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望,悠悠青松千裡海,鬱鬱蒼龍萬條臥。雲霞淡淡霧裡綿,簌簌凡音幾目多。
凡夫皆望高,及至一天至尊,高居仙宮瓊樓,以為極樂。殊不知,那方寸之地雖有錦繡,也難比天地開闊之雄然。
如魚入海,仙子豁然雲中笑。
行雲千裡,美殊澤澤。
忽前方,白霧濃處,隱了一座青石高山。
眸一轉,五百年魔煉魂錘的三元金瞳堪破人間迷霧,見青石山下馱一神龜!正是神龜口中吐霧,隱了山形。
山肩,有玉石砌樓,金瓦遮屋。頂掛一大旗:龜算子酒家!
瀟灑一笑,降仙雲,落了酒家門前。
聽金履踏石路,妙玉敲磬音,堂中酒客翹首看向門前。
待來人近前,門庭忽開光。似南來了菩薩,一眾定了睛。
粲見來者:
風華玉顏颯紅妝,
玉亭深款喜裙揚,
飄搖金籌映輝光,
霸氣貴壓仙中皇。
當下,瑞盈祥成道場,聖容可堪法王。
清風輔來,玄女凡塵納座。
一時,場中嘈雜變靜,渾濁也還清。
神女落座,小二回了神,忙近前伺候。
也不敢多瞧,低著頭、昏著腦袋領了話,急下去糊塗端酒。
仙子翹玉修,雪彎點茶案,端了酒,飲了一口,香清散懷。
眾人回了態,繼續吃喝,隻不敢再大聲說話。
一目掃去。見堂中仙客**桌,約半滿客。
南台窗下,還有一老道算卦。
老道端坐一方椅,面前擺一張老柳木長桌。案上置蘭花白瓷瓶,盛了三株新開水荷。左手三尺松木板,前案一副紙筆,右手一隻小茶壺。
身後石牆上掛一副黑漆木板,刻有一聯:龜老萬甲自通皇極數術,算命無籌閑當酒中一味。
一干物用,街頭算掛一般,不多幾樣。
再看老道形容:道袍仙灑背深躬,長眉慈面鷹眸中。一張鉗嘴勾似鐮,半面顴高如面松。
正是,端端的長眉老龜,正正的駝背仙人。
此刻,那駝背老道正搖頭晃腦,掐指念咒。一副算命糊塗,糊塗算命樣。
桌前倒排了**人,都一臉期待,探了腦袋仔細去瞧。
“哎呀!唏噓!”
老道忽一喘大氣,猛睜大金眸!臉神異誇張的扭長了,引後面看客,都跟著緊張!
正算卦的客,一青衣負劍的灰髯老仙。也急地沉了面,小心問:“老仙人,這卦象如何?”
老道又閉了眼,不斷捋胡須,好似鬼神莫測。
沉默許久。才又睜了眼,露了笑臉,聲音好似公雞癟了嗓。不急不慢說來:“無妨!無妨。你這事,十穩差一穩。乃是大吉!”
老仙人不解,“嗯?”了一聲。
又自琢磨道:“十穩差一穩?豈不是九穩。十拿九穩!哦!好!十拿九穩太好,多謝龜道仙人指點。五百壇仙榮酒,我買了。”
說罷,喜似路邊撿了錢,笑逐顏開離了。後面看客也跟著高興,一同點頭笑。
再上前,一黃袍敞肚油頭花和尚。一身肥肉油膩,豬頭的胖臉,一雙福厚招風耳。粗脖掛一對髒兮兮銅缽。贅著彌勒肚,眯著小眼,總是大咧咧、樂洋洋!
好一副沒心肝。
真是,瞎眼和尚拜老道,錯進了廟門。和尚倒請道士算卦。
那和尚近了前,手搭著銅缽,咧佛嘴一笑:“龜仙兒,給我也算算!風水觀黑風老道貪心作怪,惡心添狗膽,敢搶我黃天寺天寶泉!我們兩家打了幾年,分不出輸贏來。正來仙宮衙門打官司。你算算,這一趟結果如何?”
老道一見和尚邋遢,眼角已露鄙視,忍了性子,又擺莫測高深。
微閉眼,自袖內掏出一金龜殼,雙手捂著搖了搖,嘴裡胡念道:“陰陰道天,太上諸道,諸帝天聖,老龜祈靈,嗚哩嘛黎哄,開!”
