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眾人也不敢耽擱,隨便找了家客棧吃了些飯食,便馬不停蹄的趕路。
化胡山距離京兆城本就有八百多裡路程,加上這良馬腳力好,日落之前一日便到了化胡山腳下。
前方“求道客棧”的彩旗已經破敗不堪,若不是眾人眼熟,定然分辨不出這裡曾經是個熙熙攘攘的客棧。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那般熱鬧,此刻竟然門庭冷落,只剩下斷壁殘垣。
王中儒想到了那位被自己救下的一個店小二。
想到自己曾經在這裡的種種見聞,也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自己家中熱鬧非凡。
更想起來京兆府何等兼容並包、客商絡繹不絕。
悲夫!
痛夫!
惜夫!
“兩位道長、趙兄,我第一次來化胡山時,碰巧從這裡經過,遇著一個店小二,救下一個被屠人魔一眾人殘害的人。”
王中儒說著便把眼神往裡面投射過去,想看清楚這客棧之中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這過去已經有十來天了,不知道店小二和那傷者現在怎麽樣了?”
王中儒眼神中透露著擔憂,緊緊皺褶的眉頭似乎要黏在一起。
“不如我們在那裡歇歇腳,隻歇息片刻,歇息完便走,我正好看看那店小二和傷者現狀。”
眾人知他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和那店小二一般的遭遇便有些難過。
於是紛紛點頭,也不說什麽,就跟在他身後朝著裡面走去。
“小二?”
“有人嗎?”
眾人相繼對著客棧裡面喊著,希望盡快得到回應,好明晰裡面的狀況。
自從前兩次凶險萬分的遭遇之後,他們一眾人都收起了心眼,每到危險之處便提高警惕。
“咳!來了!”
只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這聲音綿軟無力,像是一連好幾天沒吃上飯般。
大聲一點便可能吸不上來氣,聽得人極其費力。
只見從裡面顫顫巍巍走出來一個老者,面容憔悴,眼睛凹陷,嘴唇乾裂。
身形佝僂到幾乎可以與身體垂直,遠遠看去一道人形的鐮刀矗立在前。
“老……老人家……你是?那店小二呢?”
王中儒趕忙問著這位身形鬼魅醜陋的老者,透露著滿滿的不可置信。
“啊,是王大學士嗎?是我啊!”
那老者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心裡瞬間有了一絲希望,便提了口氣說道。
“啊,是你?你是誰?我們貌似素未謀面吧!”
王中儒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更加強烈,透露著滿滿的疑惑,一張臉上寫滿疑問。
“王學士是我,我就是前幾日那店小二。”那老者說著王中儒還是不信,只是一個勁地沉默。
“王學士,那一日你與家丁來此地上山,我們救了一位傷者,你讓我燒熱水給那人擦拭。
後又讓交給一封書信,讓我轉交你書童,是不是有此事?”
王中儒聽他說得分毫不差,但幾日不見他竟然變得如此憔悴,沒有一點少年靈氣。
“確……確有其事,店小二,你怎麽變得這副模樣?”
眾人聽了王中儒這就話,也是一驚,都是一臉的疑問。
“是啊,小二哥,你怎麽變得這番模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一顆好奇心催促著他們齊聲問道,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原因。
“哎,這……這說來話長!”那店小二歎了聲氣說道。
見著這店小二這般模樣,李春暉朝著李春陽使了個眼色,。
於是李春陽趕忙從袖口掏出那瓶“八寶益精丹”給店小二服下。
過後又以靈力貫通他天元、大椎、膻中三處要穴,突然那店小二渾身一哆嗦,打了個冷顫。
“好了,每日三顆,如此服用六六三十六日,保你姓名無虞。”李春陽說著便將一個藥瓶塞到他手心。
店小二頓感身體輕盈,氣血漸滿,手腳也有了力氣。
於是緩了一會,又頓了頓頭對著王中儒說道。
“原本我與你救下那人,想不到你走之後,那傷者沒兩日便醒了,在屋子裡像是發狂一般大吼大叫。”
“我本想,我們自是在那個八個妖魔手底下死裡逃生,藏在這裡本就是大大的風險,怎麽還敢在大聲嚷嚷。”
“於是我便將位傷者待到化胡宗後山,就是你上去的那條道上。
想著這裡本是化胡禁地,平常人等很少知道,自然是一萬個安全。”
“可誰曾想,你上去第三日,便從山下下來六個道人,他們自然是那一日在我客棧裡殺人放火的那幾個。
就算化成屎尿,我也能聞著味辨認出來誰是誰!”
“他們大概聽見那個傷者叫喚,便一個閃現出現在我們背後,當時直接把我們嚇個半死。”
那店小二一邊說一邊有模有樣地模仿著樣子,場面潑皮搞笑。
“後來怎樣?”
“對,後來怎樣?你挑簡要的說。”眾人都催促著!
“後來,那幾個人中的領頭的那位道仙便說:化胡余孽殺!”
“我隻感覺一雙大手抓住我的後頸,將我周身血氣抽了個精光,然後將我扔下,我便死死地睡了過去。”
那店小二顯然有些後怕,說著時候還不時地東張西望,查驗四周環境。
“吞天化靈法?!”李春陽一聽便想到是這種專吸人精血靈氣的妖法。
“師兄,又是天宮賊人乾的嗎?這妖法我聽師傅說過,是清玄自創的專吸人精血靈力的害人功法。”
李春暉對著李春陽有條不紊地說道,神色中透露著對這種功法的鄙視。
“想不到這清玄也是一代道學宗師,怎麽整天想的竟是這種害人的妖法?”
