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望向雨後的花木庭台,忽然想起司徒瑤光,早知是場誤會,就不必叫她先離開,對她的傷勢甚是擔憂。
慕容懷英耳中聽著明月堂作惡的諸多細節,心裡卻時時在想,眼前的夏書恩歷經過明月堂這麽多的惡事,又有應對之法,顯然是比薛天辰穩重的多,自己是否真的錯怪了他?
顏溪月傾心凝神注視夏書恩,心裡也另有所思:“不管與伯父打的賭結果如何,就算是輸了,我還是要跟他在一起,伯父總不至於把我關在山莊。”
夏書恩從慕容懷英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覺得他一定在心裡盤算什麽,隻盼自己的言行能扭轉他對自己的印象。
本來松下聽風,夏日觀荷,雨中品茗乃是雅事一樁,涼亭內的四人卻是心思各異,直到劉管家來找慕容懷英,“莊主,大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慕容懷英離開後,薛天辰仍在獨自出神,顏溪月悄聲問夏書恩,“他怎麽了?”
夏書恩故意大聲說道:“現在正好雨停了,不如我們去把司徒瑤光姑娘請到這裡來。”
心遊於天外的薛天辰一聽見司徒瑤光的名字,立刻回過神,起身四下張望,“瑤光?在哪兒?”扭頭看到夏書恩和顏溪月兩人都在低頭笑他,臉色一沉,“你們……”
夏書恩忙問他,“有件事我還沒問過你,喬裝成下人混進萬壑山莊,是不是司徒姑娘的主意?”
“這是我的主意。我那晚都提醒了他們有明月堂的人進來了,他們怎麽都不肯信,我隻好想這個辦法了。”
夏書恩和顏溪月詫異對視,尤其是夏書恩見過了司徒瑤光女扮男裝進入倚霞樓的行徑,此刻看向薛天辰的眼神先是驚訝和疑惑,隨即點頭釋然。
“我說你怎麽會對她情有獨鍾,你們兩個真是天造地設。”
顏溪月微笑打趣道:“我還沒見過這位司徒姑娘,倒是很想看看她是副什麽樣子,讓心浮氣躁的薛少俠甘願跟她一起胡鬧。”
“所以我才說要把司徒姑娘請到這來,你說兩個人坐在這聽風聽雨,聽雲聽雷,聽雪聽霜,如此雅致的情境,旁人可是連想都不敢想。”
兩個人你一眼我一語,把薛天辰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少來跟我說這些酸溜溜的話,我可提醒你們,萬壑山莊現在一點也不安全,剛才是有話,但我不能當著慕容懷英的面說出來。”
夏書恩想起在慕容懷英來之前,他的確是有事情要說,“到底什麽事?”
“其實……我看到逃入萬壑山莊的那個人並不是林千峰,而是白元郎。”
顏溪月和夏書恩相顧失色,“白師兄?怎麽會是他呢?他可一直在幫伯父到外面查探明月堂的行蹤。”
“不錯,我上次和他一起去追領頭人的時候,他也受了傷,你真的確定是他?”
薛天辰眉頭緊皺,“慕容懷英不信我就算了,怎麽連你們也不信我?”
夏書恩安撫他坐下,“不是不信你,你說他有嫌疑,總得拿出點證據,剛才在花廳上,你怎麽不當著慕容前輩的面指認他?”
“你們看他有多信任白元郎,他會相信我的話嗎?”薛天辰又說了自己在馬廄,白元郎看到自己時又驚又怕的神情。
顏溪月沉吟片刻,感到事情有些棘手,“我和伯父都相信林千峰絕對不是明月堂的殺手,而且在我來山莊之前,他從藏室偷走我爹的柳葉飛鏢一事,伯父也是存疑。倘若真正和明月堂來往的人是白元郎,我也會想辦法抓住他的證據,難就難在……如何讓伯父接受這個真相。”
得知白元郎是明月堂的殺手,顏溪月卻要留在萬壑山莊,夏書恩感到心緒難寧,“慕容前輩對白元郎頗為信任,你一個人留下應付,恐怕不妥。”
顏溪月情知他是在擔憂自己的安全,“就算伯父再怎麽信任他,看到有人會傷害我,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等我找到了證據,伯父就不得不信了。”
薛天辰想起林千峰,提醒顏溪月,“我已經問過林千峰了,那封信就是白元郎逼迫他寫的,可林千峰的確是不知明月堂。他這個人,隨便一恐嚇,就什麽都說了,就看他師父信不信他的話了。”
當下三人商量了各自的行動,夏書恩和薛天辰便立即動身。
得知兩人要走了,董思源直送到山莊門前,把一個準備好的禮盒交給了薛天辰,“這裡面裝的都是補養身體的藥材,你送給那位被我打傷的姑娘,替我道聲歉意。”
薛天辰看到董思源慈祥親厚,雖是和他動過武,對他的印象比慕容懷英要好得多,向他躬身一揖,接過禮盒,“多謝董前輩贈藥,適才晚輩多有得罪之處,請前輩贖罪。”
董思源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你再潛心練幾年功夫,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薛天辰慚愧一笑,“前輩過譽了。”
董思源又來向夏書恩送別,“我聽小侄女說,從前你一個人在長安僻地隱居,總待在一個地方有什麽趣味。將來有機會了,我帶你登山越嶺,遊賞山水, 我還有幾幅字畫也想邀請你一起品評,可惜你這次匆匆的來,又要匆匆的走。”言語之中,頗為遺憾。
夏書恩早就看到他貌古神清,儒雅灑脫的氣質像極了畫上的仙人,不禁對他心生欽服,“前輩的經歷正是夏某心之所向,改日有了機會,一定來找前輩彌補今日遺憾。”
兩人與董思源、顏溪月、慕容懷英一一辭別後,縱馬馳騁而去。到了清州城內,夏書恩與薛天辰一個轉向倚霞樓,一個奔向城西的金花客棧。
薛天辰一步步走向司徒瑤光居住的房間,心裡忐忑不安,擔心會像上次一樣,來了個空,又想她已受傷,除了客棧,還能去哪兒?
好在他敲了兩下門,屋內就傳出“進來”的應答,只是這句話聲略帶孱弱,薛天辰快速推門而入,司徒瑤光勉力支撐起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此時的司徒瑤光臉色蒼白,神情委頓,薛天辰想看看她的脈搏如何,剛一碰到她的手,就觸手冰涼,“這事都怪我,不該帶你去冒險。”
他情急之下,握住了她冰涼的雙手,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余熱都傳遞給她,司徒瑤光也沒拒絕,她虛弱抬起雙眸,“你、你……”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就開始咳嗽起來。
薛天辰看她這時又突然臉色潮紅,伸手一摸她的額頭,又發起熱來,忙扶她躺下,替她蓋好了被子。
“打傷你的董思源前輩也很後悔,他托我給你帶來療傷的藥材,你現在又生病了,我還是去找個郎中。”
司徒瑤光臉色立變,掙扎起身,“我不要他的東西,扔出去!”