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轉過頭,周遭尋找起來。見一隻蜣螂從身後丈余處奮力盤著一顆糞球向這邊推來,那糞球散發著一陣臭氣,少女不禁捂鼻,去聽它說什麽。
蜣螂雖然吃力,卻一副樂此不疲的樣子,口中邊道:“掌中乾坤大,球裡有陰陽,糞便雖然臭,卻是我的糧。”
少女初聽前二句就知道它算一個,待後二句入耳,忍不住捧腹。
蜣螂聽到笑聲,扔了糞球衝到少女面前,抬頭看了看,道:“原來是你這個小妮子在笑我,你等我拿糞球臭你。”
少女更樂,但也不去攔它。待那糞球滾了過來,蒲公英圓圈自動開了一個口子讓路,蜣螂也不客氣,推著糞球滾到蟬蛻旁邊停下,抬頭看向少女:“讓你聞個夠。”
少女捂鼻大樂,低頭細看。
蜣螂卻以為少女要使壞,趕緊抱住糞球,急叫道:“讓你聞就夠意思了,你可不能搶我的糧吃呀!”
少女再也忍受不住,忙起身轉走,待距離差不多了,放開手,痛快大笑起來。
兩白鶴趨至她左右,用脖頸扶住,防她倒下。
水塘裡面的蛤蟆,草叢裡的螞蚱,野花上有采蜜的蝴蝶等等,都一起大笑起來。蜣螂見此,也哈哈大笑。眾蟲兒雖發音不同,但和聲歡鳴,聽起來別有一番妙處。
誰料這和聲驚動了睡覺的草木,一株狗尾草呢喃抱怨:“這是誰呀?大中午不睡覺傻笑。”
另一個道:“那肯定是一群傻子吧,不管它們,咱們接著睡。”
少女和眾蟲兒笑出了眼淚。
正樂間,一根羽毛從東邊飛來,漸至蜣螂近前,螳螂一把抓住,道了句:“可來了,就差你了。”
少女擦了擦眼,松開白鶴,不顧臭味兒急奔了過來,望向蒲公英圓圈道:“到齊了嗎,老頭子現身吧。”
只聽那羽毛道了句:“方可方可”。
話音落地,只見那蒲公英圓圈上方籠起一團雲狀的煙霧,煙霧中現出一個人影。那人影升起,漸漸清晰,現出一個漂浮的老者來。
老者須眉皆白,著一身白色寬袍,足蹬草鞋。雙手舉起伸了個懶腰,慢慢睜開眼睛道:“你們大家笑夠了嗎?”眾蟲草花木齊稱一聲:“老頭子”。
老者慢慢落地,看向四下點了點頭。又低頭看那蒲公英,蟬蛻,蜣螂,羽毛四者道:“去罷。”
只見那蒲公英種子根根拔起又聚攏成了一朵完好的蒲公英,升到空中飄然遠去。
那蟬蛻和羽毛沒入地中倏然不見。
蜣螂又滾起了糞球,哼哼唧唧向南去了,散去不提。
老者道:“花丫頭,不用著急,世間萬物為一,一又為萬,我從沒有離開過,隨時都會出現。”
少女一手拽住老者的袖子,一手指著躺在地上的少年,吐出四字:“快點救他。”
老者忙道:“好,好,好。”
望了少年一眼,說道:“難怪丫頭著急,若要醫他卻是不易。”
少女搖了搖老者撒嬌道:“那也要醫。”
老者燕處超然:“醫或不醫有何分別,死生又有什麽不同,天地萬物不過一個化字,我平時怎麽教導你的,你怎麽還心地生悲起來。”
“我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要救他。況且,他不是自然死去,而是被魔物所害,這也不合道理呀。”
老者歎口氣,道:“我看到了那殘留的魔氣,不過你可準備好,想醫好他,幾同再造一樣,你看他魂已不全,精元不足,七魄將要離去,氣血更不必說。因此要恢復如初,必然需要一番大手腳,付出大辛苦方可。”
少女道:“我不怕辛苦。”
老者見少女堅決,便不再言他。手指微微一動,一縷黑色氣息從少年額頭飛出,來到老者眼前定住,在空中攤開成一畫卷。
畫卷上黑氣流動,內有妖魔鬼怪精靈各類,皆是悲慘呼號之狀,生出無量怨憤之氣凝結不散。
老者隻微微皺眉,黑氣便消散。右手掌一揮,少年似是變成了透明一般。
從皮膚毛發直到髒腑,甚至經脈流動,氣血虧衰,周身骨節等等,無一處不清楚明白。
當看到那丹田處時,老者“咦”了一聲,隨後會心一笑,自言道:“原來是他,也對,就該是他。”
少女忙問:“你說的是誰?竟然知道這方境域入口?”
老者道:“自然有人,此一方天地名為止境,獨立存在,若沒有人指點,他怎麽能找到入口。”
“你看他丹田內有一顆黃金珠,此珠名為金華,是我一位老友所贈,護住了他的經脈和一點元神,並送他來。”
少女道:“看來我堅持的是對的,你更要救他了。”
老者點頭,隨意掐指一算,得知少年真正根基,心下了然。
於是不再猶豫,先彈出一團白霧飛向少年,將他五髒六腑護住。
隨後揮揮手,少年的囟門處先後飄出三縷煙氣,其色分別為赤白青,漸漸浮空站定,變成兩個幼年和一個嬰兒,面貌和地上的少年極像。
兩個幼年皆七八歲模樣,學童打扮。一個顏色白,神色安閑,盤膝而坐,目光清靈。
一個顏色青,神色貪婪,翹著二郎腿,一臉不安分的樣子,在那裡眨著眼睛看向四周。
而那嬰兒通身赤色,赤身裸體,蜷縮起來閉眼酣眠。
有數十隻蝴蝶翩翩圍過來,竊竊私語,依次點評,一隻粉蝶道:“哎呦,瞧瞧這個盤膝的,安生清淨,我們帶他去花間遊玩吧。”
另一隻鳳蝶道:“有理有理,這主意不錯,但是人家未必愛去呢。你們看那個歪躺著的,我看他是愛動的,可以跟老頭子商量一下叫他去。”
大家聽到急忙搖頭,一隻白蝶道:“那個就算了吧,一看他就是個愛惹事生非的,還不如去逗那個光屁股娃娃好玩。”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這時少女開口道:“這是三魂。”
指向白色:“這是天魂,散發陽清氣息,縮小了一半。”
指向青色:“這是地魂,果然不老實,需要調教一番,也縮小了一半。那赤色的娃娃就是他的人魂了,看來最好欺負,所以被那魔物攝走大半,僅剩這麽一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