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剪追顧正追得很辛苦,畢竟前後相差了很多天,嚴剪是等蘇青傷情穩定、季安良也來到定州才出發的。再說顧正也是禁軍中少有的幾名八段之一,腳力很好。
顧正專挑深山老林荒無人煙的地方走,兜兜藏藏,半年後進入理國。嚴剪想不通顧正為何要往理國逃。
這個理國有點特殊,地緣遼闊卻人煙稀少,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貌,人人尚武,不管男女老幼出門都是腰懸長劍。江湖上曾經流傳一句話:七段以上的高手梁國最多,但每萬人中七段以上的高手理國最多。由此可見理國人平均武學水平之高,當然現在這句話得改成:七段以上的高手靖國最多,但每萬人中七段以上的高手理國最多。
之所以理國武學盛行,是因為天下寶劍皆出於理國。理國有三樣東西聞名於天下,一是荒山論劍的所在地荒山,雖然已經很多年不論劍了,但在武林人士的心中,荒山的地位還是神聖的。二是蒼山洱海美輪美奐,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不同意義上的蒼山洱海,有人用她比喻風花雪月的愛情,夏日風荷雪潭梅影皆風流,有人用她比喻椿萱並茂棠棣同馨的親情,福如洱海壽比蒼山,多好的寓意啊!還有人用她比喻情比金堅心無芥蒂的友情。反正總有一款適合您,不管你在不在意,蒼山洱海一直都莊嚴肅穆又柔情似水地在那裡不離不棄。三是劍,鋒利無比的劍。天下名劍皆出自理國工匠之手,為什麽別的地方就鑄造不出那麽好的劍?有人說因為理國工匠技藝高超,有人說是因為虎跑泉的水好,虎跑泉的水中一定含有鑄造寶劍不可或缺的一些要素,而別處的水中沒有。聽上去都很有道理。虎跑泉旁的鑄劍山莊每年源源不斷地給理國賺取大量的財富。
嚴剪發現追到理國境內,顧正就似消失了一樣,這就奇怪了,好似有什麽組織在幫顧正,這是什麽組織?
一日,嚴剪途經山林小道,時值正午,找一巨石歇息,吃了幾片牛肉干喝了幾口水,索性往巨石上一躺,鬥笠蓋臉小憩片刻,不一刻鼾聲已起。
危險正在逼近,四個頭扎布巾的蒙面人手舉砍刀向嚴剪圍攏過來。為首之人左手猛揮,四把刀同時砍向還在打呼嚕的嚴剪。千鈞一發之際,嚴剪起身拔劍禦敵一氣呵成,四人被劍氣逼得不由自主後退幾步,心下駭然:此人深不可測!自始至終鼾聲不停竟似睜了眼睛一般。
四人揉身再上,刀法凌厲進退有度竟都是七段高手的水平,嚴剪不禁好奇,顧正是怎麽籠絡到這麽多江湖好手的?
嚴剪很快佔了上風,賣個破綻指東打西,將其中兩人逼得連連後退,卻翻身劈向側身之人,此招出其不意,那人正自喘息禍從天降,劍光一閃,包著頭巾的腦袋被斜向削去小半,顱內紅的白的全暴露在外,嚇得另外三人哇哇大叫拔腿就跑。
被劈中腦袋之人頭巾和面巾全掉了,露出頭上的一支角,另一支角已經隨著一塊頭骨飛向遠方,果然是魔族武士。
“誰指使你們來的?”嚴剪喝問,那人並不答話,用手摸了把半邊臉上的流血,又幽怨地瞪了嚴剪一眼轟然倒地,用手一探已經氣絕。
嚴剪判斷顧正應該就在附近,這附近只有一個鎮子,他決定守株待兔。果然,幾天后,兩人在鎮上的山隱酒家碰面了。當時嚴剪靠窗而坐,一邊小酌一邊看著窗外的連綿大山,樓梯響動上來三人,當中一人正是顧正,嚴剪卻不能貿然動手,因為顧正左右兩側竟是魔族武士,一人紅袍一人紫袍。
嚴剪意識到事態嚴重,紅袍紫袍武士都是魔族國寶級武士,他們結伴來這裡做什麽?這三人聯手自己是絕無取勝把握的,於是把鬥笠下壓繼續喝酒。
顧正三人在另一邊靠窗坐了,說話非常小聲,嚴剪運氣靜心也聽不真切,只能靜觀其變。終於三人用餐完畢起身下樓,顧正走在最後,手指微彈,一個羊皮紙團飛到嚴剪的桌上,拆開來看有一行字:畢竟曾經兄弟一場,勸你速速離開,此地你殺不了我,你不是十段老人。
這算什麽?威脅還是好意提醒?嚴剪管不了那麽多,下樓結帳一路尾隨。
一路走高進山,來到半山腰,三人進了一個山洞,嚴剪遠遠看著,思忖著要不要跟進去。魔族既然能派一紅一紫兩個國寶級武士來這裡,那就意味著有驚天的陰謀要發生,可惜自己身邊連個送信的都沒有,怎麽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來都來了,殺進去看看。
剛進入山洞,轟隆巨響後山洞的門關上了。借著懸掛的風燈,看到山壁上有幾個大字:歡迎來闖關,由此向前。有一個紅色的箭頭標記指向前方。
