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國是什麽樣子,古悠沒有見過,可是他此時看著眼前這座說是城鎮,倒不如更像是關隘的雄偉城池,口中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讚歎。
其實要說起飛羽城,便不得不說起其中“飛羽”之名的由來了。
數十年前,疆國與幽國於南疆邊界展開了異常慘烈的大戰。而疆國在經歷王朝更迭後,畢竟只是修養了數十年的時間,其底蘊、實力可以說是大不如前。
可要不怎麽說痕威王乃是能流傳後世百年之久的賢王呢?在聽說南疆別境告急,就連城池也被大幽連下三城後。痕威王當機立斷,連帶著在收攏了天下秘籍後造就出來一群朝內高手,親自披掛出征,直接對大幽施行了斬首戰術。
單就是武林高手肯放下身段,來做刺客這一點就已經相當恐怖了。更別提他們還是一群對朝廷忠心耿耿,不惜以命換命的武林高手。這一下,大幽這邊請來針對對方的江湖豪強幾乎是一交手便死的死傷的傷,扔下幾具屍體就直接趁亂跑路了。
這一下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大幽這邊的將軍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這架算是徹底沒法打了。而幽王在看到疆國不僅奪回了失地,還隱隱有著想要更進一步的念頭後,終於也是長歎一聲,徹底放棄了繼續爭鬥的打算。在付出一大筆賠款後,灰溜溜的掉頭離開了。
而幽王在回到大幽後也是痛定思痛,想要效仿痕威王來一波“天下武林盡歸朝廷”的壯舉。可最後的結果是,不超過兩年,幽王立下的太子就被正式加冕,成了新的一國之主。
至於原來的幽王下場如何,古悠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痕威王在收回失地後,就將此次戰鬥中幸存下來的刺客組成了一個名叫“羽衣衛”的特殊部門,用以監察天下百官。而這座經歷了無數腥風血雨,仍然屹立至今的古城,也被痕威王改名號為“飛羽城”,以紀念羽衛護國之功。
自此“羽衣衛”、“飛羽城”之名便響徹天下,當真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古家主,既已到飛羽城,還請家主和悠公子隨妾身一同前去蘇家暫住。而鏢隊裡的諸位好漢此行也都著實辛苦了,妾身這便叫人去城裡最好的客棧給諸位定下房間,再好好要上幾輪酒菜,以謝一路護送之恩。”
看見飛羽城遙遙在即,梁夫人微微一笑,先是遣了手下那何姓漢子先一步進城張羅,而後才對著古螟古悠二人開口說道。
“梁夫人太客氣了,押送鏢物本就是我古家鏢局的職責,又何來恩情一說。”
古螟撫須而笑,心底也不由微微讚歎。
單就梁夫人這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不說,其人更是在裡外言辭間就將古家眾人安排好了去處,還偏生的讓人不覺反感,心思之縝密可見一斑。
而古悠自然是待在一旁沉默不語,畢竟梁夫人就算再客氣,這種場合也沒有他能插話的地方。接下來便對著老黃和鐵虎使了個眼色,乖乖的跟著古螟入城了。
而這飛羽城也不愧為邊陲大城,其間的諸多建築都在土石搭建的基礎上,額外裝飾了許多極具南疆風情的木雕。這也導致許多中原風格的商鋪額外增添了幾分原始、神秘之感。
“古家主、悠公子,你們看,那便是我們飛羽城最為出名的南珍閣。”
走動間,梁夫人突然指著一棟極為特殊的樓閣朝著古螟二人介紹起來。
二人循聲望去,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一棟十丈約莫的閣樓拔地而起,通體竟都是用木頭搭建。最為神奇的是,整座閣樓除了正門迎客八方外,其余的樓壁均爬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其間更是開著各色芬香撲鼻的異色花朵,竟是百米開外就能聞到一番沁人奇香。
“好叫二位知曉,這南珍閣乃整個南疆最為出名的商會,而此時面前的這座花樓,便是南珍閣在整個南疆中的主閣。”
“其高約十丈,共分十層,分別售賣武器、護甲、丹藥、書籍、異獸。最令人驚歎的的是,此樓通乃是掏空了一整棵鐵疆木搭建而成。其身堅固無比不說,據說此木還活性未滅,其上還可以栽種各色奇花。”
梁夫人眼中帶著一絲自豪,說道:“若是二位有什麽要買的寶物,不妨閑暇之余可以好好逛逛。”
“你是說,這棟樓它是活的?”
