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啥勒?吃了沒哇?”
新來的被稱為大牛娘的婦人人高馬大,站在屋門口將光線擋住大半。
原本照射在凌北臉上的光線消失不見,惹得其下意識往門口偏了偏頭。
“喲,小北也在呀!”
大牛娘臉上的笑容明顯消散了幾分。
“二猴娘,是這樣的,俺家大牛昨晚不也出去找鍛骨禮用的蠻獸了嘛。”
大牛娘將凌霄的娘親拉到角落處,一改剛剛的大嗓門,小聲說道。
婦人仿佛猜到了其想說什麽,往兩個少年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牛娘,你....到底是為啥來呀?”
“嗨!大牛找的那頭畜生太過狡猾!沒能抓住,俺剛剛在村口看見,二猴帶回來的那頭鐵皮牛獸,塊頭挺大的,二猴一個人......”
“誰說我一個人了?那頭鐵皮牛獸是北哥跟我一起獵到的!”
還不等娘親回復,凌霄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碗筷,撇嘴道。
他們明明看見了凌北是跟他一起回來的,卻故意視而不見,現如今當面說這種話,簡直是欺人太甚。
“二猴!幹啥你?反了天了,不許這麽沒禮貌啊!”
凌霄的語氣不算太好,仍誰都能聽得出話語中的怒火。
那強壯些的婦人正欲開口反駁,被凌霄的娘親搶先開口。
“不過大牛娘,那頭鐵皮牛獸確實是小北跟二猴兩孩子忙活一晚上獵回來的,這事....恐怕....”
不等凌霄娘親說完,大牛娘瞪大了雙眼,雷鳴般的聲音轟隆隆在幾人耳邊響起。
“凌北那個身子骨風都能吹倒!眼睛還瞎掉了!你們就打算把這麽珍貴的資源浪費在他身上?!”
婦人不依不饒。
“俺家大牛那身子壯的跟頭牛似的!日後肯定像他爸一樣是部落裡狩獵隊的一把好手!不知道能給部落裡帶回多少糧食資源!
你們吃的喝的哪樣不是俺家那口子獵回來的!現在就是讓你們幫幫俺家大牛度過一個鍛骨禮,還用凌北來當靶子!”
“夠了!”
凌霄娘親突然發火,把正滔滔不絕說個不停的高大婦人嚇了一哆嗦。
“...你幹嘛?”
“大牛娘,部落裡的糧食不光是你家男人狩獵回來的,部落存續到今天,每個人都出了自己的力!,這兩孩子的父親,也都是在狩獵隊裡沒了的!”
“你現在跑到我家說這些,是看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不成?”
“我告訴你,娃子們的鍛骨禮必須用自己獵回來的蠻獸進行洗禮是族長定下的規矩!你要是有什麽話講就去找族長說去!給我出去!”
那高大婦人想是也沒想到一向和善待人,甚至有些爛好人的二猴娘發起飆來比她也不遑多讓。
還沒回過神來便被一把推了出去,不等她有什麽反應,婦人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凌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娘親。
“娘....你...不怕得罪她們了?”
婦人沒好氣地撇了他一眼,轉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端起飯碗。
“怕有用嗎?我平日裡那樣忍讓,換來現在她們反倒將咱們娘倆看扁了!什麽東西!打起我兒子鍛骨禮的主意!”
“二猴,小北,鍛骨禮之後你們就不再是小孩了,得不到部落裡無償的庇護。”
“此次鍛骨禮結果不論如何,你們二人都不能在部落裡呆下去了。”
婦人的容顏在這一刻仿佛蒼老了幾分,風霜在她臉上留下的印記越來越深刻,一道道皺紋如溝壑般遍布在她原本清秀的臉龐上。
凌霄愣住了。
“娘?!”
婦人語出驚人,縱然是凌北對自己的未來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也沒有想過這種極端的結局。
雙目失明,身體羸弱,離開部落那就是死路一條。
“你們二人記住,部落從來就不是什麽避難所,這裡跟外面的虎狼群沒有任何區別。”
“有限的資源催生著無盡的**,有時候人族內部的鬥爭遠比森林裡蠻獸的可怕多了。”
“就算族長要求所有人的鍛骨禮都需要自己獵得,也不過是為了鼓勵娃子們盡早出去磨礪,大牛他爹身為狩獵隊的隊長,還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沒有蠻獸可用不成?”
“說到底....是為了斷掉你們二人的路罷了。”
滿桌子豐盛的飯菜在此刻失去了吸引力,桌邊每一個人的心思都已經不在上面。
婦人嘴上說著這般殘酷的話語,嘴邊卻露出了笑容, 眼中顯出追憶之色。
凌霄難得沉住氣一次,安靜地等待著娘親繼續講下去。
“十五年前,我與你父親原本所在的部族被妖獸所毀,那個時候,我已經懷上你了,經不得長途跋涉。”
“於是我們就近投靠了凌氏部族,同時改了自己原本的姓氏。”
“小北的父母不久後同樣來到了這裡,不同的是,他們似乎是另一支凌氏部族出來的族人。”
“原本以為日子重新安定下來,但凌氏部族的人以檢驗忠誠心為借口,次次狩獵都讓那些後來投靠的人衝在最前方,全然不顧你父親是弓兵出身,根本不擅長近身搏鬥。”
“那些人一個又一個地倒下,死去,葬身蠻獸腹中....”
婦人長吸一口氣,眼中噙滿了淚水。
凌霄與凌北二人心中同時掀起驚濤駭浪,他們年少時便失去了父親,從來沒聽人說過內裡還有這種隱情。
“總之,你們繼續留在這裡,也是給人當炮灰!白白便宜了那群畜生!”
“可是娘,我們走了,你怎麽辦?!”
凌霄搖搖頭,從那股憤怒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你們不用管我,要不是為了你們兩個娃子能有個安全的地方長大,老娘哪裡會願意在這個鬼地方低眉順眼地過這些年!”
“都不用等到你們鍛骨禮,這頓飯之後,我就走了,當年我們部族的人四下逃散,原本的親人都走散了,如今了無牽掛,我想去尋一尋故人。”
婦人一臉的風輕雲淡,對她來說,外面的蠻獸根本算不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