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有命掙錢沒命花。
張家一件大事落定,家裡上下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氛圍,車夫也趁這個機會多告了幾天假回鄉探望父母。
小夥子人一直挺勤快,回家就幫忙乾這乾那。
一天上午他跟著老父親一起去後山砍柴,這片後山的林子主要就供應他們村的柴火,已經被砍禿了好大一片地方,平時地上有些枯樹葉子杈子也基本被村民摟回家當了火引子。
照理這種地方不會有蛇出沒,可事情偏偏就是這麽不湊巧。
車夫在林子邊上看見一顆幾乎完全斷裂的歪脖子樹,正高興省了他揮斧子的功夫,誰知剛湊過去就從樹洞裡竄出一條手指粗細的枯皮蛇,長度就那麽好地繞脖子一圈,死勒住車夫不放。
車夫喊也喊不出動也動不了,然後就聽到耳中聲音響起。
“紙皮人哪家的?”
車夫登時驚恐萬分,見那雙金色的蛇眼死死盯著自己,以為是枯蛇在跟他說話呢。
等得到想要的答案,那蛇一出溜不見了蹤影,臨走不忘在他手上留下兩個牙印。
等他的聲音終於被不遠處的老父親發現時,一切都晚了。
附近的捕蛇人,山野郎中,大夫什麽的都找遍了,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他的性命,車夫就這麽在痛苦與幻象中結束了生命。
火光熄滅,一個裝著黑褐色汁液的小玉瓶出現在遺物錄中:魘蛇毒。
田不易詳讀使用說明書:要解此毒,以毒攻毒。
此毒乃天下奇毒,主要在於魘蛇難得,魘蛇不是世間原有蛇類,而是經由人為煉化培育出來,過程極其殘忍繁複,被魘蛇所咬,你想解毒,可以喝點魘蛇毒液,可以讓魘蛇再給你來一口,或者拿魘蛇煮了燉湯喝。
田不易小心翼翼將魘蛇毒收好,否則就算不小心皮膚碰上一滴,最少也是個奇癢潰爛的程度。
這樣說來,養魘蛇的人豈不是古代版技術壟斷,先禦蛇給你來上一口,然後高價向你售賣解藥,財富永動機啊。
隻可憐車夫一個大小夥子沒想過世道如此險惡,好好當個差命賠進去了。
現在事情弄清楚,車夫死了,劉掌櫃和夥計死了,周如德不知蹤影,這個鏈條串起來了。
......
田不易來到黑事鋪子前,聽到鋪子裡有人在說話頓時松了口氣,以為周如德回來了,結果進去一看,是異事司的人和隔壁二號黑事鋪子平掌櫃在談話。
今日是月底異事司來黑事鋪子對帳的日子,結果異事司的司帳今日一早來就不見周如德,平時對帳的日子周如德從來不會缺席。
司帳又找到鋪子裡的帳本,照規矩,帳本櫃的鑰匙鋪子掌櫃和他各有一把,結果發現帳本上已有兩天沒有記錄。
異事司的規定,就算當日沒有任何進出項,掌櫃也要記上當日無,不能漏記任何一天。
周如德消失已經三天了,算算日子,正好在劉掌櫃後面。
“平掌櫃你這幾天沒發現有異樣?”
平掌櫃搖搖頭,街尾這塊地方一直挺平靜的,別說有異樣,平時連稍微吵鬧點的聲音都沒有,他與周如德平時也是各乾各的,頂多算個點頭之交。
黑事鋪子掌櫃無故失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跟神隱了一樣,異事司也一直沒有頭緒,最後都只能按失蹤案處理。
黑事鋪子掌櫃的可替代性比焚煞人高,不像焚煞人擅自跑了要受追捕,因此失蹤的掌櫃頂多按擅自離職處理,及時招個新掌櫃補上就行。
周如德幹了這麽多年竟然也無故不見了,這是司帳萬萬沒料到的,他與這幾間黑事鋪子共事也這麽久了,其中就屬周如德乾得最穩定最長久,其余掌櫃失蹤了幾個,自己請辭又走了一批,總之來來回回也換了不少人。
田不易想起周如德家中女眷還在內室,剛想問司帳要如何處理,只聽外面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哎呀,司帳你久等了吧。”
三人回頭一看,正是周如德。
看著三人疑惑不解的表情,周如德立馬就猜到了原委,連忙解釋:“前兩天家中突發急事,我沒來得及說就連夜往家裡趕,本以為當天就能處理完回鋪子裡,沒成想耽擱到現在。”
他的解釋其他人聽著很合理,但田不易不理解周如德怎麽會將一個完全不能自理的女眷丟在鋪子裡,還不關門。
“家裡事情處理妥當了?以後遇到這事留張紙條在鋪子裡也好, 我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正擔心呢。”
“是是是,是我不周到了。”周如德態度十分謙恭,沒法讓人再挑出什麽錯來。
平掌櫃見沒什麽事便先行回隔壁鋪子裡了。
從剛剛周如德進門起,田不易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看來看去也沒發現什麽異樣,衣著整潔,神態自然,不像遭受過什麽事情的樣子。
周如德見田不易站在一旁神情古怪,笑著問道:“賢侄今日過來有何事?是崖上東西用完了?”
“沒有,就是今日無事來城裡轉轉,本來想找周掌櫃您討口茶喝,現在你們正忙我就不打擾了,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周如德聽罷讓田不易稍等,走到牆邊一個木鬥櫃前打開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田不易。
“這個你拿去,我看你喜歡這茶,所以上次特地多備了些,就等你過來給你帶回去喝。”
“這怎麽好意思啊周掌櫃......”
“賢侄跟我就不要客氣了。”
田不易半推半就收下了茶,像極了以前過年收長輩紅包的樣子,他的確蠻喜歡這茶的,之前問周如德這茶哪裡能買,結果是人家說是家裡種的,一年到頭也就那些,外面有錢都買不到。
周如德跟司帳忙著對帳,田不易也不方便多留,跟他們道過別就往三司大大街走。
他其實剛剛有挺多話想問周如德,最後想想還是忍住了,如果無事,不好冒犯人家;如果有事,現在還不到時候。
可他忘了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