂跳，原來是真能遇見鬼啊！”中年女子嚎啕大哭。

“喂，你瞎說什麽呢?什麽鬼不鬼的?我們是人！”金妍喊道。中年女子止住哭聲，壯著膽子仔細看著。

“不信讓你摸摸。”金妍往前走了幾步。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害怕！”中年女子又大哭起來，僵局出現了。

這時候那個叫金達的青年男子也醒了過來，正躺在地上給家人哭著打電話:“媽媽，媽媽，我要回家，你快來接我回家，我早就說過這裡陰森森的，可你偏要讓我來上班，我肯定不是你親生的，媽媽，快來接我回家。”

“喂，你不要哭了，打電話報警吧。”金妍衝那中年女子喊道，一句話驚醒哭中人，中年女子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小波，大事不好了，快把你所裡所有人都帶過來，姑媽這裡出大事了---對---對，我辦公室這裡，把槍都要帶上嗷，---好的---好的，掛了，放心吧，姑媽目前是安全的。”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後幾個人的心都涼了，現在已經是公元2086年了，兩個時空的時光流速不是對等的，而是三比一，六十九年的時間跨度意味著什麽?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裡的親人們還好嗎?估計---很多---都不在了吧?

那個售票大廳中年女子的表侄叫宋波，年紀輕輕已經是派出所所長，他招待幾人在食堂吃午飯，並告訴他們:“上面領導指示了，吃好午飯將開車送你們回上海。”領導的指示有道理的，沒有身份的人坐不了公共交通工具。

吃罷午飯，幾人上了警車，這是一台九人商務車，宋波介紹著:“這是我的輪換駕駛員劉波同志，我們全程一千三百公裡，大約需要十二個小時，我們走的路線是山西河北山東江蘇上海，好了，出發。”

車子很快就上了高速，幾個人看著窗外，試圖將看到的景象與殘存的記憶做個比較。

“宋所長，那個景區已經非常破舊了，應該遊客很少了吧?為什麽還要開著?”李冬問。

“解決就業。”宋波的回答言簡意賅，“聽說當年可了不得，人山人海，在你們事件之後，這裡還發生過一起，不過那起事件只有兩個人，而且飛機是國產的，價格只有你們坐的飛機十分之一，轟動效應沒有你們大，所以園區還是把你們作為招牌。”

“竟然還發生過一起?”李冬有些吃驚。

“是啊，跟你們中間隻隔了三年時間，從那以後，那個山谷設為禁飛區了。”宋波答。

“設立禁飛區?有專家研究過嗎?”劉文昌問道。

“當年研究的人可多了，中國科學院院士都有人參與，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那個山谷礦藏豐富，磁場異常強大，特別是遇上刮風下雨電閃雷鳴的外因加持，某個瞬間的磁場強度會被放大幾千萬倍，這種強度能產生不同維度空間的時空隧道，但只是瞬間，被撕開一條口子後會迅速合上。”宋波娓娓而談。

“另外一起事件兩人的身份你還記得嗎?”李冬問。

“是一對父女，女兒大學畢業學士加冠，女孩父親是著名中醫，他們選擇開直升機看風景以示慶祝，那個女孩名字很特殊，是武俠小說女主的名字，劉波，她叫什麽來著?”

“王語嫣。”劉波邊開車邊回答。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過得也快，等到吃晚飯時間車已到山東境內，找一服務區加油吃晚飯。

“宋所長，這沿途風景好像跟我的記憶有些不一樣了，可能我的記憶有問題，但這來往車輛怎麽這麽少啊?當年可是車來車往很熱鬧的。”劉金豐忍不住發問。

宋波與劉波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思考片刻後宋波抬眼回答

平地一聲雷，幾位聽眾驚呆了，這一波心理衝擊比得知今年已是2086更加劇烈，看著目瞪口呆的幾人宋波繼續說道:“我們整個社會倒退百年，相比之下還算好的，很多國家已被打回石器時代了。我宋波他劉波都是三十一年前出生在醫院地下的避難所裡，所以取單名波字以作紀念。”