龜殼往桌上一拍,一溜圓形玉石錢幣,鏗當當落下。
老道煞有介事,仔細排了卦象,便“唉”了好長一聲。閉目搖頭,一臉悵惘又多同情。也不看和尚,自歎息道:“唉!——大凶呀,大凶呀!”
一聲長唉,和尚笑面已無。聽得大凶,更變凝重。
急得抓耳撓腮,忙問道:“龜仙兒,大凶可不行。沒了天寶泉,我們吃什麽!此凶可解否?若喝你一百壇仙榮寶泰漿!能否改凶為吉?”
老道一哼,眼皮翻天,嘴皮一撇,手在桌面“當!當!當!”重扣了三下。
和尚面一怔,一臉的疑惑,忽又脫口大喊:“一千壇!!”
見和尚失態,眾看客一同鄙視搖頭。更有怒目而視者,責怪和尚壞了規矩。
老道一臉不悅,不留情面斥罵:“濯!你這披垢衣的獨戶,剃光頭的鰥夫,平日裡念經不專,持戒不真,修心不誠!想那好吃的,貪那好色的,如此,佛祖也不護著你。合該你受報應。看你霉運罩頂,諸事不宜。少一千壇,斷改不了命。”
“一千壇,我買不起呀?”
和尚驚了傻,嘴也咧的誇張,愣在當場。旁人又都鄙視,催命鬼似地催促他離開。
和尚唉了一聲,似失了魂,一步沉一步走了。
蓋瑞林喝了幾杯好酒,看來算卦的,或興奮離開,或歎息離去。皆離不開酒家的“仙榮寶泰酒!”
可見,卦象吉凶,玄機都在此中。
忽起身提了酒,一腳踹去了椅子!算命桌前一躺,腳也搭在了桌上。似浮空吊仙橋,狂了天去。
店中酒客,皆看了來。這不染凡塵的仙子,似乎要鬧事呀。
老道量了眼前人一眼,捋著長眉,不急不慢問道:“仙子何來?算命還是飲酒?”
冰雪玉面,宛若清純。
呵呵一笑,紅衣輕擺蕩,單指撚額護,顯露霸主本色:“你不是會算嗎?算準了有賞!”
那龜老道不知驚慌,還裝高人。
一笑道:“好,來者是客。況且,我這算卦也不要錢,我給你算。”
又端著龜殼,假模假樣念了一通詞,將那玉石錢幣一樣排開。
仔細看了卦象,面一驚,眼一炸,發出“呀!咦!”一聲怪叫。一樣的誇張扭臉,一樣的癟嗓驚呼。引來一眾好事者,豎起耳聽得仔細。
老道倒吸一口氣。站起身拱手,恭敬道:“失敬!失敬!想不到,仙子竟然是大貴之人!其貴比天呐!”
聽老龜仙如此吹捧,滿堂客人也詫張了口。再看她一身喜袍,滿身寶氣,容貌賽過仙宮仙子,果是貴人樣!如此,斷算的準!
其實,老道算卦,非算得準,實看得明。
他也曾當了百年的仙官,見識過天帝嫁女。一眼看出仙子一身喜袍,乃仙宮之物,其規格也只有公主才敢穿。只是拿不準,她是天帝之女,或是其他皇族後嗣。如此,隻好說她是大貴之人!至於,其貴比天,乃是吹拍之詞,討個好臉不是!
老龜說的含糊,仙子一笑:“噢,貴比天。那你說我是誰?難不成,比天帝還貴,比聖母還尊?”
老道又拱手賠笑:“得罪,得罪。我這卦攤,只是圖一開心。您開眼,這背後不是寫著,算命無籌閑當酒中一味。只是,哄人佐酒,錯了也莫見怪。”
仙子飲一口酒,玉面微笑,話來寒:“話也糊塗,人也糊塗!算不出你今日要挨打嗎?”
老龜仙眼皮一跳,惱道:“你這仙子好不講道理!老道算命也不收錢,準不準隻當個笑話,你憑什麽打人!難道,沒有天理王法了嗎?”
不羈一笑:“書裡的聖人講理,廟堂裡的神像講理,地下的怨魂也講理!唯有我卻不講理。算出我是誰便罷,不然,砸爛你的龜殼,拔了你的龜牙,扯出你的心肝,燉一鍋湯!”
