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凌煙說倚霞樓內還有賭坊,夏書恩頗為茫然,“賭坊?我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麽從未見過?”
“賭坊前陣子倒塌了房梁,媽媽就暫時關了,說是過幾天就會重開,公子當然不知道了。”
“那你聽見哭聲的次數有幾次?”
凌煙想了想,“好像三次吧,有天深夜,我又在同一個地方聽見了,我就去問媽媽,到底是誰在哭,她非說沒有人。賭坊關閉後,我自然就沒去了。”
凌煙隻當是閑聊,當然也有想留下他陪自己說話的私心,可夏書恩的內心卻如暗湧翻滾般難以止息,“難怪領頭人進了倚霞樓後就找不見他,八成是躲進了賭坊,不過我來時賭坊早就關閉了,他要進去一定另有通道。房梁塌了?這也太巧。”
凌煙看他又在發呆,正要搭話,門外卻傳來雲無嬌的叫罵聲:“你個死丫頭!走路沒長眼睛的東西!你主子是怎麽教你的……”
喝罵聲中還夾雜著錦繡的哭喊求饒,凌煙急忙開門出去,只見雲無嬌揪著錦繡的頭髮氣衝衝的向她走來。
凌煙暗叫“不妙”,隻得硬著頭皮過去,陪著笑臉,“無嬌姐,錦繡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雲無嬌冷冷瞥了她一眼,被她揪著頭髮的錦繡淚痕滿臉,雲無嬌略一使勁,把錦繡摔在地上,撇過頭去,不屑與她說話。
她身旁的丫鬟琥珀也趾高氣昂的指著錦繡喝罵,“她呀,走路時眼睛不知道長到哪去了,把我們姑娘剛做好的衣服給撞翻到地上。”
凌煙還以為是多大的事,不過雲無嬌向來喜歡小題大做,她也習慣了,當即歉然對琥珀道:“原來是錦繡把姐姐的衣裳弄掉了,她正好要去洗衣房,我叫她再拿去洗乾淨,我親自給無嬌姐送過去。”
琥珀把手裡的一件絲織衣衫展開,指著一處破口說,“洗?她撿起來的時候把領子都給撕開了,我還敢叫她拿去再洗!”
“這……”凌煙低頭嗔怪了錦繡一句,“你這丫頭做事總是毛手毛腳。”她不想再把事情鬧大,對雲無嬌好言好語,“姐姐,你這件衣裳多少錢?我賠給你好不好?”
“賠?”雲無嬌輕聲冷笑,“這件衣裳是客人特意為我定做的,價錢本來就不便宜,既然你說要賠,我就看在大家姐妹一場的份上,給你少算點,兩千兩。”
“兩千兩?”凌煙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失聲叫道:“哪有衣裳值兩千兩的?”
一旁的夏書恩看到這裡,不禁暗自尋思,“這個雲無嬌也太喜歡小題大做,難怪她能擺平程彝,也只有同樣刁鑽的人才知道怎樣叫對方消氣。”
雲無嬌咯咯笑了起來,“是你自己說要賠給我的,我又沒逼你。你凌煙也是倚霞樓數二數三的人物,怎麽連兩千兩都拿不出來?不會是又把錢貼補給你那沒用的哥哥去了吧?”
“你、你怎麽……”凌煙花容震驚,櫻唇微微顫抖,是想問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的私事。
雲無嬌也輕松猜到她想要說什麽,神色頗為傲慢,“你家那點破事,誰不知道。”
雲無嬌在這裡大吵大嚷,引來一些花娘與狎客駐足觀看,凌煙被這麽多人圍觀指點,神情窘迫至極。
夏書恩心裡大是不快,“你既然知道人家的難處,何苦要當眾拿人取樂?”
“是你說要賠償我的衣裳,兩千兩你到底拿不拿出來?”雲無嬌開始催促她。
“你要的太多了,最多……五百兩!”凌煙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雲無嬌見她語氣堅硬,也未見發怒,“不給可以,丫鬟做錯了事總要主子來彌補。我給你兩條路,第一,現在跪下給我磕三個頭,求我原諒,第二……”
她從琥珀手裡拿過衣裳,嗤啦一聲,衣裳又被她撕了一道口子,“你就穿著這件衣裳在倚霞樓裡上上下下走一圈,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那間衣服原本只是領口裂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痕,被她撕破的衣領足有尺許長,穿在身上連半個肩膀和胸口都會裸露出來。
她故意叫凌煙穿上這件破爛衣裳在倚霞樓上上下下的走一圈,就是有當眾侮辱她的意思。
“我的話你聽見沒有!”雲無嬌將破了的衣裳朝凌煙的臉上扔去。
凌煙下意識的伸手擋臉,但這件衣裳遲遲未甩在自己身上,她目光旁移,看到夏書恩站在身側,說不出是欣喜還是驚訝,她隻覺得胸腔都停止了跳動。
“喲,這不是夏公子嗎?上回英雄救美一次還不夠,還要再來第二次嗎?你既然這麽心疼她,不如你替她賠償。”雲無嬌出言譏嘲。
“衣服是你自己撕爛的,怎麽要我賠?錦繡不過是把衣服撿起來就破了道口子,看來姑娘這件衣裳的料子很是糟糕,誰家的裁縫這麽黑心,居然要姑娘兩千兩銀子,我看這兩千兩你不該來找凌煙姑娘要,而是去找那黑心裁縫重新賠給你才是。”
夏書恩說話時又刻意向她靠近幾步,鼻中嗅到的是梔子花香,並非那日怪異的香味。
他嘴上說是裁縫黑心,可在場的人誰又聽不出來他說的是雲無嬌。
雲無嬌自恃倚霞樓的花魁, 無論是地位比她低下的丫鬟、跑堂,還是同住一處的姐妹,哪怕是上門來的客人都是捧著她,唯獨夏書恩卻張口閉口給她難堪,眼下如何不生氣?
“這麽說,你是要替她出頭了?”
“我只是想出來說句公道話而已,你要這麽說的話,好像也沒錯。”夏書恩看到她生氣的模樣,心裡大是暢快。
“好!”雲無嬌嬌俏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伸出手掌拍了兩下。
凌煙見狀,忙推夏書恩,“夏公子,多謝你的好心了,你還是趕快走吧!”
“走?我為何要走?”
只聽樓梯踏踏響動,雲無嬌身後湧出八名身材高大,一臉凶悍的打手出來。
“嗯,你要去找黑心裁縫賠償,確實要多叫上幾個人。”夏書恩很清楚這些打手接下來要做的事,可他偏要氣一氣囂張跋扈的雲無嬌。
“你真是死到臨頭了還要嘴硬。”雲無嬌毫不客氣的命令八名打手對夏書恩動手,“給我打!”
“哎,慢著!慢著!”那八個人上前幾步,老鴇就從人群裡鑽了出來,忙叫那八人退下,“無嬌,你這又是在鬧什麽?沒看見這麽多客人在看笑話嗎?”
老鴇即便是責怪雲無嬌,聲音語調也是與訓斥他人不同,帶著幾分謹慎。
“凌煙的丫鬟把我的衣裳弄壞了,我還怎麽陪客人?這個夏公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罵我黑心,我還不該教訓他?”雲無嬌小嘴微翹,並不以老鴇的責怪為怵。
老鴇隻好走到夏書恩的面前,“夏公子,你玩歸玩,怎麽每次一鬧事,總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