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時日月 第一十二章

蘇洵回到上海，回到那棟位於松江的民宅。開窗通風，晾曬雜物，打掃衛生，好一通忙亂。

“儂好。”一個女聲想起。

“你好。”蘇洵回身，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笑容滿面立於庭院之中，此人身材中等略顯豐盈，保養得當皮膚白皙有光澤，很有親和力。

“請問您是?”

“我叫焦晶晶，叫我焦大姐就好了，村委會的，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

“太好了，我正需要幫忙，附近的建材市場在哪裡?家裡有幾處需要修補，去買點材料。”

“喔喲，這種小事情你不用親自動手的呀，我們物業有自己施工隊伍的呀，這種修修補補的，全部免費。”

“全部免費?材料、人工全免?還有這等好事。”

“你看你，連自己的權利都不知道，他們都是拿工資的呀，還敢收人工費不是昏頭了嗎?材料我們也多的是，這幾年造產業園多出來不少，就算用完了，我們村民的這點福利還是有保障的。”

“那就太好了。”

“你是李思歸的親戚?他把繼承權給你了，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是他的親人。”

“哦---是親人。”焦晶晶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蘇洵，心裡在想:“果然有點像，不會是私生子吧?”

“工人們明天過來方便嗎?”焦晶晶問道。

“方便的。”

“你姓蘇?”“對，蘇洵。”

“你的房子方便出租嗎?你一個人也住不了這麽多。”

“能租得出去?”

“喔唷，蘇老弟，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行情，尋租的人名單在我那裡排交關長了，不介意的話我今天下午就帶人過來看房子。”

“不介意。”

果然，焦晶晶下午就帶一女孩過來看房，女孩二十出頭，身材高挑皮膚白裡透紅，真是一個美人胚子，可惜就是眼睛稍微小了點。

“蘇哥好，我叫李照清。”女孩主動上前握手，看樣子性格外向是個社牛。樓上樓下轉一圈，李照清非常滿意，表示這套房子要定了。

“小李，現在還定不下來，還有兩批租客要來看的，貨比三家，這是村民業主的權利。”焦晶晶提醒。

“蘇哥可以提要求，所有要求我都滿足他，還需要貨比三家嗎?”

“喔唷，小姑娘口氣大呢，你能做得了主嗎?”焦晶晶問道。

“這樣吧，我把手鐲押這兒了，我晚上帶我朋友過來簽合同。”李照清把手上的鐲子褪下來遞給蘇洵。

“這使不得。”看著翠汪汪的玉鐲蘇洵不接。

“這是假的，不值錢。”李照清小聲道，並衝蘇洵使眼色，蘇洵發現那雙小眼睛裡閃著狡黠與智慧。

“好的，我收了，晚上等你們過來簽合同。”

“焦姐，你們那裡有合同范本是吧?”李照清問道。

“有的，合同范本裡有指導價，最終簽約價上下浮動不可超過指導價百分之二十，你們都很爽氣啊。”

晚上簽合同，李照清的朋友出現了，對蘇洵是不小的震驚，此女竟與蘇青有八分相像，蘇洵心潮起伏看得出神。

“喂，蘇哥，你失態啦！看到美女也不用這樣嘛，這是我朋友江靈珊，鄭重宣布，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李照清拍了拍蘇洵肩膀，江靈珊面露微笑，微笑裡夾雜著一絲嘲諷與不屑，從小到大，這樣的注目禮她見多了，男人不都這樣嗎?

“不好意思，失禮了。”蘇洵輕聲道歉。

“沒關系。”江靈珊抬眼微笑，待看到蘇洵通紅的雙眼與滿眼的淚水時，姑娘的內心動了一下。

按照指導價，合同簽訂完畢，她們要了整個一樓以及二樓的兩間房。

“二樓共有三間房，另外一間就堆放雜物吧，我去三樓住。”蘇洵已經恢復平靜。

“二樓兩間房，我跟靈珊住那間大的，小的給我們老板住。”

“哦，知道了。”

“蘇哥，能把院子也給我們嗎?”李照清問道。

“沒問題。”

