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郎攤主眉頭一挑,“確定?”
“確定。”
王林從儲物袋內掏出一千元石遞過去,“夠嗎?若是不夠,我還有。”
說話間,
王林又掏出了第二個儲物袋,緊接著是第三個。
看著面前的三千元石,
牙郎攤主突然沉默,不只是他,攤子周遭其他六位牙郎同樣也是如此。
財帛動人心,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就附近這種小村子的散修到底有幾人能一次掏的出一千元石?
牙郎攤主本就是覺得王林根本掏不出來,所以才會報出一千元石來故意刁難,他要的其實不是元石,看上了林有容與薛瑜才是真。
但現在,王林何止是掏出了一千,而是一股腦掏出了三千元石。
而且,
牙郎攤主看的很清楚,許是因為他們牙郎如今名聲的確不太好的緣故,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修士來他們攤子,甚至連附近的攤主都刻意的跟他們保持了很遠的安全距離,
陳榕跟著季荀經常出現在集市,牙郎都知道陳榕背後是桃源村,可陳榕並未喊人,而且對王林的態度明顯十分恭謹。
【硬茬子】
牙郎整日穿梭在各大城池與村落,見多識廣,攤主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他今兒恐怕是碰到真正的硬茬子了。
不可否認,由於修煉資源過於匱乏,再加上沒有宗門底蘊,散修大多不值一提,可萬事都有例外,散修中同樣也隱藏著非常厲害的存在。
雖說王林此時臉上掛滿了笑意,可越是如此,就讓牙郎越是不安。
但,
如果讓牙郎就此認慫,那又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王林再如何厲害終究只是散修,也只是矮騾子裡拔大個,牙郎更加皆是心狠手辣之徒,若是就這樣認慫,以後生意還怎麽做?傳出去豈不是讓同行笑話?
思忖了片刻後,牙郎攤主拿起一個儲物袋,衝王林笑了笑,“說一千就一千,這些就夠了。”
在他看來,拿了一千,就不算丟了面子,應該也沒有把王林給徹底得罪死,吧?
王林笑了笑,轉身就要走。
這時,
牙郎攤主卻又再次說道:“桃源村散修對吧?很好,我記住你了。”
這話明顯話裡有話,威脅意味十足,牙郎就是在警告王林,我可知道你家在哪兒。
王林臉上的笑意變得愈發濃鬱,揉了揉許聞溪頭頂,“走吧。”
臨走之前,王林還特意看了陳榕一眼。
陳榕瞬間心領神會,微不可計的輕輕點了點頭。
一路無話,
許聞溪明顯張嘴欲言,但看到林有容和薛瑜都沒開口,她最後也就只能是什麽都沒說。
一直等到到家之後,
王林返回自己的茅草屋,走進地下畫室,直接掏出了畫筆【狐尾】快速落筆,將新作的幾十幅畫迅速畫龍點睛,又取出大量畫軸一並裝入儲物袋,這才又從畫室裡重新走了出來。
“嫂嫂,這些畫軸你已經會用對吧?”
王林遞給林有容一個儲物袋,囑咐道:“裡面有十卷畫軸,就像上次那樣,若是遇到危險直接丟出去便是。”
林有容接過,乖巧的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還是算了吧?都怪我,以後我不去集市了,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便是。”
薛瑜附和道:“對啊,破財消災,王林,咱們用不著跟牙郎那種亡命之徒計較,大不了日後我們省著點花便是。”
薛瑜的確是非常懂分寸的女子,主次分明,她是一直等到林有容開口,然後她才開口附和。
唯有許聞溪直接插話道:“若是連這都能忍,還修什麽道?”
王林揉了揉許聞溪頭頂,笑道:“這次聞溪說的對。”
牙郎擺明了覬覦林有容與薛瑜,甚至連許聞溪都不願放過,而且終究還是拿走了王林一千元石,若是這樣都還要繼續忍氣吞聲,
修道到底有何意義?
