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才 第一十章：心起則困

那顆泛著綠光的珠子，居然如同一縷青煙，隨著她的呼吸被吸收進體內。

“人類，還我夫君命來！”

做完這一切後，青蛇眼睛噴火，看向一旁傻眼的李長樂。

“人是你，不對……妖是你殺的，我還什麽命啊。”

李長樂一邊吐槽，右腳輕輕點地，身形驟然間後退出去數丈。

他雖然沒什麽經驗，但能感覺得出來，吃掉虎精以後，這青蛇的氣勢已經完全蛻變。

“都是你，都是你！”

青蛇語氣癲狂，扭動著幾丈長的尾巴，掃過之處草木岩石盡數化為齏粉。

她還是有些忌憚歎雪的劍意，並未直接衝向李長樂，身形猶如鬼魅，在山澗各處遊蕩，朝著他迂回前進。

青蛇速度極快，整個山頭仿佛只是她的玩具，李長樂迅速調整著姿勢，不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

“小子，別掙扎了，我和夫君已經融為一體，你開竅不久的人族修士，逃不掉的！”

青蛇說著，已經長到三尺長的信子在空中飛舞，同時發出“嘶嘶嘶”的聲響。

“我要把你製成倀鬼，永生永世替我夫君贖罪！”

“你這妖精怎麽也不講理啊，你夫君是你自己殺的！”

李長樂說著，額頭上也開始滲出冷汗。

此時也管不上這倆的狗血愛情，他打定心思，真炁在體內倒行。

“血灌五體，行炁輔真！”

隨著他一聲暴喝，整個人氣勢也攀升了一大截，嘶吼聲傳遍整個山澗峽谷。

“破境?不像。”

青蛇呢喃一句，察覺出這小子不對，張開血盆大口，衝著他驟然飛射而去。

哪怕拚了受傷，也要把這小子的動作打斷。

青蛇心中暗想，她可不是這人類傻小子，非要在旁看著，等著敵人把事情做完。

李長樂閉著眼睛，但還是感受到溫熱的血水，從自己眼眶、鼻子甚至耳朵裡面流出來。

他並沒有受傷，反而是覺得通體舒暢。之所以會七竅流血，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夠堅韌，扛不住此時磅礴的靈炁。

他沒有睜眼，卻能清晰感受到的青蛇的方位、形態，甚至是情緒，比剛被銅鏡砸到時還要玄妙。

歎雪劍橫在身前，又一點點把劍鋒朝前，他又回想起了昨夜那一劍。

“不，還不夠。”

他想到了禦劍飛行的謝靈均，又想到了俯瞰山河落雪的壯闊。

“去死！”

青蛇已然到了他跟前，蛇信突然停止揮舞，變作一把鋒利的兩尖刀，同時嘴巴迅速咬下閉合。

同時，李長樂也由單手改為雙手握劍，斜劈了出去。

“我有一劍，可壯山河……”

李長樂心中默念。

他睜開眼睛，青蛇的動作卻永遠停在了那個嘴巴咬下的時刻。

幾息過後，那顆還算美豔的“人頭”從蛇身上轟然掉落，在落地的同時又變成了一顆蛇頭。

李長樂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天地又歸於寂靜。

青蛇死了，死在他的劍下。

虎精也死了，卻是死在青蛇的愛中。

他扶著一大塊碎石坐下，整個人突然間有些失落。

只是，還不等他為這對妖修道侶的愛恨糾葛感慨，那個功法的後遺症就來了。

龐大的真炁在幾次呼吸之間消散，身體仿佛又回歸了正常。

這個過程並沒有痛苦，也沒有那種氣空力盡的疲憊，但他就是有一種什麽東西被抽離的空虛感。

這種並非來自身體的無力感，李長樂很難形容，但他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

小時候過年，趙府家裡面殺豬，他見趙文輝拿著一個熱乎的豬尿(sui)泡玩。小小的豬尿泡可以被吹得很大，當裡面的氣跑掉以後，就會變得皺巴巴的。

李長樂深呼吸一口，重新調節氣息，努力去平複那種不知為何的不適感。

這一戰很凶險，但他感覺並不算精彩——自己的底牌太少了，實戰經驗更少。

哪怕現在已然開竅，打起架來也會有種陌生感。

“沒關系，這條路才剛剛起步，會好起來的，一定！”

李長樂喃喃自語，並沒有絲毫氣餒，反而是激發出一種昂揚的生機。

被人喊了十年的“傻子”，他都已經熬過來了，現在既然有了機會修行，沒道理瞻前顧後。

“這位小道友，介意我在此地坐歇歇腳嗎?”

身側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李長樂卻隻覺得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什麽時候！”

他根本沒有絲毫的察覺，那個一襲青衫、手持折扇的書生，就這麽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山頭又不是我家的， 請便。”

李長樂繃著臉，說話時語氣平淡，又將身邊的歎雪握在手中，既是戒備也是警告。

他可沒有忘記，剛才那蛇精前一刻還在說什麽“沒有惡意”，下一瞬就讓虎精開始攻擊。

青衫書生點頭致意，走到了他對面的一塊石頭邊上，仔細扇掉折扇上的灰塵，這才不緊不慢地坐了過去。

李長樂微微皺眉，起身往旁邊挪了挪。

誰知道，書生竟然也跟著起身，最後依舊是坐在他對面。

這個距離，已經在一劍之內。

“小生不曾用劍，這個距離是為了讓道友你放心。”書生不卑不亢，衝著他淡淡一笑。

李長樂沒有絲毫放松，他這話看著是似安慰，又何嘗不是一種更大傲慢和威脅。

“良辰美景啊。”書生舉目遠望，故意沒話找話。

李長樂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剛才，我已經被兩頭妖物嘲諷愚蠢。現在你還用這種拙劣的把戲，就真是在侮辱人了！”

他就是再沒有江湖經驗，也不會去相信，這麽一個憑空冒出來的書生，只是來這裡賞景的。

更何況，地上赫然還躺著一條幾丈長的青蛇屍體。

“哦。”

書生微微正色:“出門前，小生為自己卜了一卦。上兌下坎，困卦。生門在南，遇邪則停，置之死地而後生，大運亨通……”

李長樂默不作聲，眼神無比清澈。

書生見狀，又乾咳一聲:“蛇既‘邪’也，簡單來說，這條青蛇就是小生的生門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