古悠聽的目瞪口呆,指著那棟樓問道。
“不錯,據說鐵疆木乃是百年難遇的奇木,硬度堪比精鋼。”
卻是古螟點點頭,眼中也是帶有一絲震撼,說道:“而且這鐵疆木最大的一個特性就是,只要根須不壞,那麽哪怕就是樹身斷成數截仍能存活。”
“單單就這麽大的一顆鐵疆木就得有十數萬兩銀子,往往還是有價無市。這南珍閣真是好大的手筆。”
梁夫人聞言,抿起嘴笑道:“不愧是古家主,到底是見多識廣。如此說來,倒是妾身故意賣弄了。”
古螟自是好一陣謙虛,而古悠仍然傻傻的看著那鐵疆木,腦海中卻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蝶靈兒先前對他說過的,一碗茶要他一千兩銀子的話來。
古悠神情呆滯,喃喃自語道:“那碗茶,不會真要一千兩銀子吧。”
當下,古悠便對著梁夫人問道:“梁夫人,不知在這南珍閣裡,可有傳說中的內功心法售賣?”
梁夫人先是一愣,隨即恍然,隻道是這貴公子看多了話本,心下好奇才出言發問。
再加上一路走來,她對古悠的印象也還頗為不錯,於是便開口解釋道:“自是賣的。我方才說那南珍閣共分十層,卻又隻說了五樣物品。這便是因為剩下的五層中,賣的都是只有為官的貴人才有資格購買的寶物,與我們卻是沒什麽關系了。”
“悠公子若真的好奇,不妨也考取個功名,到時候自然可以一睹其貌。不過據說這上五層中賣的寶物就沒有低於五百兩的,日後悠公子若是真有機會,也還要量力而為才是。”
古悠苦笑著點頭,內心卻是湧現起一股複雜難明之感。
“我先前不知道與真氣相關之物的價值,還隻道一棟民居抵一碗寶茶綽綽有余,如今看來倒是我佔了他們爺孫倆的便宜。”
“如此看來,先前那孫老頭也沒有跟我說實話。這種級別的寶茶,又豈是能隨便拿來招待客人之物?”
一時間,蝶靈兒原本清晰單純的形象在他腦中也有些模糊起來,其容貌更是浮現起了一絲迷蒙繚繞的霧氣。
“你真的只是一個小乞丐嗎,蝶靈兒。”
古悠默默品味著嘴裡的些許苦澀之意,雙眸有些失神起來。
蘇家作為飛羽城中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其位置自然是處在城池腹地的中心地段。而梁夫人帶著幾人一路邊走邊玩,待到蘇家正門時,時間也隱隱已是快到了午時時分。
當下便急匆匆的給兩人和自己從梁家帶來的隨從安排好了住處,又給古悠叫了個容貌清秀的侍女伺候,便開心無比的拉著古螟拜會自家老祖去了。
而古悠自是不可能在別人家的地盤安心享受著對方侍女的照顧,當下便輕車熟路的給小丫頭找了點事乾,揮了揮手就把被他忽悠的暈頭轉向的侍女給打發走了。
在安頓好梁夫人給他安排的侍女后,古悠的心情也是變好了起來。畢竟不管蝶靈兒是什麽身份,總之又不是會去害自己的歹人。
既如此,他還非要刨根究底幹嘛呢?別的不說,不是他自己也在瞞著母親和饒姨,偷偷修煉著《伏虎樁》嗎?
念頭通達後,古悠便也不再糾結,大步朝著剛剛進來的蘇家正門走去。剛跨過門檻,就看見鐵虎和老黃兩個人縮在蘇家大門的牆角旁邊,一人叼著一個旱煙杆,整整齊齊的蹲成了一排。
見狀古悠心裡也是一樂,便走到兩人面前,開口笑道:“你們倆在這幹嘛呢?”
鐵虎和老黃眨巴眨巴眼睛,互相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老黃這個頭號狗腿子小心翼翼的開口發問道:“不是四爺你那會兒給我們遞眼色,讓我們不要和那何姓漢子一起走,而是過來找你嗎?”
