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恩將他從頭到腳都仔細打量幾眼,見他身軀肥壯,手裡握著的赤練杵已經深深陷入松軟的泥沙中,腦中描繪出顏溪月被他打傷的情境,不由得越看越怒。
忽然間,一道剛猛的掌力朝他腹中擊去,梅向秋疼的彎下腰,夏書恩又飛出一腳,狠狠踢向梅向秋的面門。
梅向秋對他沒有任何防備,更不知他為何會對自己下此狠手,他那副身軀猶如一隻圓滾滾的蟲子一般,頭下腳上的飛了出去,啪的一聲,一頭栽進泥沙之中。
他上半身沒入其中,雙腳朝天,根本使不出丁點力氣把自己從泥沙中拔出來。
余下三人滿臉驚異之色,陸維懷怒喝:“我們好心與你結交,你這是什麽意思!”
說著,便要上前去救梅向秋,夏書恩腳步一閃,橫掌將他攔下,陸維懷急著救兄弟,也運招相抗。
此刻夏書恩心裡有氣,出掌發招也用盡全力,僅拆得幾招,陸維懷胸前中了一掌,腳下踉蹌退後數步。
在遠處觀望幾人動靜的凌煙以為他們要說些江湖上的事情,自己不便跟在一起,忽然看到夏書恩對他們大打出手,不禁大驚失色。
烏風月和雁如雲急忙護住了陸維懷,對夏書恩的態度也不似剛才那般和善了。
“我等與少俠初次相見,不知哪裡得罪了你?”
“凡事總有個緣由,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
夏書恩冷冷笑道:“緣由?我倒想問問你們,當日在義賢莊,你們又是出於什麽緣由對顏溪月暗下毒手?是非不分,助紂為虐,今日一劫,該當如此!”
三人驚訝對視,方想起來義賢莊一戰,正是梅向秋從背後偷襲顏溪月,導致她身受重傷,難怪夏書恩會刻意對他動手。
後來扈蒼狼趕來,知道了刀疤六這一節,也想明白了,想要戰勝慕容懷英在江湖中揚名立萬,根本是癡人說夢。
就算他們四人真的用偷襲、暗算這種卑鄙下流的手段贏了慕容懷英,以魯元成工於心計的城府,這武林盟主也不會落在他們四人頭上。
因此離開義賢莊後,四人都對當日之事悔不當初,白白給魯元成算計利用了不說,還給自己立下了頭號勁敵,以致在養傷期間都惴惴不安,風聲鶴唳。
看清了魯元成的真面目,梅向秋也後悔對顏溪月狠下殺手,因此剛才看到凌煙被人劫持,他才會說出那番話來。
烏風月看著栽進泥沙中的梅向秋,兩隻腿在空中亂竄,顯是難受至極,恨的直跺腳。
“我說什麽來著!那日慕容懷英本來就要走了,老三偏要去對那姑娘下手,是慕容懷英也好,夏少俠也好,咱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好了,不知哪一天再碰上認識慕容懷英的,冷不丁的對咱們突施暗襲,將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陸維懷悠悠一聲長歎,“夏少俠說得對,原是我們活該!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西山四傑是做了糊塗事,可也不是膽小躲事的孬種,你想怎麽處置我們三個由你來,我們絕不還手!”
三人雙膝一曲,跪在他面前。
夏書恩看到遠處的凌煙正徐徐走來,只是走幾步,便停下來,不敢離得太近。
算來時刻,幾人說話不過片刻,但對於不能呼吸的人來說,時間過得極為漫長。
夏書恩心想溪月的身體也慢慢好轉,自己也就不必真的要了梅向秋的性命,對眼前的三人說道:“適才你們救下這名女子,足見良心未泯,今日就暫且繞過你們,將來慕容前輩是否要對你們秋後算帳,可就與我無關了,好自為之!”
三人本已做好了受他重創的準備,眼見夏書恩拂袖而去,驚訝之余,也對他的胸襟十分欽服,急忙起身,三人合力把梅向秋從泥沙中拔了出來。
“夏公子,你……”凌煙自從認識夏書恩以來,從未見過他怒容滿臉的神色,話到了嘴邊也不敢多問。
“回去吧。”夏書恩淡淡說了句話,但語氣之中仍是帶著三分怒氣。
夏書恩順著剛才的來路找到了馬車,駕車駛向山下。
過了良久,凌煙按捺不住好奇心,掀起馬車上的帷幕問他,“夏公子,剛才如果不是那四個好漢救了我,我早就死了,你怎麽、怎麽……”
“他們打傷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夏書恩的心緒漸漸歸於平靜。
凌煙雖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聽他的語氣頗為鄭重,很想知道那個重要之人是男是女,可她又怕知道答案,不問又心中焦急,糾結了半天,還是沒能張口一問。
“對了,劫持你的人,你認識他們嗎?”夏書恩想起了被西山四傑殺死的四個歹徒。
凌煙想了想,答道:“我從未見過他們,可他們身上穿的是倚霞樓打手才穿的衣服,我想應該是媽媽新找來的。早上,他們過來找我,說是王員外要請我上門彈曲,一會兒又說是李員外。從前這種事都是客人自己的家丁來請人,我看他們凶巴巴的,就不想去,誰知他們就在街上把我劫走。要不是遇見你,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夏書恩凝神思索了片刻,篤定這就是明月堂所為,但為何會盯上凌煙,暫時他也沒有頭緒,不過還是叮囑了她,“以後賭坊那邊的事,你就不要打聽了。”
“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幫你打聽消息嗎?”凌煙心中緊張。
“我是覺得這些人之所以會劫持你,應該是和你打聽了一些消息有關,不讓你再去做這件事,是因為你現在的處境已經很危險了,除了賭坊,芋頭張這個人你也要小心提防,不要和他單獨在一起。”夏書恩擔心她知道的越多會越危險,隻好簡單說了這些話。
“芋頭張?”凌煙陷入沉思,“我平時很少跟他打交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殺了我,媽媽那裡又怎麽交代?”
“我想,還是是和賭坊有關,他可能有不願被人知道的秘密,而你曾經向老板娘打聽過賭坊內出現過哭聲的事情。”夏書恩目前也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難怪自己當街被劫持走,老鴇不曾出面,原來這事是她和芋頭張一起策劃好的,想到這一層,凌煙不由得栗栗危懼。
夏書恩看她半天不曾出聲,想她一定是害怕了,“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或許這是他私自做的決定。如果這次他看到你沒死,應該不會再貿然對你動手,你回去後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