王林不喜歡麻煩不假,但這跟怕是兩回事。
許聞溪看了眼林有容的人間凶器與薛瑜的胸襟似海,打掉王林的手,滿臉不悅說道:“不要老是揉我頭,會長不大的。”
“在家乖乖等著,我去去就回。”
說完,王林轉身迅速離去。
林有容看著王林的背影漸行漸遠,滿臉都是擔心。
薛瑜抱著已經睡著的囡囡,溫聲道:“沒事的,放心吧,王林做事一向有分寸。”
許聞溪再次看了二人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對A,在心裡不停安慰自己,沒事的,會長大的,一定。
另一頭,
王林在村口迎面撞見了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的陳榕。
“王道兄。”
陳榕開門見山道:“我已經讓我師弟和村裡幾個信得過的人盯著那些牙郎,不過我還是要勸你一句,牙郎皆是真正的亡命徒,你確定真的要動手嗎?”
王林平靜說道:“我聽伯長說起過你,穩健是好事,但若一味退讓,只會讓人覺得軟弱可欺,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忍不了。”
陳榕沉默了一瞬,“好,那我便陪王道兄一起走一趟。”
王林回頭看了眼村子,“村子這邊是否有所安排。”
他要去殺人,
但他可不想無緣無故被人偷了家。
陳榕微笑著說道:“這一點王兄可以放心,這些年我師父為村子殫精竭慮,尤其是經歷了上次杏花村的事情之後,村子裡做了許多準備,問題不大。”
桃源村目前能打的修士的確不多,但也絕對不是沒有。
王林微微頷首,“帶路。”
……
集市,
牙郎攤主眉頭深皺。
他的年紀不小了,腦袋上有一顆很大的肉瘤,故人送外號【吳老瘤】。
他是資深牙郎,在這個行當做了幾十年,自問見識過形形色色各類人,但今日,王林走後,他非但沒有任何放松,心裡頭反倒是變得愈發不安。
會咬人的狗不叫,越是喜歡張牙舞爪的人往往越是不堪一擊,越是不聲不響的人往往就越不好惹。
雖說王林一直在笑,而且也給了一千元石,似乎非常慫非常怕事的樣子,但吳老瘤總覺得王林是因為妻女在場不方便動手。
“收拾一下,撤。”
吳老瘤淡淡吩咐道:“快點。”
一名年輕牙郎滿臉愕然說道:“為什麽?集市才剛開始上人,為了那樣區區一個練氣六層散修,至於嗎?老瘤,你年紀越來越大,膽子怎麽還越來越小了呢?”
吳老瘤沉聲道:“這集市你我來過多次,平時可曾見過有任何散修敢對我等無禮嗎?沒有對吧?”
“大多數散修得知我等身份之後,幾乎完全可以說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也正是因為如此,你我這種城裡最不值一提的下等人,到了下面各個村子以及集市,逐漸養成了在散修面前耀武揚威的習慣,仿佛自己真的高人一等一樣。”
“但你我到底有多大能耐,你我自己再清楚不過,小心無大錯,我可不想陰溝裡翻船,撤。”
牙郎迅速將所有貨物全部分類裝入各個儲物袋,一行七人迅速從集市撤離。
往西走了幾裡地,
吳老瘤突然轉身看了一眼,滿臉都是陰沉。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吳老瘤是行家,他非常確定,身後一直都有人跟蹤他們。
“殺了他!快點!”
一行人扭頭就要回身反殺。
不遠處,
季荀的小徒弟劉少楠明顯有些意外,他原本還以為自己藏的很好,現在見狀不妙直接扭頭就跑。
“別追了。”
吳老瘤心底的不安變得愈發濃鬱,“趕緊走,甩掉他。”
距離太遠,吳老瘤是覺著在劉少楠耗費太多時間,一旦被拖住,到時候想走都走不掉。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卻遙遙傳來劉少楠的聲音,“喂,別急著走啊,來都來了,再玩會兒唄?”
“?”
既然藏不住,劉少楠索性也就不藏著了,大搖大擺的遠遠的跟在後面,笑吟吟說道:“不是說牙郎都是亡命徒嗎?就這?”
“??”
“來啊,來殺我啊。”
“???”
“我看你們以後別叫牙郎了,叫地老鼠好了,膽小如鼠,非常適合你們。”
這小子大本事沒有,拿嘴這一頓輸出,實在太特麽賤了。
牙郎皆是橫慣了的主兒,膈應誰呢這是?
“草!”
