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三人自然是對其擔心不已。饒姨更是揪住了古悠的耳朵一通好罵,卻是費了古悠老大的力氣才將其慢慢哄好。
而這一下饒姨忙著擔心自家公子,先前蝶靈兒惹出的麻煩倒也算就此揭過。
而古悠在等待著鏢隊出發的同時也並未閑著,反倒是終日抱著他買來的那本《藥草方志》研究了起來。畢竟《菩薩善醫經》雖然高明無比,但終究是已經滅亡了將近百年的閻宗遺作。其上面記載的許多草藥如今或是滅絕,或是藥性產生了些許變化。
想到自己也算是第一回出這般遠門,古悠倒也並未仗著自己有真氣在身便驕傲自滿,反倒是想看看能不能結合手上的草藥琢磨出幾劑解毒療傷的藥物,以備萬全之需。
不得不說,先前因為太過大意而被蝶靈兒輕松放倒的這件事情,還是給古四爺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的。
做人嘛,苟一點兒總不會有錯。
抱著這般想法,古悠琢磨了幾天,倒真就照著《菩薩善醫經》中的記載自己修改了好幾個藥方出來。
嘗試一下,也確實都比外面賣的金瘡藥、解毒散之類的大路貨高明了不少。
不過正如編寫這本藥經的大佬所說,這幾味藥劑雖然遭到了古悠的魔改,但因為其骨子裡走的還是藥膳之法的路子,所以見效起來都頗為緩慢。生效不成問題,但是想要靠它來續命救急卻還是有些困難。
但好處也是有的,最起碼古悠在試完藥後,感覺體內殘余的丹毒幾乎沒有,也完全沒有那種喝了太多湯藥之後而產生的惡心反胃之感。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古悠這幾天試藥試的太過頻繁。原本自他喝完黑井沉茶後便再無長進的百草化氣爐也顯得有些活躍,隱隱有要進步的跡象,倒是看的古悠有些若有所思起來。
時間飛逝,轉眼半月一晃而過,便到了古螟答應梁夫人起鏢的日子。
四公子房內,古悠小心的將這些天來製作的藥劑貼身放好,又面色嚴肅的取出一枚顏色猩紅的丹藥仔細打量起來,片刻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待到一切收拾完畢後,古悠打了個包袱走出房門,迎面便看到四夫人和饒姨正攜手站在院中等他,臉上滿是擔憂不舍之色。
“娘,饒姨。”
古悠咧嘴一笑,輕輕擁抱了下兩人後道:“孩兒出發了。”
四夫人點了點頭,幾番張口,最終卻只是說道:“萬事小心,娘和你饒姨在家裡等你回來。”
饒姨則是皺著眉頭,不停的給古悠說著外出不許喝陌生人的茶水,不許吃陌生人的食物之類的說辭。直聽得後者苦笑連連,一時間也只能點頭稱是,卻是完全沒有插話的機會。
與此同時,孫老頭看著自家孫女舉著新買的茶壺給自己倒水,一對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起。
只因此刻蝶靈兒一雙眼睛愣愣怔怔,神思卻是不知早已飄向了何處,就連碗裡的茶水已經倒滿溢出都沒有察覺,
猶豫片刻後,孫老頭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出聲道:“傻丫頭,既然擔心他,你就出去送送他便是。何必跟老頭子我這剛剛添置的衣裳過不去。”
蝶靈兒陡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將茶水倒了爺爺一身。
撅了撅小嘴,蝶靈兒撿了塊抹布,伸手幫著孫老頭收拾起了身上的水漬,口中則是全不服輸的說道:“我哪裡是擔心他,只不過是看到他這般意氣風發的模樣,想起了一些曾經的往事罷了。”
說罷,蝶靈兒仿佛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看向孫老頭道:“孫爺爺,我想學父親給你的那本《公輸摘要》。”
孫老頭眼色一肅,眉頭不由緊緊皺起,盯著蝶靈兒問道:“你可想好了?公輸道友將你交給老夫時,曾拜托老夫許你一世平安。”