老龜氣惱齜牙,濁眼瞪紅,一拍桌案,呵斥道:“小娃猖狂!你以為你是誰,敢與我撒野!好言相勸你不聽!那便休怪老道不客氣!來人,打出去!”
哢嚓!
咣當!
噗嗤!
老龜話未落,脖子已被扭斷,腦袋砸碎桌案,死一般躺了地!
一屋人又驚!老龜道好歹萬年道行,竟一招也不敵,這仙子又究竟哪裡的煞星!
店中仙仆見狀,各祭出刀槍,行速力悍撲殺來。雖是仙仆,更似強兵,動作一貫的狠厲。
對方打來,蓋瑞林一手抓起老龜仙腦袋,把他當了兵器,胡亂甩打起來!那些仙仆來不及躲閃,如同山撞了去,摔倒一片!
老龜被甩得頭暈目眩,頭髮也被薅斷大半,脖子撕裂傷口,口裡直湧血沫!
吃不住疼,慘嚎動天:“停!停!我錯了,仙子別打了。饒了老龜吧,我這老骨頭熬不住呀!看我年老萬歲,給一條生路,千萬莫動氣。”
蓋瑞林停手,將老龜摔在地上,摔的他鼻口出血,血淚糊了面。
腳踩老龜腦袋,狠如修羅媚,仍笑呵呵:“既知皇極數,可算得今日死期!”
老龜被踩腳下,嘴巴也癟了,滿口牙盡碎,鼻子也斷了,血湧似溪流。
滿面血稠,糊爛了肉,哀求道:“哎呦喂。道師說渡人易渡己才難呢。我不會算命,只是,在這裡故弄玄虛,引來一些好事的酒客賣酒罷了!何必跟我過不去呢。”
玉面一笑,腳仍用力,壓的老龜眼珠子爆起,額頭青筋也裂。
“哦。那仙榮寶泰漿是何意呀?”
一面腳重如山,寸寸加力,眼見老龜的頭顱漸癟,嘎吱作響,似要爆開!
老龜疼的心死,五髒冒苦水,三魂七魄也喪一半。心裡苦叫:怕是往日裝鬼太多,招來如此閻羅死來纏!如此,活了慘,死了也不痛快。
不敢隱瞞,嚎道:“仙子,我錯了,慢動腳!萬切慢動腳!我全說!那酒一萬錢一壇,乃是他們給我的賄賂銀!我拿了錢,替他們去仙宮打點,可保他們事成!吾這酒家非真酒家,吾這算命也非真算命,只是一處幌子,做些拿錢消災的買賣。”
仙子一笑:“呵呵。早說,你算的不準了。仙宮之中誰是你的靠山?”
老龜仙哭慘:“真非老龜不識時務,硬要死扛,做冤死的無頭鬼。只是,老樹盤根節節繞,枝葉伴風搖,秋風一揚落地滾!我等旁枝雜葉,不擔事,更經不起事非。若我說了,正主傷不得幾個,吾全族性命反倒沒了。求您慈悲,放老龜一條賤命!不然,吾隻得挨您一腳,投去地獄報道,換無辜者無虞。”
蓋瑞林放腳,微一笑:“記住,你的命是我給的!他日要還!”
老龜仙口吐血沫,連連點頭:“知道了,多謝仙子不殺之恩。日後,若有效勞之處,但憑吩咐,絕不敢推辭。”
環顧店中左右,拂袖一笑:“本以為來了清涼所,不想染了醃臢地!”
又一甩袖,滿屋家具毀,房頂也塌了。店中七八桌酒客都遭錘擊,撞碎滿身骨,倒地不起。
回頭又盯了那老龜一眼,老龜霎入地獄寒骨,後背不禁冷汗!
渾身冰寒,雙腿打顫,趴在地上抽搐,苦道:“哎呦!我命休矣!老龜萬年修行,被這一嚇,怕不得壽終!”
提了壺酒,便離了酒店。
玉衣三步,忽八風動,金光亂墜困籠,四象靈紋布囚陣。
靜衣畢履,鳳袖凰肩一笑彈彈,笑語:“四象困仙陣。那愚漢鄙夫的獠齒,邀功來了!”