嚴剪將鬥笠背於身後,提劍大踏步往前走去。剛一轉彎愣住了,前面左右兩個方陣,各有十來人手拿弩箭對著自己。只聽一聲令下,箭雨襲來,嚴剪舞劍護身,同時提氣發力向左邊的方陣殺去,百來步的距離剛衝到大半,弩箭手們便通過暗門逃遁了。
“弩箭是我們發明的,現在全天下都在仿造。”念及此,嚴剪爆了句粗口繼續往前走。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伴著腥味,燈光已經沒有了,前面一團漆黑。嚴剪定睛一看,前方竟是巨大水池,水池裡無數雙綠幽幽的眼睛,鱷魚的眼睛,它們在靜靜等待獵物的到來。
水池到邊牆,邊牆光滑如鏡,只能蹚池而過,嚴剪目測池長約有一箭距離,心中已經有了對策,那就是只要池中的鱷魚足夠多就有辦法。
嚴剪拔劍在手,騰空飛起如大鳥般向池中落去,下落時用劍尖在鱷魚身上借力一點,劍身承壓稍稍彎曲,劍身再度伸展的一瞬,身體再度飛起,如此起落便向對岸而去。此舉看似簡單,實乃最上乘武學,嚴氏劍法中的蕩劍式,非九段宗師無法駕馭。
眼見距離對岸池邊只有十來丈,飛在空中的嚴剪卻絕望地發現,身下的水域竟然找不到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無處借力怎麽辦?情急之下嚴剪想到自己背上的鬥笠,趕緊扔下鬥笠,借鬥笠的浮力蕩劍飛身上岸,不由得長籲一口氣。
繼續往前走,一陣細微嘈雜的嘶嘶聲傳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嚴剪倒吸一口涼氣,又是一個池子,比前面的池子短很多,卻恐怖百倍,裡面全是各種毒蛇。池子當中有棵巨樹,巨樹上纏著一條巨蟒,頭大如鬥身粗與磨盤相當,正吐著長長的信舌嚴陣以待。
嚴剪尋思,蛇池的寬度兩個縱躍便可過,兩個縱躍的連接點就是那棵樹,但那條巨蟒可不是善茬,看它那氣勢洶洶模樣,似乎在說:我想念人肉的味道了!
“蛇兄對不住了。”嚴剪默念一聲飛身而起,巨蟒見有人來投喂凶相畢露,張開血盆大口迎了上來,卻見空中來人身形一轉,手中長劍揮動,鬥大的蛇頭已經跟蛇身分離,掉入蛇池引起一陣騷動,那雙蛇眼猶自不甘:不帶這麽玩的,怎能空中還轉身呢?
嚴剪坐在樹上喘了口氣,看著掛在樹上的蟒身,突然發現自己有點餓了,隨手削下一塊蟒肉吃起來,口感很好,食後精神大振。
過了蛇坑,嚴剪繼續前行,有台階盤旋而上,來到一處開闊地,那個紅袍武士正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搭膝,小指翹起,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那個翹蘭花指的娘娘腔,別裝神弄鬼了,起來打架。”嚴剪喊道,也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修養好,紅袍武士波瀾不驚地睜眼拿刀起身,然後抽刀出鞘,對著刀身吐了口唾沫,又閉眼默念幾句。
“我cao,你這個娘娘腔戲份好足啊,我可不能被你比下去。”念及此,嚴剪默默拔出劍,對著劍身也吐口唾沫,然後發出一聲怪叫,把那個紅袍武士嚇得不輕,他面帶畏懼地看著嚴剪,不知道剛才嚴剪用了什麽法術。
“小樣,嚇不死你,來吧!”嚴剪揮劍上攻,兩人戰到一起。
雙方的刀法劍法都是剛猛風格,虎虎生風之余幾套石桌石凳遭了殃,被劈斷了不少。漸漸地嚴剪佔了上風,他的劍比對方的刀更快,總是不待對方招數用老劍都已經到了,對方不得不中途換招由攻轉守。
幾十招過後優勢愈發明顯,紅袍武士發現自己完全攻不出去了,只能全面防守,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嚴剪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他知道後面還有未知的難關在等著自己,只能全力猛攻,為後面的困難節約時間。百招過後勝負已分,紅袍武士的防守破綻頻出,嚴剪毫不手軟一劍封喉。
沿著盤旋石階再上一層,傳來悠揚的琴聲,紫袍武士正在緩緩而彈面色平靜。
“真是個中原通啊,連附弄風雅都學會了。”嚴剪抱劍等待,不忘挖苦一句。
“我叫花胡,剛才被你殺的人叫匹薩,他是我好友,我在為他彈琴,他已經安息了。”一曲終罷,紫袍客緩緩說道。
“你們萬裡迢迢跑這裡來做什麽?你們又準備害誰?”