聞言古悠也有些哭笑不得,口中說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們兩個不去對面找個茶攤坐著等我,一人抱著一個旱煙杆子蹲在人家大門口幹嘛啊。”
“沒看給人家蘇家看門的仆人嚇得,還以為你們要鬧事呢,我就說出來的時候怎麽看著人家直個勁的往你們倆這邊瞅。”
鐵虎聽罷狠狠朝老黃頭上扇了一巴掌,口中氣道:“我就說去對面坐著等,你偏不讓。還說什麽蹲在門口等更能體現咱倆的忠心。”
“這下可好,反倒給四爺丟臉了吧!”
“可是那會兒老虎你也同意了的啊。”
老黃揉著腦袋,老眼含淚,可憐兮兮的向著古悠解釋了起來。
古悠狠狠打了一個寒顫,實在受不了老黃一把年紀了還要對著他撒嬌賣萌。當下便一手一個拉著兩人,逃也似的甩開了門口仆人怪異的視線。
“不行,以後不能再讓鐵虎和老黃在一起辦事了。想當初鐵虎多好的一個漢子啊,怎麽現在跟著老黃越長越歪了呢。”
古悠冷汗直流,眼見身後已經望不見蘇家的門牌了,這才放慢速度,順手將身後的兩人放了開來。
“四爺,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鐵虎尷尬的撓了撓頭,出言問道。
他這會兒也有點反應會過來,自己方才的行為好像確實是有點容易引人誤會。只是老黃這個家夥著實氣人,動不動就要在自己面前顯擺他那“頭號狗腿子”的顯赫地位,愣是給自己搞得有點心態失衡了。
而古悠則是幫著一旁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老黃拍著背,一邊開口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剛來飛羽城,四爺我總要好好逛逛不是。可是我一個人逛街吧,總會覺得有點無聊,這才叫你倆在外面等我,想拉著你們一起前去。”
老黃這會兒也緩過氣來,聞言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道:“四爺你這可是找對人了,那會兒我和老虎過來找你時,看見西邊有一條大街好生熱鬧,還有人在上邊打擂台呢!要不我們去看看去?”
“哦?還有這種事?”
古悠一聽也是好奇之意大起,當下便拍板決定道:“走,老黃你帶路,我們一起去看看。”
幾人說罷,便由老黃一馬當先在前邊引路,吵吵鬧鬧的朝著西邊走去。
一路走來,古悠也是大開了眼界。特別是走到一條跨河的大橋上面時,他居然發現還有許多小販聚在大橋的兩邊擺攤做生意,頓覺新奇不已。
而鐵虎則是很有經驗的拉住一個賣首飾的小販攀談了起來,這才知道這橋是當地有名的“接雲橋”,橋邊多是一些首飾、小吃,或者是便宜的衣褲之類的商攤。
“客官您是外地人吧,每到五月中旬,我們飛羽城都會舉辦一次遊花燈。等到晚上,大人小孩把做好的花燈用蠟燭一點,然後就放到我們腳底下這條接雲河裡,可好看啦!”
“到時候大家就一起聚在這接雲橋的兩端,賞花燈,吃小吃。據說啊,如果說互相喜歡的年輕男女同時在這河裡放下花燈,誠心許願的話,就能相伴白頭,與子偕老,這可是相當靈驗的。”
小販說完後,又擠眉弄眼的朝著鐵虎笑了起來:“不過呢,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這對男女得在這接雲橋買上一對相互成對的首飾才行,嘿嘿。距離這花燈節已經不到兩天了,還請幾位爺莫要錯過啊。”
“當然,若是幾位爺到時願意關照我老吉的生意,那就更好不過了。話說我老吉的店裡賣的首飾可是最靈的,據說啊……”
看著吉姓老板又有著喋喋不休的架勢,鐵虎連忙出手買下了一個翠兒色的鴛鴦吊墜,這才堵住了老板的嘴巴。
一旁的老黃看見,一問才知是鐵虎給家裡的妻子買的。而他也是個疼老婆的,當下也有學有樣的買下了一個黃色的燕子掛飾,喜滋滋的收了起來。
而古悠站在一旁,看著這副熱鬧的勝景,隻得遺憾的砸了砸嘴,向前走去。
“若是大伯他們不著急走,明日能有機會看看這般景象,倒也不錯。”
“正好也讓大伯和梁夫人拜一拜,反正他們也不差那點首飾錢。”
少年暗暗好笑,嘴角也不由浮起了一絲輕快的弧度。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