隨見仙宮將兵落,擋了去路。
那仙兵刀掛金、槍帶紅,鱗甲燦神光。那仙將玉帶法,器帶訣,神武行道高。
為首老將,須發雙白老容苛,白銀蛟甲金身剛,頭冠豹金釵,腳蹬天虎靴,腰懸禦皇牌,背負熾象神來刀。
有名:神來一刀太無敵,六界萬年隻一人!
一刀仙神態至尊之強者,威風悍立。一旁,卻站一駝背青衣怪老頭。
那老頭:身短五尺背又彎,陰冷眼眸長三瞳。膚如樹枯醜如鬼,姿態不正氣不佳!
老頭雖醜,也威名赫赫,乃仙界第一神目通天眼,有名午德叟!
午德叟天生三瞳神目,可目觀六界,便是地淵之鬼、草莽之蟲,也不能逃過他的眼目。他只需睜眼一觀,便看遍萬裡遙景。八千年前,便隨始一天帝南征北戰,揚赫赫威名。
二人落地。
刁靈風鷹目不屑,一貫高人姿態,蔑視道:“天帝有令!十七公主,隨吾等回宮!”
紅衣瀟灑嫵一笑,提酒一口飲乾,甩空壇至來人面前。
隨手撚烏絲,劍眸凌如弑心刀!
一正身,負手傲然,哈哈一笑:“若不回呢?”
狂笑之人,猖狂如常,從來硬骨難折!
刁靈風鷹眸一寒:“天帝有命,若公主不從,便砍了雙腿帶回!”
誰把冷語喂心寒,真把無情怩作情。可堪愚人從來愚己!若旁人聽父親這般狠話,不是怨懟,怕也相憎。然而,仙子已無情。
面如丹霞依舊,笑靨更似春雨落花。
——朝來朝往,他去他回,笑世間一場戲,總也不罷!——
笑不停,呵呵道:“哦!天帝倒是不心疼我!早聽聞,神來一刀萬年出,殺神殺佛殺妖魔。不知今日,這一刀是否還能替你揚名!”
刀仙嘴角不屑哼了一聲。她還敢挑戰自己不成?螢蟲與日月爭輝,不自量力!
懶得口舌,抬手吩咐左右:“拿下!”
一排仙兵十二人,舉銀槍左右圍去,將公主整個圍了個銀扇面。
公主一笑鈴鈴,烏絲清揚,忽手指一勾,折斷幾丈外一截松枝,拘了手中。
手持細枝條,水眸一瞥,似淵澹澹,粉面微一笑:“看好了,神來一刀,今日成空!”
言出身動,了然無痕,忽得原地不見。
那刀仙本不以為意,隻念少年狂妄。忽不見眼前人,頓感不妙。不曾反應,脖頸突來一寒。急伸手拔刀!抬手去,摸了一把空,才知背後神刀已失!
脖頸一抹腥,濕粘流入衣襟。生死一錯,這樣的感覺已二百年不見。
鮮血溫熱,格外寒心,更煞人醒目!
如同幻覺,又似一夢!
縱橫六界二百年,斬敵千千萬,無有能擋一刀者。如今,不曾拔刀已落敗,一時不知天地何在!
對面站者,刁頑紅衣仙,好似未動。只是,手已持刀。玉面微笑,一貫的猖狂和輕浮。
刁靈風面色漸漸爬了深黑,眼似暴泉,滾滾不甘與怨毒!
何曾想,當年逼得林玉姑剖腹而死,一時心軟留下遺孤。一仙脈不通,頑劣不堪的瘋丫頭,竟能在十五年後敗了自己。
心亂如麻!
輸了已然事實,不可磨滅的恥辱!
只是,敗的兀然,對方如何動作也不清楚,疑惑太多!
一旁通天眼,倒看得清楚。
見他收起怪誕,湊近關照道:“哎,刀仙兒,這丫頭不簡單。剛才,她竟用了上清道法‘三清白無結界’。先遮了天地造化,後自右繞了你背後偷襲。手段詭詐,實為罕見。”
敗火攻心。刁靈風瞪眼責怪:“既能看到,剛才為何不阻!”
午德叟一臉委屈,雙手攏入袖袍,縮脖道:“太快!她行法、動作一瞬功成,我隻勉強看見,來不及反應。此等詭詐之術,吾活了三千年,也不曾見識。你可別大意,再丟了名頭。”
知了對方底細,也算松了口氣。若真有人憑借速度在自己眼前消失,那仙界第一刀的名頭,可白來了!