眾人心情沉重無心舉箸，草草幾口繼續趕路，深夜趕到上海，找一賓館住下第二天來到對接的公安局。一個叫嶽文雄的公安局副局長接待了眾人，幾家消息靈通的媒體單位也趕了過來，小型的新聞發布會後接受了簡單的采訪，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了。

又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嶽文雄自掏腰包請大夥吃飯，看著同事在幫忙點菜，嶽文雄想起什麽掏出手機。

“喂，老秦，你在幹嘛?吃飯?趕緊放下筷子過來，你嶽父他們家當年不是說有人坐直升機失蹤了嗎?現在有人又回來了，對---沒錯---應該就是你們家的人。”二十分鍾後，那個叫老秦的人到了。

“介紹一下，秦仲明，金橋派出所所長。”嶽文雄起身道:“也是我的老同學。”

一陣寒暄問候，秦仲明也給嶽父打電話:“爸爸，您的父親和爺爺回來了---哦，您剛剛接到電話啦，還正在回看上午的新聞發布會?那您要不要過來?---好的---好的，我還沒有開口叫過，您父親看上去還是個年輕人，跟照片上一模一樣，您爺爺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實在叫不出口啊。”秦仲明講電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不好意思，我嶽父他老人家等會有個書法課，退休了沒事乾教幾個小孩寫書法，他說不過來了，就在家等著。”秦仲明放下手機說道。

“也好也好。”劉金豐點頭。在得知自己的豪華別墅還在的時候劉金豐很開心。“我們上海的防空力量真是強啊，我的房子還在，陸家嘴的那些上海標志性建築物也都在，很好很好。”

劉金豐由衷感歎，感歎後發現氣氛不對，幾個公安系統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還是嶽文雄說話了:“那些標志性建築物可是花了很大力氣修複還原的。”

“您的那棟別墅也是花很大力氣修複還原的。”秦仲明補了一句。

“不過您也別泄氣，我們也讓那些侵略者嘗到了什麽叫殺敵一千自傷三千的後果。”見眾人神色黯然，嶽文雄安慰道。這時一個年輕女警走進來對著嶽文雄輕聲說了幾句話又出去了。

“不好意思，您二位的直系親屬都不在了，等會再想想別的辦法。”嶽文雄對著金妍與雷大軍說道。

“沒有關系，先住我家，我家夠大，文昌沒意見吧?”

“沒意見。”

“您的家屬聯系上了，只是不方便接電話，等會我們派車送您過去。”嶽文雄告訴李冬。

“非常感謝！”

劉金豐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地下室地下二層，打開幾個保險櫃，劉金豐吃驚於自己竟然還能記得密碼，其中兩個保險櫃內滿滿的金條，劉金豐對著燦爛的金光哈哈大笑，上市公司雖然不在了，但憑著這些黃金，我劉金豐還能東山再起！

劉文昌的兩個兒子一個叫劉強一個叫劉東，劉強一家守在大本營上海，劉東一家去了青海。劉強教師崗位退休後閑賦在家，老伴兩年前去世，女兒在銀行工作，女婿在派出所工作，外孫在外地上大學。

秦仲明將四人送到後並沒有馬上走，反倒是燒水泡茶象主人一樣忙著張羅著，等到坐定喝茶時，秦仲明想起一事。

“爺爺---有個問題迫在眉睫，你們幾個人的身份都沒有了，要想把你們原先的身份激活重新使用難度太大了，我請教了嶽局長，他指示說特事特辦，有他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件事我和戶籍警就能搞定，你們幾個需要重新提供新的身份信息，姓名年齡等等，具體細節到時候戶籍警會指導你們怎麽做。”

“那李冬怎麽辦?我們能聯系上他嗎?”劉文昌問道。

“我有他兒子李思冬的聯系電話，不過他現在住養老院，經常不接電話。”劉強道。

“有聯系電話就好辦，總有接電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