“太好了，我們可以把院子收拾收拾，天氣好的時候，院子裡也可以支幾張桌子。”李照清開心不已。

“不過，蘇哥的車沒地方停了。”江靈珊提出問題。

“停車好辦，西北面有個停車場，走過去幾分鍾，村民業主免費。”蘇洵答道。

“不過，蘇哥，這個院子給我們用可是免費的哦?”李照清又開始小眼睛放光。

“那是當然，必須免費。”蘇洵笑了。

“蘇哥真是爽快人，多給了我們兩個月免租期，院子又免費給我們用，我們不會是沾了江靈珊的光吧?她一定是長得像某個人對不對?”李照清直視蘇洵。

“確實很像。”蘇洵沉思片刻說道。

“來，靈珊，轉過身讓蘇哥好好看看，看看有幾分相像。”

“你這個死丫頭，拿我做人情。”江靈珊要去掐李照清，被嬉笑著躲開了。

蘇洵卻是不敢再看江靈珊，前面已經看清楚了，至少有八分相像，所不同的只是江靈珊身上少了一份習武女孩的英氣之美，其余並無不同。

“蘇哥，我把大致的時間節點跟你溝通一下，過幾天我們的老板就會過來，這家店主要是我和他來打理，靈珊繼續上她的班，她下班後和周末也會搭把手的，我們前期跑手續可能偶爾需要你的幫忙。”

“放心吧，我閑人一個，隨叫隨到。”

江靈珊騎著自己的小電驢載著李照清往宿舍趕。

“靈珊，那個蘇哥見到你就跟遭了雷劈似的，整個人都傻掉了。”

“是的，好恐怖，臉煞白眼通紅，感覺差點哭出來了，真不可思議，那麽深沉的一個人。”

“你說你像誰呢?他亡故的母親?他亡故的妻子?---”

“呸呸呸，烏鴉嘴！”

“或者是他念念不忘的老情人?”

“這還差不多，好歹是個大活人。”

“壞了！”

“怎啦?”

“愛屋及烏，他說不定會喜歡上你，你們之間說不定會有故事發生。”

“請收回你無中生有空穴來風的小資聯想，蘇哥不是這種人，再說過幾天宏道就過來了。”

“但願如此，風平浪靜便是歲月靜好。”

幾天后，李照清口中的老板到了，是個英姿勃勃的年輕小夥，非常熱情，握住蘇洵的雙手說道:“久仰蘇哥大名，我是張宏道。”

蘇洵也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

這三個年輕人中，李照清與江靈珊是高中同學，鐵杆閨蜜，江靈珊與張宏道是大學同學，一對情侶。

李照清是個網絡作家，少年得志型，二十歲不到時便一文紅天下，但此後便李娃才盡，所寫文章每況愈下，被網民罵的體無完膚，索性擱筆療傷積蓄能量以待東山再起。

張宏道是富三代，大學畢業後與江靈珊討論將來，與張宏道不同，江靈珊出身高知家庭，生性獨立心性淡泊，兩人意見不合吵架了。

“毋庸置疑，去蘭州肯定是我們最好的歸宿，我們張家在蘭州家大業大，並不是說你們長沙不好，我們去長沙能做什麽呢?”

“憑我們能力，在長沙找份工作應該不難吧?”

“關鍵是，我媽已經把我們倆的工作崗位都安排好了。”

“多謝她老人家關心，你的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在你家公司上班，還有嫂子姐夫，加上七大姑八大姨，應該也不缺我們兩個吧。”

“珊珊，能不能別強了?聽我一回好不好?”

“我不想這麽早就被固定下來。”

“那你說怎麽辦吧?我實在不想去長沙。”

“我也沒說一定要去長沙，我就先留在上海吧。”

“那我怎麽辦?”

“不知道，你愛去哪去哪。”

“你太任性了。”

“隨你怎麽理解。”

一對戀人不歡而散。江靈珊在上海找了份工作，張宏道回了蘭州。幾個月後，張宏道割舍不下，又飛到上海乞求江靈珊跟他回蘭州。

“珊珊，我實在想不通，為何放著優渥的工作與未來不去，非要在這裡受罪?”

“受罪?宏道少爺，你這是什麽標準?我工資待遇可不低，專業又對口，公司還給配了單人宿舍，我對我的現狀非常滿意。”

“可是我很內疚，我照顧不到你。”張宏道拉著江靈珊的手，江靈珊低頭不語。

“珊珊，我有個想法，是在飛機上想出來的。”

“說來聽聽。”

“我家公司跨年度最忙，等忙到明年春季過後，我就辭職來上海陪你。”

“真的?你來上海找工作?”