“可若是你自己要糾纏著過去不放,屆時老夫可未必能保你周全。”
“該來的終究會來,靈兒其實早就知道,昔日的灑脫不過是自己逃避的借口罷了。而這些日子裡看到他,我便好似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蝶靈兒搖搖頭,面色出神道:“孫爺爺你知道嗎,靈兒好羨慕他有一個那麽愛他的娘親,好羨慕他有一個那麽疼他的姐姐。”
“所以有些事情,不是靈兒想不想去做,而是不得不去做,還望孫老成全。”
孫老頭看著眼前盈盈拜下的少女,神色複雜無比,末了長歎道:“早知道就不該押寶押在那個小子身上,這下可真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罷,他又欲哭無淚的看了看四周剛剛裝飾好的新房,哀嚎道:“可惜了老夫才想辦法弄到手的住處,本想在此地了卻余生的。”
“唉,看來老夫好勇鬥狠了大半輩子,臨了還是和清閑沾不到邊。”
天水城外的官道上,一隊車馬正在向前緩緩前進。其間數人都背負橫刀,身上一股沉穩幹練的氣勢隱含不發,一看便是在江湖中摸爬滾打的好手。
或許是因為剛出天水城,又是身在熱鬧的官道上趕路,隊伍裡幾個年輕些的小夥子時不時就會嬉笑交談幾句。而那些閱歷更深的老人雖大多面色嚴肅,不苟言笑,但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身上的戒備之意也不由放松了幾分。
古悠此時正坐在其中一輛馬車上,聚精會神的盯著眼前的地圖,而鐵虎則是待在他旁邊,手指在地圖上不斷劃動的解釋著什麽。
“天水城位處疆國中部偏南,其外便是鎮嶽關,出關後便是千絕山脈中的南疆。而我們此行的路徑便是要繞著南疆外圍走一個半弧,將鏢物押到位於此處的霖霜城。”
鐵虎伸手輕點了下地圖的某處,又生怕古悠會因為第一次走鏢而緊張,於是便故作輕松的笑道:“這趟路雖然看著很遠,但其中大部分的路途都是沿著官道前行,故而並沒有太大危險。”
“所以四公子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只要保持著最基本的警惕即可。你看那群臭小子,正是因為知道旅途安全才敢這樣放肆。”
古悠聞言望去,果然看見自家鏢隊中幾個年輕的鏢手面色輕松,毫無緊張之感,當下便是奇道:“鐵虎叔,難道往日你們走鏢都是如今日這般輕松?若是萬一遇到毛賊攔路又該如何是好?”
鐵虎聞言失笑,口中道:“這怎麽可能,此處剛出城門,四周又都是行人一同趕路,哪裡又會有強盜跳出來劫鏢。”
“而且四公子你看,那些跟著大爺和我一同走過鏢的老夥計可都是毫無放松,那眼睛可都在盯著周圍的動靜呢。”
古悠恍然,一時間也有些佩服這些老江湖的小心謹慎。於是倒也不再擔心隊伍的安全問題,而是轉頭對著鐵虎詢問起南疆的風土人情起來。
“其實我也對南疆了解不多,只是聽過一些江湖上的朋友說,這南疆分為內疆和外疆。其中外疆便是我們此行要經過的地方,其人也大多都是願意臣服於朝廷的開化之民。”
“而內疆據說則是坐落在千絕山脈的中心,其地詭譎險惡,瘴氣橫生,裡面的居民也仍然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還有謠傳說其中一些強大的部落族長可以馴服野獸幫其狩獵戰鬥,這倒不知是真是假了。”
鐵虎侃侃而談,聽的古悠嘖嘖出聲,不由對那傳聞中神秘險惡的內疆生出些許向往之意。
“當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若有機會,我也定要去那內疆見識一番,看看是不是如鐵虎叔你所講的那般神奇有趣。”
見少年雙目明亮,面色激動。鐵虎也隻道他是年少輕狂,笑道:“若四公子僅僅是想要見識一番南疆風情,倒是不必專門跑去那等危險之地。此番我等會途徑一些外疆的本地村落,到時四公子自可去好好品味一番。”
“外疆的本地村落?不知鐵虎叔可否細說一二?”