吳老瘤一忍再忍,終究還是忍無可忍,直接破口大罵道:“別讓他跑了,宰了他!!!”
一行人轉身就追,
劉少楠撒丫子就跑,而且他的速度確實很快。
一盞茶後,
吳老瘤咬牙切齒說道:“別追了!”
劉少楠一看他們不追了,又賤了吧唧的跟了上來,“害,小老鼠,這是要去哪兒?”
吳老瘤當時臉就黑了。
劉少楠的態度就八個字,你追我趕,你跑我追,反正就遙遙吊在後面惡心人。
“肯定是桃源村那個小崽子在搞事兒,要不咱們殺個回馬槍,直接去桃源村?”
“沒錯,老子咽不下這口鳥氣!”
“弄死他們!”
吳老瘤思忖了片刻,猛地眼神一厲,“走,去桃源村,見好就收,乾一票立刻走!”
與此同時,
王林與陳榕終於姍姍來遲。
“乾得不錯。”
王林拍了拍劉少楠的肩膀,“回村吧,剩下的交給我。”
“?”
劉少楠當時就不樂意了,乾架了就讓我走?你真把我當跑腿的了?
“閉嘴。”
陳榕擋住劉少楠,對王林微微拱手,“我們二人在此等著便是,萬一出了岔子也好有個照應。”
王林倒也並未拒絕這份好意,直接追了上去。
劉少楠狐疑問道:“師兄,他一個打七個能打的過?就算打的過,牙郎也不可能待在原地挨打,難道他們就不會分開跑?若是他們當中有人逃走,那咱們村子可就真的有大麻煩了。”
陳榕微微搖頭,“這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安靜等著便是。”
另一頭,
在王林現身的那一刻,吳老瘤沒有絲毫遲疑,也再也不去幻想偷襲桃源村,直接大手一揮,“撤!”
他覺得王林先派人盯梢,現在既然敢主動現身,就必然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他擔心的是會被大批散修包圍。
他是外地人,他對桃源村近況幾乎一無所知。
王林也並不著急,就那般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一直等到追出去好遠,確定陳榕與劉少楠已經看不見,王林自儲物袋內掏出兩枚【神行符】貼在腿上,正式開始加速,迅速逼近牙郎。
臨近,
吳老瘤使了個眼色,剛要轉身反殺,王林起手直接扔出來五十卷畫軸。
要麽不做,要做就一定會把事情徹底做絕,這是王林的原則,所以他壓根沒有任何試探,起手劈頭蓋臉就直接扔出來五十卷畫軸。
而且這些可不都是王林十余年的存貨,裡面至少有二十卷是他近日新作。
畫軸迅速展開,
大批妖獸與甲士自畫軸內猛地衝了出來。
“畫師?以畫入道?”
在桃源村附近幾個村子,有且只有王林一個以畫入道的修士,可吳老瘤這種走南闖北的牙郎不一樣,他們見多識廣,的確聽說過有大修士以畫入道,
更為關鍵的是,既然是以畫入道,就必然有無數畫作,這就意味著牙郎就算摧毀這些畫像也沒用,因為王林必然可以源源不斷的掏出新的畫軸。
吳老瘤瞬間亡魂大冒,“分開跑!”
跑?
王林掏出酒壺輕抿了一口,再次扔出一個畫軸。
‘咻!咻咻!’
無數飛鳥自畫軸內湧出,
王林又拋出數十卷畫軸,言簡意賅吐出兩個字,“去吧。”
飛鳥叼著畫軸,一飛衝天。
練氣期修士遠遠還沒達到可以禦空的程度,王林畫出的這些飛鳥幾乎不具備任何進攻能力,但速度卻遠超練氣期修士。
吳老瘤七人當時就急了,立刻在雙腿貼上了神行符。
然而,
沒用的,兩條腿終究跑不過帶翅膀的,很快就被飛鳥追上。
大批畫軸從天而降,
金甲甲士與妖獸強行阻攔了所有牙郎去路,與此同時,後面的甲士與妖獸也已經追上來了。
吳老瘤臉色變得愈發難堪。
怕什麽來什麽,他之所以在得知王林是以畫入道二話不說扭頭就跑,怕的就是徹底陷入這種人海戰術,但現在看起來分開逃竄非但無法逃出生天,反倒是極有可能會因此而被逐個擊破,
吳老瘤當機立斷,猛地打了個手勢。
“老瘤,怎麽辦,你快想想辦法!”