回了神,眉皺更深,臉也更黑!
再看公主,語氣已略帶脅迫:“還吾刀來!不然,休怪我不念公主身份,手下無情!”
哈哈!哈哈!
仙子兩聲大笑,似嘲笑,也似本來好狂。
竟仰面,如水,觀雲。
刀背了身後,一面自在,豈是面臨強敵,倒似觀風賞時。
遠望,淨空雲逸,風晴天清。
似自玩笑道:“你身法慢我太多。若你動手,我便拔出神來刀!一刀便要你飛顱觀雲,做一個真刀仙兒!”
狂人狂語。
聽者,嗤之以鼻者多。不察,刁靈風眼中立時多了恐色。看似冷酷依舊,實則已心顫,拳頭也不自覺握緊!
自二百年前,他得了熾象神來刀,便從未失手。殺敵只出一刀,也有了神來一刀的名頭。然世人隻知神來一刀無敵,卻不知內中隱事。
此刀之鞘,原封印了一個上古識魔——熾象!拔出神來刀者,即為熾象之主!
熾象有神通,可定住世間生靈腦識!故而,持刀者拔刀時,熾象會將敵人腦識定住。對方因失神而無法反擊,只能任人宰殺。
而刁靈風出刀從不留對方活路,也是怕對方不死,猜出刀中秘密。
此中隱秘,唯刁靈風和天帝二人知曉。如今,這公主不知有意亦或無心,竟觸及此刀隱秘。
如此,斷不能讓公主拔刀。
若她真拔出刀,自己必死。更難容忍,百年苦心贏來的名號,將一朝盡歸無!
正是:
凡心不明喜仙名,天道有數冥中明。一生蹉跎累虛名,終了都罷冥難瞑。
如同老鼠被踩住尾巴,讓人掐了關節。刁靈風隻得丟了居高臨下的威風,想起來主仆的尊卑。
即冷面改奴顏,卑躬屈膝地請饒:“公主,剛才是吾忘了尊卑。此刀堪比老夫性命,若將刀還回,吾定向天帝求情,保公主無事!若是背言,則永墮修羅,不得超生。”
一番“誠敬忠心”!旁人都看了糊塗。
仙子心如明鏡,澹澹一笑:“果重情義!刀自然可以還你,但既有錯,自當認罰!”
午德叟不知就裡,隻當小娃得寸進尺。
陰了聲,戲謔道:“嘿,丫頭,別得意忘形!敬你三分,真不自知了。聽說,那蠻荒的魔君最是殘暴。他每月都娶一位公主,但嫁去的從活不過七日!你的命早定,掙扎也無用!乖乖投降,省得被綁了走,自家落個難堪。”
刁靈風一面正經,伸手攔住午德叟,依然裝了誠心樣請罪:“確是我錯了。請公主說如何懲罰,我絕不推辭。”
玉臂交疊,無情笑出狠話來:“既忘了尊卑,便割了不敬的舌頭!如此,當饒你一回。”
一眾觀者遲楞,又一齊哈哈嘲笑。
笑她不知深淺,竟對堂堂刀仙說出荒謬話來,簡直自取其辱。然笑未停,忽聽一聲“哢嚓”!似誰咬了鹹蘿卜乾,一聲脆響!
循聲看去,一群都“訝”了聲,白了臉。
見那一刀仙真咬了舌,正吐出半截血舌,頓時長虹畫了鮮紅霧!
血糊的舌頭,落了石路,染了泥沙,只見地上多了一塊爛紅!
兵將一齊驚“啊”,亂了手腳,不知應對。午德叟一張蛤蟆臉也心瑟揪成一團,嚇出了青白黃的怪色。
慌亂取了懷中珍藏的仙丹,捧過去,痛惜道:“哎呀,我的將軍呀,你又不是神經刀,怎麽真咬了舌頭了!快吃下此仙丹,還能長出!”
刁靈風推開午德叟,口中含著血,看蓋瑞林一拱手,討要神來刀!
公主一笑,也不食言,將刀扔還。
刁靈風拿回了刀,又背身後,當即去了軟色添了威嚴,面又黑沉。從午德叟手裡拿過丹藥,忍了疼一口吞嚇,頓一身香溢,嘴裡斷舌眨眼長好!