“不是找工作，創業！”

於是張宏道便把他想開一家咖啡和烘焙糕點店的構想和盤托出，並設想了第一家店的面積大小、人員構成以及預算。

“第一家店不能太大，要盡量壓縮各項開支，雖然我有充足的創業資金。”

“你說50-80平方，那不就跟這整個餐廳差不多大小嗎?”

“對，差不多，你別說，這裡的環境還真不錯，要不回頭你有空打聽一下，看有沒有類似的房子出租。”

“不用打聽，到村東頭村委會去登記一下，如果有空房子出來，村委會將有人同你聯系。”熱心的餐館老板指明方向。

“謝謝阿姨。”江靈珊笑了。“你說前期至少需要一名幫手，那就把李照清叫過來怎麽樣?”

“她不是寫作嗎?”

“低潮期，這丫頭最近寫不出來東西，急的抓耳撓腮，成天騷擾我。”

“她乾活能行嗎?嬌生慣養的。”

“這你就不了解她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清清乾活那絕對是一把好手。”

“好，那就這麽定了，我明年五一過來，你可以稍稍提前點時間找房子，就找這樣的，大小正合適，樓下門面樓上住人，對面有產業園科創園，年輕人多。”

最終他們的運氣不錯，找房子很順利，李照清功不可沒。

“喲，三位老板開會啊。”蘇洵進門，熱情打招呼，他每天早鍛煉，跑步去天馬山，在斜塔下練功一小時，再跑步回來。今天是周末。

“蘇哥回來啦，來，請坐，幫我們也拿拿主意。”張宏道起身邀請。

“我一個門外漢，就不打擾你們了。”

“別呀，蘇哥，再不濟你也比我們多了十幾年的人生閱歷呢。”李照清也站起身。

見兩人起身邀請，蘇洵也不便再推辭。“好吧，我也旁聽一下。”心裡說的是:“我可不止比你們隻多了十幾年的人生閱歷，怕說出來嚇著你們。”

“會議繼續，照清的這套CI手冊確實很棒，洋洋灑灑圖文並茂，將我們產品的定位與人、貨、錢、客等數字化管理系統梳理的井井有條，照清辛苦了，沒有想到你是真的多才多藝。”張宏道誇讚道。

“照清不辛苦，看在百分之十乾股還有工資拿的份上，努力乾活養活自己。”李照清自謙甜笑。

“俗，大才女也變俗了。”江靈珊善意譏笑。

“老板，快說說，還有哪些不足的地方?”李照清滿臉微笑看向張宏道。

“不足倒是有一些，不過不是手冊本身的問題，而是我們目前的狀況還無法匹配手冊的問題，比如這八大零售場景與四大流量體系，如果全上的話將會是災難性的，我們會根本忙不過來。我們將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走慢節奏高品質路線， 這是我的主張，你們有沒有什麽不同意見?”

“我讚同這個主張。”江靈珊舉手讚成。

“慢節奏高品質，我喜歡我讚成。”李照清也舉手。

“不過還有兩個小問題，如果不借助大平台的話，我們前期必須要做一些推廣，以及如何解決外送人員的雇傭問題。”張宏道補充道。

“這兩個問題可以解決。”一直旁聽的蘇洵插話道:“我打聽過了，這裡的三個自然村合起來有一個內網，裡面衣食住行都有，都是為對面的產業園科創園服務的，資質審核找村委會焦大姐就可以，她會協助你們辦理。另外，東村有個家政服務公司，他們有勞務資質，外賣可以跟他們談，聽說按單收費非常實惠。”

“太好了蘇哥，你幫我們大忙了。”張宏道非常激動。

“我哪裡有幫忙，我只是幫你們打聽了一下。”蘇洵笑了。

“老板，要不請蘇哥作我們的顧問怎麽樣?”李照清問張宏道。

“這降貴汿尊的不適合吧?再說我們也請不起啊。”張宏道也笑了。

“蘇哥，目前我們請不起，但並不代表我們將來也請不起，我們先給你個頭銜不拿工資行不行?”李照清問道。

“我們雖然發不起工資給你，但可以每天給你提供早餐，咖啡加糕點。”江靈珊道。

“蘇哥，你看看，這群眾的呼聲，你就從了吧，關鍵時候幫我們拿拿主意，好不好?”張宏道伸出右手。

“好，盛情難卻，我答應你們。”蘇洵笑著握住張宏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