吳老瘤掃視一圈,深吸了一口氣,厲聲道:“拚了,搏一把,這裡距離胡開山的山寨已經不遠,咱們往那邊跑!”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這句民間俗語說的就是這幾個行當裡經常會有殺人越貨的潑皮,很巧,胡開山也是乾這個的,而且有些不好處理的貨物胡開山也是交給牙郎,他們彼此之間本就非常熟悉。
於是,
吳老瘤一行七人,開始頂著甲士與妖獸玩了命的往杏花村衝鋒。
王林嘴角微翹,他大致已經猜出吳老瘤的意圖,越是如此,王林反倒越是不著急了,就那般喝著酒悠哉悠哉的跟在後面,
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順便賞了幾眼附近的景色,開春了,景色的確非常不錯。
他是想要溫水煮青蛙,
他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這種情況下他本就打算給吳老瘤這些牙郎一個逃跑的缺口,要不然他們一旦發現自己逃無可逃,就必然會狗急跳牆,魚死網破,
王林一向很惜命,他也沒打算跟牙郎這種亡命徒搏命,
慢慢消耗他們,讓他們負傷,但卻又不至於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
先給他們活下來的希望,然後再賜予他們最為徹底的絕望便是。
大約過了一刻鍾左右,
吳老瘤身上遍布傷痕,但卻突然如釋重負,他確定他已經進入杏花村地盤。
以前每次來這裡,吳老瘤從來都不上山,他怕被黑吃黑,向來都是放一個信號把胡開山給約出來,
此時此刻,他正打算放信號,卻突然渾身僵硬。
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杏花村山寨所在的鷹嘴峰整個都塌了,他看到整個杏花村山寨都已經被滾石徹底掩埋!
吳老瘤沉默,
他身後六名牙郎也突然沉默。
這本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可現在卻徹底變成了一條絕路。
“這就是你們為自己挑選的埋骨之地?”
王林面無表情說道:“你們是來找胡開山求援是嗎?也好,胡開山是我殺的,現在我便親手送你們一起下去陪他。”
話落,
王林喝了口酒,抬手扔出一個儲物袋。
飛鳥叼著儲物袋迅速上空,緊接著,足足有上百卷畫軸從空中降落。
【完了】
吳老瘤無比確定,他們這次算是徹底完了,如果說之前他們還有一線生機,那麽現在在奔赴杏花村的路上,不只是他吳老瘤滿身是傷,其他人比他傷的更重,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不可能是王林的對手。
更為可怕的是,
之前還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可杏花村這邊是三面環山,這會嚴重影響他們的速度,卻根本不會對飛鳥造成任何阻礙。
逃無可逃, 避無可避!
他們身負重傷,可王林畫軸裡的甲士與妖獸卻龍精虎猛,直接一擁而上。
畫師本就是修士當中非常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很少有人能夠以如此冷門的方式以畫入道,另一方面以畫入道真的很費錢,
修道十余載,王林積攢了無數畫軸的同時,日子一直都過的非常清貧,就是因為這玩意所耗費的元石真的是一個天文數字,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的畫軸夠多,他就可以真正意義上做到一夫當關。
他能以一己之力滅了杏花村,
滅掉以吳老瘤為首的這七名牙郎同樣完全不在話下。
一個,
兩個,
四個,
牙郎一個一個相繼倒下,被妖獸與甲士迅速淹沒,到最後,就只有吳老瘤一個人苟延殘喘。
他還活著,但卻同樣也已經身負重傷。
“等一下。”
命懸一線之際,吳老瘤突然尖聲道:“他們死了也就死了,但我不一樣,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王林沒有任何廢話,微微動念,甲士手持長刀走上前,直接在吳老瘤脖子上猛地一劃。
【次啦】一聲,
鮮血橫流。
吳老瘤雙手死死捂住脖子,就那般瞪大雙眼,就那般滿臉不敢相信的看著王林。
王林喝了口酒,面色平靜如初,淡淡說道:“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來著?現在再跟我說一遍唄?”
“說話啊,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