一幕怪誕,真假驚了一場。
午德叟額頭已汗。見刁靈風已治好,忙打圓場,拱手吹拍:“不虧是天帝座下第一刀,有勇有謀,佩服!”
回首又指蓋瑞林,喊道:“哎,那丫頭現在可以跟我們走了吧!再敢戲耍我等,捆了你走!”
紅衣瀟灑,一手撚雲鬢,又呵呵笑:“刁靈風,拿回了刀,長了舌頭,是否滿意?不知這一番,神來刀可否傳言一般,一刀殺人!”
說完,玉指間又現那根松枝!
一瞬氣瑟。
刁靈風再不敢大意,更多了底氣。不待話,手已按劍柄。盯著她,眼毒齒冽,不客氣道:“我的刀,出手無生!要死要活,你想清楚了!”
一瞬風颯。
不多廢言,紅衣仙一撩袖,如一影紅衝殺去!當下,朱顏瀟灑撩天塵,百媚赤影動天顏!
此番,那公主沒有再用“三清白無”遮去天地造化。雖紅影一步,已快的常人目不見,但刀仙金仙九重,慣於廝殺,自能看出三分動作。
同也眼寒,神力貫出,勁氣衝雲霄,百裡皆動蕩!
神來一刀,再現塵寰!周遭仙兵驚退百步,千裡外天宮,仙官將神驚起不少。遠望寒心,皆道:“神來一刀,又要勾魂奪命了!”
然而,勁氣雖猛,影紅已過,終不見刀光!
那神來一刀始終沒有拔出,刁靈風脖上再添血痕,背上刀也再次被奪!
還如前番!一刀仙手中空空,呆傻站住!
滿員看客,龜算子酒家中人與那一群仙兵仙將,皆又傻眼!
刀又被奪?這是假的一刀仙吧?酒家中人爬在窗前、門堂,挺著重傷之軀,還伸腦袋瞪大眼去瞧,一面議論紛紛。
刁靈風立於風中,右臂顫抖,更是心中慌亂,眼中不解!
剛才,為何拔刀不出?
己有拔山力,奈何刀不出?
紅衣瀟灑仙,將刀插入地下,單腳踩著劍柄。風揚舞絕之態,狂傲無情之姿,凌然仙發,仰天狂笑。
音動九霄雲塵,霸睨五界十天。
整個天地一笑而倒懸。在場者無不吃痛,急捂緊了耳竅!
“神來一刀!為何不出,莫不是瞧不起吾?”
聲戾顫膽,透魂寒,喝地眼前人心涼!
刁靈風身一顫,盡乎摔倒!諸仙心寒,眼前之人,究竟如何本事,為何不能敵乎!
敗了兩次,一刀仙神威盡喪。沉默許久,才不甘抬頭。又低了姿態,拱手問道:“為何吾拔不出刀?請公主指教!”
仙子一笑:“求教與人,需有禮!這一回,你拿什麽禮求?”
連輸兩場,顏面已然不存。刁靈風再無顧忌,見他攤開雙手,眼神堅毅道:“滿身之物,旦憑拿取!”
瀟灑仙滿意點頭,捂面呵呵,輕微一笑:“你這癩狗!既愛替主子跑腿,那便剁了你的腿!讓你跑的慢些!”
在場者,心一顫,直呼歹毒!
刁靈風臉皮也一跳!
不待時。忽一咬牙,猛提手刀,將自己右腿整個砸斷!“啊”一聲,摔倒躺了地,抱著大腿吞苦,疼的眼赤腫,牙咬碎!
見此情形,午德叟面傻。仙兵怒極,一乾人猛地圍攻而上。
刁靈風一聲喝退眾人!推開左右攙扶,勉力爬起。已一臉汗,指著懸肢,冷道:“如此,可否?”
紅衣人玉眸高抬,懶懶搖頭,呵呵笑來:“呵呵,如此懦夫,哪堪仙界第一刀。既有眼無珠,吾便告知。剛才還刀之前,吾已在刀鞘施了法。破不了法,自然拔不出!”
刁靈風一皺眉,咬齒道:“不可能!若是施法,我不可能毫無察覺!”
午德叟也點頭,疑道:“對,我也沒有見到。在我通天眼面前,你如何能瞞天過海!”
蓋瑞林踢起地上神來刀,雙手在那刀柄抹了一把,果顯出一道白色靈符!