“謀取中原,我們要謀取中原,你我皆為天之子民,為天所造,憑什麽中原土地肥沃氣候濕潤你等生而配享?而我等要常年住在那冰天雪地之中?有時數日不見陽光,有時又數日不見黑夜,很多人因此痛苦不堪神經錯亂。是時候跟你們換地方住了。”
“看樣子不僅學會了附弄風雅,還學會了道貌岸然恬不知恥,佩服。”
“閣下佩服我?其實我更佩服閣下,閣下如此年輕卻武功已達化境,你是怎麽做到的?”花胡面帶微笑。
“你大爺的,不安常理出牌啊。”嚴剪有點蒙,“花胡,你是想我們聊幾句再打?”
“閣下這個建議甚合我意,我也想同閣下聊幾句天,請問你們那個十段老人今年多大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想跟你聊天。”
“可你剛才明明說了聊幾句再打。”
“別煩了,來吧。”嚴剪話音剛落,石案上的古琴已經挾風雷之勢迎面飛來,被嚴剪揮劍劈為兩半,花胡舉刀隨之撲來。
跟匹薩相比,花胡的力量與速度更勝半籌,每次出刀都是力達千鈞,嚴剪很是佩服,魔族武士是不練真氣內功的,仗著天賦異稟勤加苦練,把外家功夫練到了極致,最厲害的殺招都形成肌肉記憶,精準無比像是一台機器,不錯,紫袍客與紅袍客就是魔族功夫最強的殺人機器。
嚴剪不想與之硬拚,在沒有看到顧正之前他還想保留一點體力。於是右手持劍抵擋對方攻勢,左手使用風氏飛絮掌,間或隔空彈指打穴,令花胡非常忌憚。
當年的神靖軍其實都能算得上是風氏弟子,只不過是師門不認而已,象嚴剪這樣悟性極高之人已經深得真傳。
“且慢!”花胡大喝一聲跳出圈外,雙手一拱問道:“閣下剛才這招指法的運氣,是不是從天池到天泉到曲澤到間使到內關到大陵到勞宮再到中衝?”
“是的。”
“前面那招的運氣,是不是從極泉到青靈到少海到靈道到神門到少府再到少衝?”
“是的,我們是不是不打架改論道了?”
“可惡的巴蒂塔, 小氣的常山濤,他們都不肯教我運氣之法,他們都比不上你。”
“外功內功,殊途同歸,何必計較這些?”
“如果我內外兼修,那我將來就是天下第一。”
“又來一個天下第一,拿了天下第一又如何?這就是巴蒂塔和常山濤不肯教你的原因,因為他們也想天下第一。”
“可我更看好你,你比我們都年輕很多。”
“不打了是吧?告辭。”
“不行,今天要分出勝負。”
“那就少囉嗦!”
刹那間又是刀光劍影,嚴剪多了個心眼,他右手舞劍,左手不斷用風氏飛絮掌和嚴氏斷碑掌攻擊對方,有實招也有虛招,花胡卻無法判斷虛實,只要嚴剪出招他就只能去防,或擋或避很是分心,漸漸地敗象已露。
“且慢!”花胡再次跳出圈外,這次嚴剪卻是如影隨形,不再給花胡囉嗦的機會。
“前面誇你實在,想不到你比巴蒂塔和常山濤還要壞,為什麽要用虛招欺騙我?”花胡氣急敗壞。
“你這個宗師怎麽當的?不知道兵不厭詐嗎?”這句話是嚴剪心裡說的,手上的攻勢如排山倒海毫不松懈。
花胡在苦苦支撐,他還是無法判斷嚴剪的虛實招,心神浮躁之際右肩被嚴剪彈出的劍氣所傷,暴風驟雨般的刀光稍有勢減報應就來了,先是左膝被刺中一劍,腳步踉蹌著門戶打開,嚴剪一聲大喝,花胡的右臂被削斷。
嚴剪看著呆若木雞忘記疼痛的花胡,扔了一包許氏白藥給他,“外敷的,很好用。”說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