王中儒雖然沒見過清玄,但從眾人的口中也能了解大概,再與清逸真人對比,簡直仙品修養天壤之別。
“他要是好聖仙,這三界之中早就歌舞升平、海清河晏了。”
李春陽把嘴角一咧,滿是不屑地說道。
“那……那位傷者呢?”王中儒問道。
“他……哎……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等我醒來時,拖著一口氣,連滾帶爬爬回客棧。
看他一副軀殼躺在地上,被抽的只剩下一身骨頭,血肉全無,七竅流血而死!顯然是被那些妖怪帶下來捉弄而死的。”
那店小二說著便留下了眼淚,同時心裡止不住顫動,顯然是被這慘狀嚇得不輕。
眾人聽了無不對這慘烈狀況震驚萬分,更想不到一條好好人命在那些所謂的天界道仙面前一文不值。
“砰!”王中儒一拳重重地砸在牆上!
“不對,師兄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你是說為什麽他們會從後山下來?”
“對,正是如此!這是為什麽呢?”
“難道,那一日他們根本沒有聽屠人魔的話放我弟子下山來?”
“不好!快上山!”
李春陽突然大喝一聲,滿面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春暉從來沒見過師兄有這般緊張過,一起學道幾十年都是見他大大咧咧,一向不怕什麽天崩地裂。
看來此次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緊要關頭,不然他也不會這般表現。
“快,快上山!”
“化胡宗有難!群道峰有難!我門派有難!”
李春陽大聲叫喚道,眼神裡包含著眼淚似乎是要掉落下來,但又強忍著。
眾人將這店小二安置好給了他一些飯食留作口糧,便跟著李春陽的步伐,從後山禁地闖了進去。
此刻危急存亡,也不管什麽門派禁忌了,隻想著快點上山。
一路上李春陽兩師兄弟健步如飛,忍著身體上的巨大傷痛往山上爬,原本陡峭的崖壁也徑直往上跳。
王中儒緊跟著後面給他們之路說明方向,免得眾人迷路了。
於是就這樣原本要一晚上走的路程,愣是讓他們二更時分走到了。
此刻山上群聲禁忌,群道峰下面的亭台樓閣果然被破壞的七零八碎。
眾人看著這破敗的化胡宗景象,皆是心頭一驚,想不到昔日京兆地區最負盛名的道家名門竟然灰飛煙滅。
天地萬法,道門為宗;
天宮總攬,萬物俯首。
這就是大千世界的亙古不變的道理,這也是一代又一代的道學仙修這擠破頭要往裡鑽。拚死拚活爭的不過是一個統籌支配他人的權利,在西天上帝世界裡叫做power!
在月色的映襯之下,白冷孤高氛圍瞬間讓道家聖地變成鬼魅窩點,這下面藏匿著成百上千的冤魂。
“啊!”李春陽眼神一轉便盯著一處廳堂,那裡面整整齊齊堆放著一堆屍體!
顯然是有人故意堆放的,為了就是要羞辱汙穢一下這道家仙修之地,讓化胡宗歷代宗主受辱!
“畜牲啊!欺我化胡宗太甚!”
李春陽看著弟子們死相慘烈,與那位店小二描述的全然一致,均是被抽乾精血靈氣所致。
手段殘忍,聞所未聞!
更有甚者,竟讓將這一眾徒子徒孫的屍體對方在尋仙觀的列為祖師牌位前面,顯然是對他化胡宗的極大羞辱。
“弟子有罪,讓列位祖師受辱!”李春陽猛地跪倒在地上使勁磕頭,把額頭都磕的滿是血跡。
“噗——”李春陽更是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徑直吐在地上,瞬間昏倒。
“師兄!李道長!”三個聲音環繞整個山城,李春暉伸手去抱。
“想不到我化胡宗歷經千年,如今真到了我這一代便毀於一旦!
千年的基業啊, 九十八位前輩祖師的心血啊!就這麽在我手上完了!
我不甘心啊!天啊!真的要在我身上應驗了那句箴言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興廢春陽九十八,京兆府裡學士家。
好啊!就讓一切罪孽惡果全都讓我承擔吧!
來啊!來殺了我啊!”
李春陽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一瞬間像是犯了瘋病一般,滿口胡言亂語。
“噗——”又是一口鮮血噴灑而出,這一次紅中透黑,顯然是急火攻心所致。
“師兄你這又是何苦了?”
“只要你我師兄弟二人在,化胡宗滅不了!定能重整山河,還我朗朗乾坤!”
“是啊,春陽真人!”眾人皆對著李春陽寬慰道。
李春陽一生無拘無束,不守世俗禮節,可偏偏這化胡宗感情深厚。
這幾日經歷的的生死存亡本就讓他心裡放線處在崩潰的邊緣。
現在又看到師門覆滅,弟子慘死,不禁心灰意冷。
“師弟,你才學見識勝我十倍,如今這我是已經油盡燈枯,化胡宗就交給你手上了!”
“你一定要……要替我……光大門派,否則我死……死不冥……”
還沒等“目”字說出口,只見李春陽便將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師兄!春陽真人!”李春暉將手放在春陽真人的鼻息只見,已然沒了氣息。
眾人“砰”的一生跪下,大聲哀嚎!
天地破曉,朝霞漸深!
靈魂歸宿,洪荒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