見果有法術,午德叟臉紅,刁靈風更不甘。原來拔不出刀,不是對方實力所故,又是機巧!
刁靈風又緊了齒,再問:“我乃九重金仙,拔山也不在話下,小小靈符如何能讓我拔不出刀?”
仙子雙手一撩華袍,端似賢良,又淑然毓華。還笑了指教:“那是你見識少!此法名:端己如天咒!縱然你有搬山力,也搬不起自己。手持劍,便拿起了自我。於是,寸步難移,困於死境而不知!”
刁靈風聞之大怒,白發也抖,發狂似怒吼三聲,嘯天喝道:“無禮,歹毒,狡詐!若你不用詐術,敢於我神來刀一比否!”
神人一怒,山塌石裂,半天皆蕩!
蓋瑞林雙手負背,發一撩風蒼,身一動天怕!
隨手將刀甩去,直直插入刁靈風面前地面!
挺身一笑:“好,賜你一敗!這一次不用術法,若神來刀再拔不出,你便沒有機會了!”
手中再現松枝,引四面看者,無不睜大眼,生怕錯過這一場精彩決戰!
這一場,是絕色刁頑冷仙子,一手震寰宇;亦或,神來一刀再顯威!
刁靈風手持刀柄,勁風壓百裡,天穹現蒼龍!強悍神威,諸天仙祖無不側目!午德叟施展通天眼之能,急將最後決戰一幕,傳送穹武神殿,讓天帝與諸仙一同見證!
萬仙矚目,青石山為證,二人決生死!
未動手,二人氣息越強,周遭青山寸寸崩塌!左右天兵,皆離了千步遠!
眼見,蓋瑞林仙力衝天,神壓竟不輸於刁靈風,天帝惱火,聖母心驚。一殿仙官迷茫,這廢了的仙脈,一個十五歲的小娃,怎成了如今的豪強!
少不見,孤子神膽煉金剛,紅衣瀟灑成道仙!
少不見,蒼天全真何來意,紅衣本為真霸王!
雙強爭執,續力十息多,猛然,雲天皆默!
但見,一擊紅影動,白芒瞎眼盲。
再見,便是白發仰天朱雨落,青石板上跪神人!
諸仙驚起!驚見刁靈風心臟洞穿一血洞,跪地碎了一路石板!而他的手始終按住背上神來刀柄,終未拔出!
曾聞,神來一刀出,六界無敵手。然今日,拔刀不出,如何勝。
“神來一刀,敗了!”
午德叟呆呆一語!
不羈之語, 醒了滿天仙人!
“不可能!”天帝怒拍桌而起。眾仙惶恐。仙界第一刀,怎會敗的如此怪誕!
紅衣瀟灑一笑:“刀與人同不入流!日後再見,便將你撥皮抽筋,碎骨揚塵!”
見公主要走,午德叟心有不甘,喊道:“喂!得罪了仙界,你哪裡也去不了!乖乖回去,不然,天帝饒不了你!六界再無你安身之處!”
紅衣停步,回眸一笑,萬種風流!
一步便到午德叟面前,花容盈笑,嚇得老頭兒一屁股坐地!
笑呵呵似觀音慈面,樂語卻含毒:“午德叟,再用通天眼找我,我便燒穿你的眼珠!”
天音留笑,了了蕩蕩。
紅影一閃入雲,再一動,便百裡無蹤!
柔情藏心毒,妖媚吃人骨,似妖似孽是魔主,她當真無了人味!
午德叟抹了額頭汗珠,怕道:“我的娘嘞!這番狂傲惡毒者,當真天帝之女嗎?”
刁靈風跪地,遲遲不動,不知是傷重,亦或是羞慚無臉起身。
午德叟走去,勸慰道:“將軍,莫要灰心。自古才俊更迭,後起新秀豈知高低,神來之威又豈全於此。你連遭那丫頭暗算,神遲未能拔刀,若是拔出未必能輸。”
刁靈風抬起手臂,仍顫抖不止,一臉迷茫:“我的手!為何不能拔刀!她又做了什麽手腳!”
午德叟看得清楚,蓋瑞林有一種霸世無雙的洪荒戾氣,刁靈風被嚇破了神魂,故而不能拔刀。不好當面說穿,只是歎息搖頭!
一代英雄,終有折戟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