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才 第一十一章：劍氣滂沱

書生起身，衝著他深深作揖:“多謝道友。”

“走吧。”他不想過多糾纏，也不想知道這條蛇到底有什麽機緣，隻想著乾淨把人弄走。

“小生已經說了，是‘置之死地而亨通’。生門有了，那麽，大亨通的機緣呢?”

書生眯眼看著他，似是在嘲笑，又似是在憐憫。

這種眼神，李長樂見過，他沒有絲毫猶豫，手中歎雪一劍揮出。

書生並未躲避，任由那一劍落下，然後被劈成了兩半。

“道友是第一次歷練吧?太魯莽了。”

被劈成兩半的書生並流血，也沒有倒下，兩半嘴各說各的，兩隻眼中的戲弄更甚。

“這世道，人善被人欺，更何況是修仙?要知道，行走天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露怯，更不能心軟。”書生絮絮叨叨，還在繼續說教。

李長樂出劍不停，歎雪如同切豆腐一般，每一劍都毫無阻礙地切開書生肉體。

可是書生卻未曾流下一滴血，一劍過後，傷口連帶著衣服，一起恢復如初。

“小覷小生了不是，你可以試試剛才那套古怪的功法。”書生謙遜依舊，眼底下卻是慢慢的自負。

李長樂橫劍在胸口位置，做出一個防禦姿態。

這個家夥太過古怪，他已經看出來了，哪怕自己在動用那套功法，也完全不是對手。

“很絕望是不是，哈哈~”書生笑出了聲，“以你現在的實力，又如何能與潛龍境的小生相提並論呢?”

他習慣性的用著謙稱，但對於眼前這個少年，更多的還是不屑。

“如果沒有其他手段，小生可要動手了。”

書生自顧自的說著，手中折扇突然撐開。

李長樂氣息再次凝滯，前所未見的威壓，讓他膝蓋都開始發顫。

“居然沒嚇得跪下?”書生有些意外，樂呵呵道:“有點意思。”

“你少得意！”

李長樂忍著心底的不適，再次提劍劈了出去。

“草芥罷了！”書生撇撇嘴，輕輕揮了下手中折扇。

李長樂如同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十丈，倒地後他數次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已經多處骨折，半點不能動彈。

“小生遊歷山河，得出來一個結論。”書生慢條斯理的說著:“身如草芥，就應該被踩在腳下，妄想從泥濘當中露頭，只會被踩的更慘！”

心知自己必死，李長樂依舊在怒吼，“我不服，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下輩子照樣不服！”

這是李長樂最真實的想法，哪怕是在有些人看來十分好笑，可他就想問一問這個世道。

有些人生來，就該被你們踩在腳下?

憑什麽！

沒有力量的呐喊，卻顯得那麽無力，旁人看來，可能就只是聒噪。

“沒有下輩子了，小生會把你魂魄抹去，省得來這世上受苦，不用謝我。”

書生居高臨下俯視著李長樂，眼中只有漠然，折扇離手如同鋒利都鋼刀，指刺少年胸口。

折扇如同電光閃過，飛略向李長樂胸口，下一瞬卻被彈開，折扇轟然碎裂。

本命物損毀，書生也跟著噴出一口瘀血，神情驀然凝重:“還有後手！”

李長樂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覺得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防住了，似乎是那塊銅鏡?

幾乎同時，歎雪自行離手，打了個漂亮的弧度，升上天空。

“提前出關?”

書生臉色更加難看，身形瞬間暴退出去百丈。

就在他逃到遠處天際時，歎雪自天空之上輕輕一揮。

遠處，滂沱的劍氣如同暴雨一般落下，書生成了一隻落湯雞。

等到劍氣消失，塵埃落定，書生只剩下一幅骨架，形銷骨立！

這一次，他再也沒辦法複原了。

渾身骨頭碎裂的李長樂艱難抬頭，木然看著這一幕，震撼感無以複述。

“謝劍仙……”

李長樂神色激動，只可惜渾身骨頭碎裂，沒辦法起身。

上一刻，他都已經做好了重新投胎的打算，誰能想到反轉來的這麽快。

從目睹那青蛇吃掉自己道侶開始，李長樂這心情，就一直像是在坐過山車，顛倒起伏就沒停下來過。

“謝劍仙?”

他又喊了一句，聲音卻小了很多，語氣當中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麽。

被人喊了這麽多年的傻子，李長樂別的本事不好說，察言觀色絕對算是一流。

謝靈均遙遙站在遠處，看他的眼神卻變了，冷漠當中帶著些許莫名的仇恨。

“先把這個服下。”

他語氣冰冷，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顆紅色丹藥，精準投進了李長樂的口中。

丹藥服下，一股暖流自丹田流出，沁入他各個關節當中，破碎的骨頭在可以感知的速度當中修複。

只是這種舒服感並未持續多久，李長樂額頭就開始流下冷汗，他眼睛瞪得通紅，咬著牙倔強地不發出任何聲音。

破碎的骨頭在重新生長，可每根骨頭剛剛長好，就又會自行粉碎，而且這次碎的更徹底，就仿佛是有人那小錘子，一點點仔細敲碎、研磨……

循環往複的痛苦，李長樂一天之內第二次經歷，只是這次的痛處要比之前開竅時百倍不止。

所謂“痛入骨髓”，他連骨髓都碎了！

“啊~”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痛苦的嚎叫聲傳遍整個山谷。

山林間，鳥獸今天也是倒霉，接連幾場大動靜，一次次被驚動亂飛。

謝靈均看著疼到開始罵人、說胡話的少年，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愈發糾結:“終究還是塊朽木！”

事情的起因，在一刻鍾之前。

山崖底下，謝靈均成功重鑄玉府，過程之順利讓他自己都十分意外。

然而，重鑄的玉府不僅沒有“藏風聚炁”，反而讓他體內本就捉襟見肘的靈氣開始瘋狂外泄。

謝靈均慌了，在采取了各種措施依舊無濟於事之後，只能自行毀掉了剛剛建成的玉府。

“明前輩，這究竟怎麽回事?”

他擦掉嘴角的黑血，心聲向虛空當中急切詢問。

“明前輩?”

溝通無果，謝靈均越發慌了:“獨孤明，你給我出來！”

“呵呵，你急什麽。”

虛空之中，依舊是那不緊不慢的語調，隨後枯眼老道人拄著竹杖，不知道從哪走了進來。

這處臨時開辟出來的崖洞本就不大，老人出現以後，顯得愈發狹小。

枯眼道人不合時宜的樂呵呵笑著，“我早就說過了，蘭因絮果，皆在你自己，遷怒老朽有什麽用啊?”

謝靈均長長呼了一口氣，平息紛亂的心情，隨後衝著老人作揖賠罪。

“前輩恕罪，還望明示。”

“明示?”獨孤明幽幽道，“老朽本就是個瞎子，如何給你明示?”

“前輩，莫要說笑了！”

謝靈均黑著臉，此時本就不穩的道心，簡直快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