古悠一愣,連忙催促鐵虎詳細說說。
少東家發問,鐵虎自是不敢怠慢,解釋道:“四公子你也知道,我們走鏢的規矩便是要以押送的貨物為重,故而每件鏢物都要妥善保管,以防損毀。”
“這樣一來,往往在裝好鏢物後,馬車上便不會再有多少閑余來放兄弟們的乾糧雜物。而走一趟鏢動輒便是三五個月,便是兄弟們自備乾糧,又能支撐多久?”
“所以一般我們走鏢遇見驛站村落的話,大多都會選擇進去補給一番,這次自然是也不例外了。”
當然,鐵虎還有一個原因沒有說出來。經日露宿荒野,便是再精練能乾的鏢手也會疲憊厭煩,想要找個可以消費的地方發泄一番。驛站自不必多說,勾欄酒肆應有盡有。而一些村子裡也會有不少寡婦熱情似火,隻消幾兩銀子便可一品其間風味,此種樂趣自是不能為外人道也。
當晚,古悠坐在馬車裡,手中捧著一碗噴香撲鼻的肉湯,心中的興奮激動之意仍然不曾褪去。雖說是風塵仆仆的趕了一整天的路,可這一路走來見到的諸多風景還是讓他大開眼界,此時竟搖頭晃腦的拽了一句酸詞道:“果真是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古人誠不欺我也。”
說完卻連自己都笑了起來,心中倒是有些理解,為何城裡那些酸秀才總要呼朋引伴的郊遊踏青,而後再開個茶會,品茗作詞了。
“如此也好,白日我便跟著鐵虎叔閑談,叫他多給我講些江湖見聞。晚上就自己一個人在馬車中煉化體內藥力,爭取早日達到一年之境。”
下定決心後,古悠便將手中的肉湯一飲而盡,盤膝修煉了起來,登時便覺周身暖意湧動,暗歎這般神仙日子便是再長些也無妨。
而後的日子倒也果真如鐵虎說的一般無二,直到眾人出了鎮嶽關,徹底進入了南疆地界後。一路上也仍然是風平浪靜,完全沒有賊人敢於跳出來劫道。
古螟倒是找過古悠幾次,想要看看他是否還算習慣,卻見這小子終日纏著鐵虎問東問西,把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問的見到古悠就想逃跑,當下也是啞然失笑, 不再管他。除了偶爾會和梁夫人一同商量下行進路線和防衛布置的瑣事外,倒也樂得自在輕松。
與古螟的好心情不同,古悠這幾日倒是有些無精打采。只因他聽鐵虎將沿路的驛站吹的天花亂墜,隻如人間仙境,便死纏爛打的跟著對方去了兩次,結果卻發現其實與天水城並沒有多大區別。
而當他看到這位平日沉穩嚴肅的鐵虎叔進了驛站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勾欄聽曲後,頓時對這所謂的“寶地”再無興趣。
只因他平日沒少看見娘親因為臭老頭沉迷勾欄而傷感落淚,所以心中對這種煙花之地基本上是半點好感都欠奉。連帶著他找鐵虎談天都少了許多,卻是叫後者長松了一口氣。
不過今日,古悠無聊的生活卻被鐵虎的到來打破了。
“四公子,前面便是我先前和你說過的外疆村落,大爺剛剛已經吩咐過,今晚我們便在此地歇腳。”
鐵虎朝著古悠抱拳道,只是看著對方的神色卻已和前幾日大不相同。
往日他並未怎麽接觸過古悠,道聽途說之下隻道這小少爺是個仗著家中錢財囂張跋扈的紈絝。卻不曾想這幾日下來,對方居然肯認真無比的聽他講了許多江湖上的道理和見聞。
甚至在他都忍不住想要去勾欄裡發泄一番的時候,古悠卻能拒絕他的邀請,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這一下,鐵虎原本是因為迫於古螟的吩咐才護衛對方的想法都變了,心裡倒是真有幾分認同的將他當作了少主來對待。故而此時說話行禮都是顯得規矩無比,再沒了往日隱藏起來的不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